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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滿意如願離開了京城，帶上了盤纏，背上了行囊，沒敢和任何人告別。
何遠到底沒敢放心他一個人遠去寧州，給他找了兩個個志同道合的人一同上路。而且早在鄭滿意出發前，他就給霽寒霄寄去了書信一封，讓他多多照拂這位友人的安危。等到鄭滿意他爹知道的時候，鄭滿意已經不知道走了多遠了，只能氣的連參了何遠好幾本，罵了好幾天，私下遠遠見了都能揪鬍子瞪一眼的程度。
何遠再次見到零西尋，他從低垂著頭到強忍著眼裡的淚光和他打了個招呼。
“益清，好久不見。”
他淡淡的回了句，“確實很久了。”
那時觀他整個人都狀態不佳，後來左右放心不下，還是關注了一下他的近況。
原來他又辦了一件不小的案子，只是這次要抓的兇手，恰好他也認識。
芙蓉苑接二連三的出事，名聲壞了不少，客人卻半點不少。
繼秋霜行刑之後，秋燈因涉嫌謀殺被捕。
而負責抓捕的正是零西尋，因被害的是朝中官員長子，這案子一開始便被報到了大理寺。
證據齊全，這案子並不難辦，難辦的只有辦案的人，下不了決心罷了。
他也只見過秋燈一面，不好定論她是殺人兇手一事。
但他總覺得，劉皓歌的事早就了了，零西尋和芙蓉苑卻沒了。
或者說，和某個人還沒了。
他大概能看出一點，零西尋對秋燈是有情的。
所以在這個案子裡，一個人拼命認罪，一個人拼命翻案。
他問過零西尋，“需要幫忙嗎？”
零西尋搖搖頭，問了他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法會錯嗎？”
“你如果指的是秋燈姑娘殺人，那沒有錯，但你如果要說秋燈姑娘為什麼要去殺人，那這就是我們這些人存在的意義了。”
“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姑娘——可是她殺了人。”
何遠算是明白他的糾結所在了，於是問：“可是你會因為她殺了人而覺得她該死嗎？不，你反而會覺得她殺的那個人才是該死的。但因此你陷入了糾結，這一切的前提是你認為他是個好姑娘，倘若你不認識她呢？這案子早就塵埃落定了對嗎？你既是執法的人，便不能因為你認識誰而去下定義。你若這樣去想，便永遠想不通了。”
零西尋看著他，有些詫異，“你今日竟跟我講了這麼多話。”
“你久久不斷案，拖上一日，她便煎熬一日 。”
零西尋最後還是親手捕了秋燈，這是十分無可奈何的事。
但零西尋還是為秋燈求了情，讓秋燈不必償命，但要服二十年的勞役。
何遠是後來才知道，原來那一日不止零西尋為秋燈求了情，還有芙蓉苑裡那些以賣笑為生的姑娘們，又或者說，其實那一日，整個被人們稱作風月之地的姑娘都為秋燈求了情 。
因為她殺的那個人，確確實實是個很壞的人，一向以虐待女子為樂，被他折磨瘋掉的姑娘不在少數。
長街上跪滿的人，還了秋燈一個清白。
柳皓歌與秋霜是舊識，自然也認識秋燈，乍聞她出事還吃了一驚，拖著沒好全的身體特意去見了她一面。
秋燈見到她一點也不驚訝，像是一早就知道她會來，她對柳皓歌的態度可一點都不算好，冷冰冰的開了口：“前是我姐姐求著見你見不著，今日倒是你來求著見我了。”
“抱歉。”
秋燈擦了擦額上的汗，“我說這話也沒有要怪你的意思，世中女子，多是可憐人罷了。你想知道我姐姐為什麼死，柳姑娘，你這麼聰明的人心裡怎麼會沒有答案呢。你那位公子，無非是隻想要你活罷了。姐姐不死，你柳皓歌又怎麼活呢？說到底，你騙了我姐姐。”
柳皓歌神色黯淡，藏不住的失落之意。
但秋燈並不關心這些，她只道：“柳姑娘離去時，幫我給門口那個人帶句話吧。就說讓他別在來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他了。”
“這恐怕不行，我來時已經答應了零大人。無論你讓我轉達什麼，他都讓我告訴你，他會等。”
秋燈一愣，驀然紅了眼眶。
“他真是個傻子。”
柳皓歌后來又見了何遠一面，除了對她聽命的那位公子閉口不言，可見是真的忠心。
柳皓歌告訴何遠的事並不簡單，蘇州貪案了結後，查抄的財物遲遲對不上。
前後兩批賑災銀，消失的無影無蹤。
柳皓歌告訴他，她在黃州養傷的那幾年，一直在查這個，確實查出了一些線索。
帶著他給的線索，何遠決心親自去一趟黃州。
好在這一去確實有些成果，雖然沒有將那批賑災銀全部找回，但能找回一半也算是萬幸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在黃州那個鎮上，膽大到私藏賑災銀的鎮長，還想以此和外邦換取財物。
何遠查到他身上的時候，他已經是那一帶遠近聞名的富豪了。
光是美妾紅顏，就單獨開了幾個莊子。
想來富的這麼離奇且誇張的一個人，遲遲沒被上報到明政院，確實是明政院的人辦事不力了。
那人最後落的個誅九族的下場，倒是沒有半點冤枉他。
只是何遠回京後始終記得，那人確確實實是惡貫滿盈的，但他卻娶了個很好的姑娘。
何遠在收集證據，不得不與他打了許多交道，許多次身陷險境，辛蒙一位姑娘相救。
她叫晴沫，何遠怎麼也不會忘了這個名字。
畢竟這個姑娘，最後捨身救了她。
那樣一個看人永遠怯生生的女孩，竟眼也不眨的替他擋了刀。
他後來為晴沫立冢時查了她的身世才發現，命運真的是很捉弄人。
若不是她，何遠可能連那一半的賑災銀都追不回。
晴沫的哥哥正是當年的高總管，兄妹二人父母早亡，被寄養在親戚家裡。
那家人對他們兄妹並不好，為了讓妹妹過上更好的生活，哥哥獨自去了遠方謀生，想著掙一筆錢，將來再給妹妹找個好人家。
他被高太傅哄騙進了宮，但他沒有後悔過，他依舊很賣力，他靠著討好別人往上爬，每月給妹妹寄去不菲的銀錢。
甚至連蘇州貪案最大的受益人，都應該是他的妹妹。
可是他哪裡知道，他剛離開家不久，那個抓著門欄連哭都不敢哭出聲的小姑娘，已經被賣給了鎮上的鎮長作妾。
那年晴沫只有十三，不明白哥哥為什麼一去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