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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人來迎時,剛下朝不久的胤帝已換上常服,閒適地坐在龍椅上,好整以暇等待新人前來拜見。
好巧不巧,太子殿下也在此等著,見兩人進來也是面上沉著冷靜,一副謙謙君子模樣,完全看不出任何驚訝的表情。
若不是他執杯的手不太穩當,葉淮舟都要懷疑今早見的那個話裡有話的人被皇帝掉包了。
葉淮舟原以為這位太子殿下會當堂怪言怪語,結果大失所望,蕭景憂全程一語不發,宛如陌生人一樣,根本不知是何態度。
跪拜之時,太子那邊若有似無地投來一點眼神。
葉淮舟當然知道太子殿下心裡想什麼,也知道他為什麼看自己,無非就是因為自己現在佔著蕭景祁的身體,頂著暮王的虛名。
要是認臉皮,倒也沒認錯,不過要是想看人當庭出糗,那他還真就找錯了。
畢竟喝了瀉藥的人,好巧不巧就在他旁邊。
也是天意弄人,太子本來就想捉弄蕭景祁,沒想到彎來彎去,最後倒黴的還真是蕭景祁,你說巧不巧。
他們二人一路火急火燎地趕來,地府裡的小鬼投胎怕也沒這麼急迫。
只是胤帝卻沒有久留,循規蹈矩地囑咐幾句就讓二人先行回去。
太子殿下想說話,也被強行閉口。
話中之意就是:朕剛下朝,乏了,你倆哪裡涼快哪裡待著去。
三人前前後後出了殿,你瞅我一眼,我瞅你一眼,愣是耽擱了好一陣才散去。
太子殿下回東宮的路上還在疑惑,明明親眼看著暮王喝了瀉藥茶,怎麼過了這麼久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白白錯失了機會,心裡開始盤算下一次機會。
馬車裡,葉淮舟看著蕭景祁忍痛扭曲的臉,破天荒地覺得有愧於人,便說“要不你直接在街上找個沒人的犄角旮旯解決算了”,蕭景祁不樂意,非要死撐到王府。
葉淮舟以為他是臉皮薄,於是叫車伕加快腳程。
馬車賓士在長安道上,好不顛簸,屬實對蕭景祁不太友好,不怪他緊握著雙拳,弓著腰腹,忍著劇痛,直罵葉淮舟蠢貨。
好在,終於到達王府……茅房。
深夜,王府夜深人靜,燈火皆歇。
曇花閣內,榻上之人枕著手肘安眠,呼吸淺淺,規律有致。
吱——吖——
房門被人推動,託了還長一段尾音,在房子裡蕩來又蕩去,好不明顯,簡直故意讓人聽見似的。
葉淮舟沒睡死,猛地睜開眼睛,未及轉身查探,突然一陣輕飄飄的冷風吹在耳後根,手臂汗毛立即倒豎。
他怕鬼這事,少有人知,就算說出去,以他第一將軍的身份,估計也沒幾個人會信。
本著死別人不死自己的原則,葉淮舟將心一橫……
趕緊裹緊被子,裝死。
白衣阿飄僵定在床榻邊,居高臨下地盯著床上裹成一條蛆的葉淮舟,緩緩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背。
葉淮舟陡然睜大眼睛,頭皮止不住地發麻,心道:你趕緊走吧!我皮糙肉厚的真不是你的菜啊!
就在他哆嗦之時,被子外恍惚響起幾聲“葉淮舟”。
有氣無力的聲音幽魂討命似的鑽入了葉淮舟耳朵,簡直就是活生生的催命符。
見葉淮舟半天無動靜,阿飄似是不耐煩了,不知從哪冒出一身蠻力,“唰”的一聲扯開被子。
葉淮舟抬頭,猝不及防地與阿飄來打了個照面。
阿飄手裡舉著白燭,白燭抵在下巴,照出輪廓清晰的五官,陰影疊在一小團面板上,分明一張吊死鬼。
“鬼啊!”
二話不說,他朝著那張倒胃口的臉,落下拳頭伺候。
蕭景祁幾下被他捶倒在地上,虛弱得根本無力反抗,揉著臉嗷嗷大叫。
葉淮舟察覺手上觸感異樣,明白過來是個活體,連忙重新燃燈,方才看清那人樣貌。
“蕭景祁?”
蕭景祁聞言,緩緩抬頭,捂臉的手戛然頓住,眼眶紅紅的,眸裡好像還含著淚花,盡顯無辜,可謂我見猶憐。
葉淮舟撓著腦袋,尷尬至極。
突然注意到蕭景祁發白的唇,他連忙蹲下將人扶起放在榻上。
“你……你這是拉稀拉死了嗎?臉色這麼白!”葉淮舟驚道。
蕭景祁現下即使有火氣,也發不出來半分,氣若游絲地一字一字吐出來幾句話,“那藥……好生厲害,我……萬不敢再碰了。”
葉淮舟道:“你不該碰的是藥嗎?你不該碰的是來路不明的水,也不知道哪裡惹來的壞毛病。”
又道:“你是就該!”
葉淮舟不知道蕭景祁到底拉了多久,但看這副虛脫的樣子,應該是挺難受的。
隨即遞來一杯溫水,輕輕順著蕭景祁的脊背,溫聲道:“吃過藥沒?”
“吃了。”
“飯呢?”
