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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是春來時節，綠芽靜靜伸向空中，被暖陽包裹著，灑下交錯的斜影。
筆直而漫長的校園走道，緩慢移動的兩組人，一前一後，穿梭其中。
昨晚發影片給宿靖衍的就是秦書澤。
他原以為宿靖衍對陸夢瑤不過就是玩玩而已，但從昨夜開始，宿靖衍連綿而窒息的安靜，讓秦書澤覺得他有些不對勁。
宿靖衍明明一直低著頭在走，他卻覺得他的視線始終凝在前面那一對保持著一臂距離步行的“新晉情侶”身上。
“唉，”他拿胳膊肘去戳宿靖衍，“X-CLUB下週有活動，聽說要來好多妞，不如去玩玩？”
“沒興趣。”
秦書澤“嘖”了幾聲，覺得宿靖衍這樣悶著也不是辦法，索性敞開來問：
“到底怎麼回事啊？你不是準備昨天表白的嗎？怎麼被江逸洋搶先了？”
“你別問了。”
秦書澤嘆了口氣，想了想，還是開口：“我聽說昨晚舞會結束後，林思婭帶人把凱越的鋼琴砸了。”
宿靖衍愣了下：“舞會現場江逸洋彈的那個鋼琴？”
“應該是，”秦書澤感嘆，“這林思婭越來越離譜了，之前還覺得她挺正的，我還想追她來著。”
宿靖衍斜他，陰沉的臉上終於露出點似笑非笑的神色：“怎麼不追了？”
“有次聽他們班人傳，說江逸洋喜歡陸夢瑤的傳聞都是陸夢瑤自己傳的。”
站定在長長的食堂隊伍末尾，秦書澤瞥了眼斜前方他正提到的兩人，又看了一眼宿靖衍的神色，接著道：
“媽的我們班誰不知道，陸夢瑤見到江逸洋向來都躲得遠遠的，傳我們班哪個和江逸洋都比陸夢瑤靠譜啊。”
宿靖衍很低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然後我就聽說了，就是林思婭平常在外面這樣講的。”秦書澤面露嫌惡，“那時候我就想這女人確實有問題。”
見宿靖衍又回到那個半死不活的樣子，他腦子一熱：“其實說真的，我覺得陸夢瑤還挺不錯的，人看起來又乖，長得還挺好看，我當初也想追她來著。”
“哎哎哎你這樣看我幹嘛？”秦書澤投降，嘻嘻哈哈，“開玩笑的吶，你這什麼表情……”
秦書澤話音還未落，斜前方的視窗處突然傳來一陣安靜。
而在這突來的靜默之中，陸夢瑤軟糯的聲音顯得尤為清晰——
“這個也要，”江逸洋端著滿滿的一個托盤，她仍對著櫥窗裡的飯菜指指點點，“那個也要。”
“陸夢瑤還有這樣一面…”
秦書澤哇哦了一下，眼見她頤氣指使地點菜。
很滿的兩個托盤，顯然不止兩人的分量。
但江逸洋泰然自若，神色依舊溫柔地看著陸夢瑤，彷彿在看淘氣的孩子般。
宿靖衍復又垂眼，神色更淡，剛準備喊秦書澤去別的食堂吃飯，就見秦書澤一臉神秘地拍拍他的肩。
“好兄弟等我一下。”秦書澤三步並兩步往食堂角落方向去，似乎去尋什麼人。
宿靖衍徹底黑臉，餘光再回頭去看江逸洋那邊，兩人已消失不見了。
*
你能不能別這麼幼稚？！
陸夢瑤氣極，朝著臭東西狠狠發火。
眼前是堆成山的食物，別說她和江逸洋，就算是再來三四個人，都未必吃得完。
她劇烈的激素波動被臭東西清晰感知。
即使是這樣，身體控制權仍未還給她。
江逸洋給她碗裡夾了一筷子剔了刺的魚肉，眉眼間有淺淺的弧度。
“怎麼突然不開心了？”他問。
“沒胃口了。”陸夢瑤滿臉任性，推開他夾過的碗。
並沒有絲毫不耐煩地，江逸洋停下筷子，俯身過來仔細看她。
