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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們在祖母房裡，在昏黃燈光下圍在溫暖的爐子邊，一起吃飯。
這是很久以來幾個指頭數都數得過來的有外鄉的客人來家裡吃飯的情況。
上一次還是青婷姨母帶著她的丈夫來的，那時候還是我未做手術之前，所以我還記得。
那一天家裡很熱鬧，阿舅還沒有跟彤彤阿孃結合，阿舅幫著忙裡忙外，也是在祖母房裡大家圍著爐子熱熱鬧鬧吃了一頓飯。
那天的祖母可高興了，臉上的褶子笑得一層一層的，顯得慈祥極了，就跟今天一樣，阿椒一來，他自踏進祖母房，祖母的眼睛一亮，她的眼裡沒有一絲疑惑，馬上猜到是我前幾天救回來的人。
祖母笑得開懷：“好啊好啊，今天家裡來客人啦！”說著還給阿椒搬凳子。
阿椒雖然外表看起來冰冷，但他其實很會跟人打交道，我從他跟村長阿伯談話時就看出來了，能短短時間讓嚴肅古板的村長阿伯笑臉相送，我就佩服的五體投地的。
阿爸阿媽去換洗衣裳去了，我給大家盛飯。
阿椒主動上前幫祖母搬椅子，“奶奶，我來搬，您坐著。”
祖母從善如流，笑著直點頭。然後拉著阿椒的手，“孩子啊，你受苦了，我都聽阿音說了，天神會保佑你的，簡簡單單平平安安，每天做個好夢，比什麼都好。”
阿椒一向冷淡的臉上有所動容，“謝謝阿奶。”
阿爸阿媽換好衣服過來時，祖母和阿椒已經聊得很熱絡了，祖母還邀請阿椒坐在她邊上一起吃飯。
開飯後，大家有短暫的沉默，大概是沒有找到開場白，只聽到阿爸貼著飯碗吸溜著大口扒飯。
我想阿爸肯定是累到了餓到了，我趕緊夾了肉和雞蛋到阿爸阿媽碗裡，“阿爸阿媽多吃點，今天午飯都吃晚了，你們的胃不能受餓的。”
阿爸沒說話，繼續大口吸溜著飯菜，不一會兒大半碗飯就眼看著下去了，我挺高興阿爸能吃。
阿媽明顯也餓著了，比平時吃得香。
祖母年紀大了，本來就吃的不多。
阿椒一個大男人倒是吃得很優雅，祖母反而看不過去，往阿椒碗裡夾菜，“孩子吃！沒什麼事是過不去的坎，先吃飽睡好。”
阿椒有些盛情難卻的樣子，努力笑著迎合祖母。
阿爸很快吃完一碗飯，我看到阿爸的碗空了，趕緊放下我自己的碗筷，接過去，起身給阿爸添飯，順便多添了一勺勻給阿媽。
這時阿爸才做聲。
其實大多數時候是阿媽做主，但阿爸在的時候，她就可以不用操心，便安安靜靜讓阿爸出面。
阿爸在我添飯的功夫便開口：“你叫阿椒？”
阿椒鄭重地點頭。
阿爸也點頭，“你的事情我們也不問，我們聽阿音說了，村長讓你繼續住下來，那就還是住在烏姜家吧！”
阿椒抿唇再次點頭，“感謝你們！我會付相應報酬。”
阿爸倒顯得淡淡，“什麼報酬不報酬，我們自給自足得很，不需要你承諾什麼。”
阿椒一僵，“好！我知道！”
阿爸的視線看向阿椒，兩人對視半晌，阿爸接過我的飯，換上和氣的語氣，“吃吧！”
阿媽看了阿爸一眼。
阿椒點頭。
我在一旁插科打諢，“阿爸，那我是不是又可以和烏姜打電話了呀？”
阿爸邊吃邊點頭，然後和阿媽一起跟祖母講這幾天田裡的情況。
一頓飯吃得熱熱乎乎，祖母對阿椒尤為照顧，阿椒對祖母似乎激起了濡慕之情，一頓飯後兩人就像祖孫一樣。