蕭景祁還是難受,說不出話,艱難地搖搖頭,身體搖搖欲墜。
這人平日裡生龍活虎的,怎麼連坐都坐不穩。
葉淮舟“唉”了一聲,將他放倒在榻上,蓋好被子,以防他摔在地上,舊傷未好又添新傷。
“你先睡會,廚子們都歇下了沒辦法給你煮山珍海味,我去煮碗麵來。”
葉淮舟是個全才,文成武備,上得廳堂,亦下得廚房。
曇花閣離廚房不遠,葉淮舟掛著圍裙叉著腰,犀利的眼神掃過一排食材貨架,選了兩個雞蛋和幾個配料就算得了。
眼睛忽然瞟到一隻南瓜,他看看手上的東西又看了看大南瓜。
算了,帶走。
廚房裡,灶火紅焰,葉淮舟一頓操作極為乾淨利落,切個菜而已,愣是被他當成劍耍,看得人眼花繚亂。
小半會的時間,葉淮舟端著一碗麵和一碗燉南瓜回來。
兩隻手都拿著東西,沒空閒。稍稍猶豫幾下,“砰”地一腳將門踹開,隨後將東西放在桌上,走去床邊叫人。
蕭景祁已經睡過去了,但葉淮舟還是覺得吃飯要緊。
蕭景祁睡眠尚淺,輕輕搖幾下人就醒了,臉紅紅的,是被三床被子捂出來的。
人是腹痛,又不是染了風寒,不知道為啥要蓋三床被子,險些讓虛弱無力的蕭景祁當場斷氣。
葉淮舟將他扶坐起來,拿過裡面的枕頭塞在他腰後,轉身取來湯麵,放在蕭景祁手心裡,道:“先別睡了,吃點熱東西再睡,不然明天該難受了。”
蕭景祁剛睡下就被他拉起來,迷迷糊糊地拿起筷子開始動手,稀裡糊塗地嗦了幾口面。
麵條拿回來的時候吹了風,不燙但溫度尚暖,奇特的舌尖觸感令蕭景祁回過神來。
忽然夾到一個大塊東西,蕭景祁低頭一瞧,手裡筷子正夾住一個煎蛋。
那煎蛋金黃金黃的,像個小太陽一樣,誘人極了。
蕭景祁看呆了眼,鬼使神差地就往嘴裡送,再淺淺一嘗。
夾住的煎蛋不留神掉回碗裡,濺了葉淮舟一身湯湯水水。
葉淮舟抬眼一看,見蕭景祁空洞無神的眼睛裡登時溢滿黃豆大的淚水,一顆接著一顆,吧嗒吧嗒地砸進碗裡。
葉淮舟奇了,自己當真煮得這麼好吃,把人都好吃哭了!
蕭景祁抬手劃開眼淚,哭道:“葉淮舟。”
聞言,葉淮舟眨巴兩下眼睛,笑道:“啊?咋啦?好吃到哭了?”
蕭景祁齒輪拉條似的緩緩抬起頭,頂著一張悽慘的哭臉,說道:“甜……甜的。”
“甜的 ? 可我煎蛋沒放糖啊。”
葉淮舟奪過筷子飛快地夾起另外一顆煎蛋,一口包下,大口咀嚼。
心道: 沒什麼問題啊。
忽然,眉頭一皺,臉皮驟僵。
齁甜!要死人的甜……
葉淮舟扔下筷子,二話不說直接跑到門口吐在地上,罵了好一陣子才進門。
一進門就將那碗裡剩下的煎蛋一併挑出來,飛餅似的“提溜”扔在門外,被過路的黑貓奪走。
也不知道那黑貓的小命還安否。
葉淮舟笑道:“燉南瓜給放混了,你別在意,不過面裡面沒有,還能吃。”
蕭景祁也沒什麼心思回他的話,專注吃麵,雖然這面也不怎麼好吃,又甜又鹹,但他還是全嚥下了。
一碗麵,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好在,那燉南瓜甜度剛好,味道屬實不錯。
吃飽喝足,蕭景祁總算活過來了,暗自慶幸自己小命還在。
命還安好,他就有時間想別的事,比如……
“葉淮舟,你怕鬼?”蕭景祁道。
葉淮舟也不怕別人知道秘密,道:“是啊,怎麼了嗎?”
蕭景祁慵懶地靠著枕頭,嘴角上揚,說道:“那作為感謝,我陪你睡一晚,如何?”
說完,他還拍拍床榻上靠裡的位置,看著葉淮舟的臉,示意他上來。
葉淮舟頓時如臨大敵,猛地將蕭景祁靠在背後的枕頭抽出,夾在自己臂彎裡,偏頭朝門口指了指。
蕭景祁知道他是在趕人,無奈天生反骨,偏不讓葉淮舟如願,說道:“我是病患,一走不了路,二需要人照看,反正就要賴在你這裡。”
“哦,病患?”,葉淮舟嘴角含笑,麻利地關了門吹了燈,上床時狠狠踩住蕭景祁兩條長腿,爽快地躺在裡邊。
“也對,你是病患嘛。”
“再說,我們兩個血氣方剛的大男人擠一張床也挺正常的。嗯,某人抱了我一晚上也挺正常的。你說呢,暮王殿下?”
葉淮舟躺下後就沒其他動作,只是眼角滿含捉弄意味,如狼似虎地看著蕭景祁。
經葉淮舟一提醒,大婚之夜他要死要活地抱了葉淮舟整宿的記憶瞬間湧入。
蕭景祁立馬彈開老遠,劃了一條線,警告葉淮舟不要越界,否則有他好果子吃。
葉淮舟連個笑也沒留下,老早翻身朝裡面睡下去了,又是死豬一樣的沉。
房裡滅了燈,烏漆嘛黑的。
沒多久,睏意開始不斷滋長,蕭景祁著實耐不住倦意,身子一橫靈蛇似的縮排溫暖的被子裡,不多時也睡了過去。
一夜安眠,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