“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喧鬧的食堂不知道多少雙眼睛，正若有似無地指向他們這桌，陸夢瑤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對著江逸洋臭臉。
“沒有，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煩？”臉色極沉，嘴還嘟著。
你不要這樣了，可以嗎？
陸夢瑤深深嘆了口氣，繼續試圖和他溝通。
江逸洋到底有什麼地方讓你這麼不滿意？
但臭東西只是沉默著，控制著，在她和江逸洋之間留下刻意冷戰的溝壑。
江逸洋仍舊毫無一點不悅，語氣甚至更輕更軟。
“夢瑤乖，你等我一下，然後我們先離開這裡。”
他拿起剛才額外要的打包盒，動作迅速地將食物打包。
陸夢瑤被他的話啟發似的，沒有多餘的一句話，徑直起身，朝食堂門口走去。
身後是江逸洋喚她的急促聲。
她垂著頭快速地前進，只能看見一雙白球鞋在她斜前方四五步的地方，站定，沒有一點要讓她的意思。
距離足夠近了。
熟悉的氣味。
球鞋主人的手似乎伸了一下，骨節分明的手指，曾經給過她溫度的。
很短暫的一瞬間，陸夢瑤停了一下，而後很快，她避了個角度，和他擦身而過。
窒息的凝視和巨大的壓抑終於在踏出食堂的一瞬間因為新鮮空氣的湧入得到短暫的釋放。
但陸夢瑤仍舊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我真的很累了。
她嘆了口氣。
求求你了，放過我吧。
滾燙的淚水不自主地從她的眼角滑落。
她感覺成噸的無力感侵襲了自己的身體，把她不停地往下拽。
應該是能站穩的，但陸夢瑤隨著自己的意識真的往下跌落。
身體控制權終於重新回來。
失重感並未如期到來，她跌入一個緊窒的懷中。
江逸洋完全支撐柱她的身體重量，將她轉過身。
眼見著方才還趾高氣昂莫名發火的她現在像個碎裂的玻璃花瓶似的，不斷地流著淚。
他擦拭了一下她的淚水，沉聲：“我們先找個地方去休息一下。”
*
縮在小花園長椅邊邊上，陸夢瑤第十遍“對不起”從她悶窒的膝蓋間發出。
江逸洋感覺她的聲音已經足夠平靜了，防禦姿態也不似剛才那樣鋒利，才慢慢地伸出手。
握住她的胳膊，緩緩地把她裹入懷中。
陌生的懷抱。陌生的氣息。
陸夢瑤掙扎了一下。
第一次和江逸洋貼得如此之近，她的心跳瞬間如鼓搗般劇烈。
但江逸洋看起來卻極為熟稔般，順著她後背的弧度，輕柔安撫。
那夜舞會，按照江逸洋的說法，她喝醉了，他吻了她，和他上了床，還答應了他的表白。
他們成為了男女朋友。
那晚她清醒的時候，酒店房間滿目的事後狼藉足以證明江逸洋說的並不是假的。
且，腦海中有個很清晰的、來自自己的念頭告訴她，自己做的，是對的。
但她對這段記憶幾乎是一片空白。
後來她被江逸洋送回家，開啟手機，除了來自宿靖衍轟炸般的電話和資訊，幾乎沒有其他動靜。
三中超話在那夜異常安靜。
但她明明記得，在舞會現場，她茫然地接受江逸洋的邀舞，她倒在他懷中，他的嘴角擦過她唇際，余光中，周圍無數人舉起了手機。
回憶起這些，茫然的神情又回到陸夢瑤臉上，她呆呆地看著眼前溫柔得能滴出水的江逸洋。
眼前這個熟悉的、陌生的、分明將她當作擋箭牌的江逸洋，對她表了白，而且他們還在一起了？
他……喜歡自己？
“傻夢瑤…”
他笑出聲，眉眼柔和。
“下午放學，去我家寫作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