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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方多病追問。
“然後師徒決裂，父子相殘。”李蓮花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那一天的雪下的格外大，透骨的寒風依舊讓他記憶猶新。
“什麼？！坤山派的掌門是常儆的親爹？！”方多病幾乎驚掉了下巴，他最近聽到的秘聞實在是太多太亂了些。
“嗯……最諷刺的是，常儆之所以叛出師門，正是因為有人在門派大典上公開了他娼妓之子的身份。”
“啊？！那老掌門豈不是？！”
李蓮花搖搖頭，“其實都是誤會……常儆他的確是老掌門的私生子，生母卻是江南望族之女。”
“啊？那他母親家道中落了？”
“無媒苟合的婚姻，自然是不被世俗接受的。常儆出生後不久，生母病逝，沒了母親的護佑，本來就視這孩子如家族恥辱的父兄就把他直接遺棄了。”
“正好呢，他又被一個青樓的姑娘撿到，本來是出於心軟的救贖，可是誰知後來竟成了紮根在他心裡的刺……”
“他也未免太在意出身了吧？”方多病不太能理解。
“坤山派收徒出了名的嚴厲，一個青樓裡出來的孩子能爬到大師兄的位置，怕是經歷了一般人無法想象的困難。”
方多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誒？不是，你怎麼連這種秘聞都知道？你是包打聽嗎？！”
“唔……”李蓮花摸著鼻子，“那是因為坤山老掌門是我看著嚥氣的……”
“啊？！”
七年前。
李蓮花一回頭，便看見一個仙風道骨、長鬚長眉的老道從山路疾馳而來，此人正是坤山派現任掌門王維元。
李蓮花曾在四顧門初立之時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當年王維元率江南一系的大小門派前來祝賀，雖然年逾五十，但長身挺拔、精神抖擻，頗有領袖之風。而當時站在他身側的，正是時任坤山大弟子的常儆。
坤山派與其他門派有所不同，掌門座下大弟子，其實並不是指入門時間最早的弟子，而是平輩中能力最優異的那個。
王維元奔至太湖邊，忽然情怯，放慢了腳步，聲音也有些發顫，對著半跪在地，渾身血染的常儆的背影低聲喚道：“儆兒……”
常儆後背一僵，微微側身道：“……師父！”
這一聲呼喚像是有魔力一般，王維元先前還挺立的身形突然像是被抽去了精氣神，整個人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王維元向著常儆的方向邁了半步，聲音顫抖道：“孩子……其實我是你的親生父親啊！”
常儆怔在原地，整個人宛若被驚雷劈中，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剛剛才因為被門人攻擊卑微出身怒而殘殺同門，現在這位平日裡分外嚴苛的師父卻告訴自己，他才是自己的生父！
這太可笑了！
李蓮花聽聞此等秘辛，一時間也震驚到咋舌。還沒等他梳理完這複雜的關係，那邊又起了變故。
坤山派的持戒長老帶著數十門人一路追了下來，也聚到了這太湖邊上。
李蓮花縮了縮脖子，今天的太湖可太熱鬧了！
持戒長老周穹表情凝重，上前幾步走到王維元身側，“師兄！這孽障欺殺同門，打傷弟子數人，罪不容誅！”
“師弟……”王維元欲言又止。
“師兄！這種大逆不道之輩，何須多言，待我一掌送他謝罪去吧！”周穹說完，便縱身躍起，蓄力一掌直奔常儆天靈蓋而去。
周穹修的就是掌法，一套斷魂掌在萬人冊上也能排上名號，若硬捱上一掌，怕是得頭骨盡碎、立斃當場。
然而就在周穹手掌即將要接觸到常儆額頭時，突然被迫停下了。
“……師兄？！”
周穹滿臉驚愕的看著從自己胸前穿出的長虹劍，這是他師兄王維元的佩劍！
同樣驚愕的還有遠在湖心亭的李蓮花和所有目睹這場變故的坤山眾弟子。
“哈哈哈哈！”
王維元還沒解釋，跪在地上的常儆已然瘋魔，大笑道，“哈哈哈哈！我信了！我信了！你是我親爹！哈哈哈哈！親爹！”
常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長虹劍貫穿周穹胸口，鮮血順著劍尖滴落在常儆面前。
“親爹！那你為什麼不早認我！？為什麼？！”常儆癲狂大喊。
“師兄？！他在說什麼？！”周穹憤怒質問。
兩個聲音交織在一起，王維元猛地鬆開握劍的手，倒退了兩步。
“哈哈哈哈！王維元，你說啊！告訴他，你是我親爹！”常儆站起身來，雙目血紅，模樣癲狂。
王維元卻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剛剛做了些什麼。
周穹嘴角溢位鮮血，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用盡最後真力，一掌拍向常儆胸口。
常儆如同一片風中殘葉，被擊飛出數丈，口鼻中噴出大量鮮血。
“儆兒！”王維元失聲驚叫。
周穹也在一擊之後轟然倒下，沒了生氣。這短短一瞬間，兒子與師弟雙雙倒在自己面前，王維元急火攻心，也噴出一口鮮血。
“長老！”坤山弟子紛紛圍到周穹身邊，卻見他已然沒了呼吸，想起方才王維元的所作所為，眾弟子進退兩難。
就在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時，被拍飛的常儆突然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提氣縱身往林中掠去。
坤山弟子們登時有了方向，紛紛追殺常儆而去。
王維元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仰天長嘆了一聲，最終放下所有驕傲與尊嚴，躺在了周穹身邊的雪地上。
李蓮花終於還是坐不住了，輕巧掠過湖面，來到王維元跟前。
“你還好嗎？”
王維元看著眼前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年輕人，覺得此人有些面善，但一時也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你……？”
“李蓮花，在下李蓮花，是個江湖遊醫。”李蓮花接話道。
“……李蓮花？”王維元疲憊地搖了搖頭，腦海中沒有想起有叫這名字的人物，“年輕人，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你要我幫你什麼？”李蓮花在王維元身邊蹲下。
“請你將我與周師弟的遺體帶回坤山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