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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爺，萬歲爺還沒……”
“我顧不得那麼多了！額涅、額涅不見了……”
“太子爺，您別……”
玄燁正替青鸞梳著丫鬟髻，門外忽然響起曹寅與胤礽的爭執聲。
青鸞剛剛化作一支鸞鳳釵藏進玄燁的袖口，寢宮的房門就在胤礽、曹寅二人的推搡中被撞開了。
不等曹寅回話，胤礽一個箭步衝到玄燁跟前跪下，嗓音嘶啞：“汗阿瑪，額涅、額涅她不見了！”
“你剛剛已經說過了。”玄燁指了指敞開的大門，又掏了掏右耳：“朕耳朵沒聾。”
胤礽的淚水忽然止住了，清了清嗓子，每個字都說得一清二楚：“那懇請汗阿瑪撥一支御林軍給兒臣罷。”
“御林軍？”玄燁走到胤礽跟前，欠下身來，眯起眼睛：“你要御林軍做甚？”
“尋……尋額涅去啊！”胤礽抬起頭脫口而出，發現父親似乎有些異樣，旋即低下頭去：“汗阿瑪千萬不要誤會！兒臣絕無二心，真的只是為了尋額涅啊！”
“二心？”玄燁扭頭望向身後的曹寅：“朕說過太子有二心的話嗎？”
曹寅趕忙搖頭：“沒有，臣與萬歲爺朝夕相伴，從未聽您說過這樣的話。”
“太子，聽見了罷。”玄燁復轉向胤礽，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朕相信你是一時糊塗，口無遮攔，絕不會此地無銀三百兩。”
胤礽的額頭已經爬滿汗珠，強笑著附和：“是……兒臣、兒臣救母心切，故而失言，請汗阿瑪恕罪。”
“赫舍里氏失蹤的訊息，是索額圖告訴你的罷？”玄燁見胤礽點頭，繼續問道：“除了你，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胤礽愣了一會兒，方搖頭道：“沒有了，叔姥爺說找到之前萬萬不可聲張。”
“這個索三還算有點兒底線。”玄燁輕哼了一聲，扶起胤礽：“你被你叔姥爺騙了，‘虢國夫人’是赫舍里氏不假，卻不是你親孃，是你姨娘。”
“這……”胤礽的臉倏然紅了，搖頭道：“不……不會罷？”
玄燁掏出帕子，擦了擦胤礽殘留在眼角的淚水：“你沒見過你額涅，朕與她夫妻近十載，不會弄錯的。何況，你姨娘已經承認了——你知道這事兒麼？”
“不！不知道！”胤礽幾乎要跳起來了：“兒臣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罷，這孩子，急什麼。”玄燁的表情幾乎沒什麼變化：“你現在還需要御林軍麼？”
胤礽沉默了半晌，支支吾吾道：“可姨娘不見了也……”
“你姨娘離開這裡了，多少御林軍也尋不回的。”玄燁打斷胤礽的話，又問了一遍：“現在你還需要御林軍嗎？”
胤礽只有搖頭。
玄燁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拉住胤礽的手：“跟朕去楊府迎回貴妃，虢國夫人的事需要有個交代，故事也總要繼續下去。
隨父皇踏出宮門的那一刻，胤礽才意識到主角和配角終究是不一樣的。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當胤礽置身於楊府巷口，感受著烏泱泱一片人山呼萬歲時，他一時有些恍惚。
“平身。”
曹寅餘光一掃，剛好瞥見站在玄燁身後的胤礽跟著做了那兩個字的口型。
“今日朕來這裡，是為了迎回貴妃。”玄燁緊握著玉幻的手，環顧四周，朗聲道：“朕知道這些日子以來坊間流傳不少朕與貴妃不合的傳聞。為了貴妃的清譽，朕有必要在此做一些澄清。”
眾人面面相覷，卻無人敢再議論半個字。
“虢國夫人墜水一事，實屬意外。”玄燁望著太子身後不遠處的“安祿山”吳應熊，他腰間的寶刀刀鞘上鑲嵌著一顆碩大的祖母綠碧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朕已賞賜安祿山一柄則天皇后臨朝時留下的寶刀，作為表彰和紀念，希望安愛卿從今以後拿著這寶刀多做些忠君護國的好事。”
“臣……臣多謝陛下賞賜。”眾人的目光皆轉移到自己身上，吳應熊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謝恩：“臣定當不負陛下期望，忠君護國，絕無貳心。”