我都有些吃醋了，祖母哈哈大笑，阿椒眼裡也有笑意。
飯後我讓阿爸阿媽去休息。收拾飯碗這些事一直都是我做的。
阿椒沒有立刻走，當我已經抱不下桌子上的碗時，一雙大手把剩下的飯碗拿起。
我欣然接受阿椒的幫忙，“哪，放在燒好水的大鍋裡就好，我來刷碗。”
“嗯。”
阿椒是個會看是做事的傢伙，我洗碗的時候，他很有眼光的找到掃帚和笸箕，仔仔細細地掃地。再把桌椅擺放整齊。
我跟他幾乎同時完成，我朝他一笑。有個幫手輕鬆多了。
阿爸阿媽一刻也閒不下來，澆菜的澆菜，餵豬的餵豬。
“阿爸，豬我已經喂啦！”我喊道。
阿爸直起腰，點頭，“好，多喂點也沒關係，這頭也快生了，加強營養。”
“真的嗎？”我高興，一個月前另外一個豬圈裡起名叫珍珠的母豬才下了六頭小豬仔，我前幾天去山裡尋得便是她的小豬仔。
馬上又有新生命降生了嗎？
我家養的豬不多，攏共就養了三頭，兩頭母豬一頭公豬。
像阿爸說的，我們村裡大多自給自足簡簡單單，家裡的豬每年可以下十幾頭小豬仔，每每還可以送幾隻給彤彤阿嬢家和青婷姨母家這樣的親戚。到年底其實吃都吃不完。
吃不完我們也不賣，我們這裡的人一輩子住山裡，粗茶淡飯滿足，錢財竟是多餘的，我們這裡大多夜不閉戶的，因為大家都是一樣的，沒什麼可覬覦的，沒那麼多的慾望。
所以村長和阿爸爽快答應可以在村裡住下去，也是因為烏姜家本就空著，空著的房子多點人氣好，這是村裡的信仰。
等大家閒下來，阿椒和阿爸坐下來促膝長談，我陪著祖母和阿媽繡花樣子，我們的衣服大多也是自己做，傍晚閒來時，坐在院子裡藉著屋子裡的燈光，頂著星光，穿針走線，說說女兒家的事，日子就是這麼過的。
和阿爸談話時的阿椒看起來謙遜有禮，大方健談，和阿爸是不是談到愉悅處，還能讓阿爸開懷大笑兩聲。
連阿媽都覺得驚奇。
“阿媽你也覺得驚奇吧，阿椒今天三兩句話把村長阿伯說得也是這樣哈哈大笑，我簡直驚呆了，我們可平時最怕的人就是村長阿伯了。”我跟阿媽說起來，吐吐舌。
阿媽笑話我，“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哪，你小時候可沒少往你村長阿伯家的燒水壺裡投煤球。”
我囧地抱阿媽的胳膊，“哎喲阿媽你又笑話我小時候調皮的事。”
祖母和阿媽一起笑得開懷，引得阿爸和阿椒也看過來。
一個多時辰之後，阿爸和阿椒起身，阿椒表示回去了。
阿爸讓我送送，阿椒馬山說，“很近，就不麻煩了。”阿椒看我一眼。
我點頭，“那我明天找你。”
然後我轉向阿爸，“阿爸，阿椒明天想去鎮上買衣服，我明天一早先去一趟山上。”
阿爸點頭，“好，阿椒剛才也請我們幫忙來著，我們儘量能幫的幫一把。”
我噘著嘴，“哎喲知道，囉嗦。”
阿爸在阿椒面前尷尬一笑。
阿椒嘴角上揚，“早點休息，我回去了。”阿椒說著跟祖母和阿媽告辭，祖母依依不捨拉著他的手，祝他安眠。
阿椒大長腿兩級並一步下去，然後在昏黃的燈光下，大步流星朝烏姜家走去，他矯健的樣子，完全不會想到幾天前是個奄奄一息、了無生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