聽到“絕無貳心”的話，玄燁微微冷笑了一聲，好在唐明皇黑色長髯的扮相遮住了他的表情。
玄燁清了清嗓子，道：“至於朕恩准貴妃回楊府，是為了照顧她姐姐虢國夫人——虢國夫人落水後受了驚嚇，跟朕說希望回孃家與家人團聚，朕自然恩准。貴妃在楊府日夜照顧、開解虢國夫人，實在辛勞。”
玉幻微微行了個蹲禮，回應道：“臣妾與姐姐一母同胞，自然應當互相照顧。天家和睦，正是萬歲所期，也是天下萬民所期。臣妾身為貴妃，乃六宮之首，應當做個表率。”
“說得好哇。”玄燁頻頻點頭，掃視了一遍在場的人群，故作驚訝地衝“楊國忠”明珠招了招手：“虢國夫人何在呀？”
明珠見自己的“戲份”到了，忙作揖道：“回萬歲爺的話，小妹虢國夫人為自己引起萬歲爺與貴妃娘娘不和睦的事自責內疚不已，今已返歸夫家閉關清修了，說願為萬歲爺禱祝，企盼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天子萬年。”
人群中，“陳玄禮”索額圖青筋暴起，握緊雙拳，幾乎要把牙齒咬碎了。
“虢國夫人能這樣想，是咱們的福氣。”終於，玄燁與索額圖目光交匯了：“‘陳玄禮’，你說是罷？”
“呃……是！”索額圖萬萬沒想到在這個情節裡還有自己的戲份，一時手足無措，漲紅了臉：“萬歲爺所言甚是！”
玄燁給身側的“高力士”曹寅使了個眼色，曹寅打了打拂塵，跟在索額圖後面嚷聲喊道：“萬歲爺所言甚是！”
眾人皆應聲附和：“萬歲爺所言甚是！”
氣氛到了，玄燁從袖口掏出已經捂熱的鸞鳳金釵，親手插在玉幻鬢邊：“朕與妃子情比金堅，自有鸞鳳金釵為憑，流言蜚語皆可休矣。”
青鸞剛剛落在玉幻的髮髻上，便忍不住低聲喚道：“孃親，孩兒總算是回來了！”
玉幻不能用話語回應，只能伸手輕輕碰了碰鸞鳳金釵鳳頭上的珍珠，表示自己也很高興與青鸞重逢。
讓曹寅宣佈起駕回宮的時刻，迎著晚霞，牽著玉幻的手，看著她鬢邊的青鸞，玄燁真想把這幅“夕陽無限好”的黃昏美景畫下來。
回到華清宮時，天色已晚。玉幻與玄燁進入寢殿。見曹寅掩上房門，玄燁忙將那鸞鳳金釵取了下來，輕聲呼喚：“青鸞丫頭，出來罷。”
鸞鳳金釵化作一縷青煙，青煙散去後，青鸞伸出雙手撲向玉幻的懷抱：“孃親！”
玄燁尷尬地收回撲空的雙臂，嗔笑道：“還有一個人被你忘了？”
青鸞吐了吐舌頭：“爹爹莫要怪罪。”
玄燁走到青鸞跟前，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傻丫頭，你可是大功臣，爹爹怎麼捨得怪罪你呢？”
青鸞玩弄著玄燁的鬍鬚，咯咯笑道：“爹爹，既然孩兒是大功臣，那孩兒可不可以討個恩典？”
“好哇！”玄燁一口應承下來：“想要什麼爹爹都給你！”
青鸞搖了搖頭：“孩兒什麼也不要，孩兒只希望從今以後爹爹和孃親不要再分開了，青鸞要和爹爹、孃親一直這樣在一起。”
青鸞的話音落下，玄燁和玉幻臉上的笑容都凝固了。
見二人遲遲沒有迴音，青鸞著急了：“不行嗎？”
“行，當然行了！”玉幻點了點頭：“孃親答應你，咱們以後永遠在一塊兒——只要咱們把這個故事演完。”
“啊？”青鸞瞪大眼睛：“今天不是很圓滿嗎，這個故事居然還沒結束呀？”
“是啊。”玉幻撇了撇嘴，望向玄燁：“按照劇情，你爹爹還要辜負孃親好幾次呢！”
“沒……沒有的事！”玄燁急了，舉起手來發誓：“你要是不相信的話，朕發誓便是了——朕發誓絕不辜負你，不然……”
玉幻伸手捂住玄燁的雙唇，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不必說了，我心裡都明白的。方才不過是玩笑而已，不必當真。”
“朕要把你的每一句話都當真，因為朕希望這個戲，這個夢就是真的，希望你們是真的。”玄燁搖了搖頭，將妻女一起擁入懷中：“李隆基曾經錯過了楊玉環，朕曾經錯過了佟玉幻，這一次……朕不想再錯過了。青鸞丫頭，朕答應你。”
“那……‘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玄燁勾住青鸞伸出的小拇指，鄭重其事許下諾言。
月亮漸漸從雲叢中探出頭來，照在椒宮的琉璃瓦上，和蟬鳴一起成為這一家三口幸福的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