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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業隸的人看到災民，心想完了。
趙墨卿看向來人，說道：“徐業隸已經抓住了，等災情一過，就發落。如果你們不信，你們看著他，我去安置你們。”
災民不知眼前人是何人，但是他們沒見過她，應該不是根梁縣的官。
不是根梁縣的官？那……
來人有些猶豫，還是不要傷害無辜了。
但是現在上天降下神罰，如果不殺徐業隸，上天的懲罰什麼時候結束？
門口那一大群災民的目光看著徐業隸，徐業隸寒毛豎起，毛骨悚然的感覺。
一位災民道：“如果不殺徐業隸，上天的懲罰什麼時候停止？現在就殺徐業隸！”
其他災民一想是啊，早點殺徐業隸，災難早點結束不是更好？
趙墨卿怒斥：“隨便就把人殺了，上天豈不是更憤怒？要不要焚香沐浴？要不要先祝禱上天？”
這麼一說也有道理，還是先祭祀吧。
一時之間，災民不再言語，勉強算同意趙墨卿的主意了吧。
那位母親抱著死去的孩子看著趙墨卿，眼神幽暗，似是在打量趙墨卿。
趙墨卿看著她懷中的孩子，臉色發灰，已經有屍斑了，說：“入土為安吧。徐業隸活不過半年。”
母親輕蔑的嗤笑，“半年？時間越久，變數越大，大人能確保半年後他一定會死嗎？”
母親知道趙墨卿，遠遠看過趙墨卿一眼，那時候趙墨卿在幫一戶窮苦人家拉行李，年幼的孩子在車上，老人不安的在她身後推車，嘴裡不停說：“謝謝大人。”
而趙墨卿很冷漠的說：“安靜。省些力氣吧。”
那時候這位母親在想，縣衙還有這樣的人？
這位母親想徐業隸立刻馬上去死！以告慰她孩子的上天之靈！
趙墨卿答：“不能，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我只想著快要決堤了，先把人遷出來，再安置，沒想到發生了這種事情。”
母親定定看著趙墨卿，眼底的沉痛破碎積成濃郁的黑，讓人不敢直視。
母親問：“是你決定遷村的？”
趙墨卿答：“我是冀音縣主簿，冀音縣藍田山、廣元山兩座大山塌陷，截流了清水河，形成堰塞湖，我來時水位高達十六丈，今晨來報，水位已經達到十七丈多，且堰塞壩要撐不住了，很快就會決堤，所以……”
趙墨卿加重了所以兩個字，直直看著這位母親，接著說：“必須先救人。”
那位母親回看趙墨卿，即使她知道趙墨卿已經知道她的詭計，知道她煽動這些人鬧，她知道這些人會有什麼後果，但她不在乎，她說：“和我有什麼關係？”
她只想要她的孩子活著，其他人和她有什麼關係？活不活和她有什麼關係，死不死關她什麼事？
趙墨卿隱晦說道：“你父母呢？真能不在乎？你是惡人嗎？你不是，不然我現在應該在處理暴亂，抓人，而不是和你好好的說話。你孩子死了你心痛，你死了，你爹孃心痛。你丈夫一直守在你身邊。”
那位母親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出來了，說：“我爹孃死了。”
她知道她丈夫一直在身邊，但是丈夫和孩子是不同的，不同的。也是因為爹孃都不在了，所以她更在意親人，在意親情，想要一個自己的小家。
可是現在她孩子死了，她就這麼一個孩子，她生孩子的時候傷了身體，她不會再有孩子了。
她明明那麼希望多生幾個孩子，家裡熱鬧一點，但是她婚後一直沒有懷孕，好不容易懷上，又傷了身體，不能再生了，上天一直在抓弄她。
趙墨卿看她哀莫大於心死，心驚肉跳，這是不想活了？
趙墨卿道：“你的孩子還是趕快入土為安。你的孩子看到你變成這樣，他會不會害怕？你應該是一位很好的母親吧？”
那位母親一愣，喃喃道：“什麼？”
趙墨卿道：“沒什麼。”
說完趙墨卿餘光看到徐巍在徐業隸身邊，目光兇狠，眼含殺意，手裡拿著匕首。
趙墨卿一驚，喝道：“徐巍住手！”
其他人被趙墨卿的高聲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徐巍？！徐巍怎麼了？
看了一圈，找到了徐巍。
樂安沒有綁著徐巍，畢竟在徐業隸手下的人對趙墨卿喊打喊殺時，徐巍是幫著趙墨卿的，就剛剛鬥毆，徐巍也是幫著趙墨卿的，雖說沒幫上什麼忙，但趁機絆倒了幾個人。
徐巍沒有聽趙墨卿的，匕首眼看就要劃破徐業隸的喉嚨了。
樂安快步上前，反手一絞徐巍的手，徐巍手中的匕首因疼痛而掉落。
徐巍瞪著樂安，後又看向趙墨卿，“不會再有這麼好的機會可以殺徐業隸了，現在我殺了他，趙主簿正好可以把事情推到我身上去，這樣離王府不用和徐家交惡，這樣不是很好嗎？我是有私心，但是這是很好的辦法不是嗎？我可以為主簿殺了徐業隸，只求主簿救我的家人出水火，主簿！”
話語的最後，已經帶上了懇求。
趙墨卿臉上都是不贊同的神色，說道，“不要把命運交到別人手上。自己想做的事，自己去做，我不會幫你救你的家人的，你自己去救。多行不義必自斃，還愁來日徐業隸不死嗎？你知道徐業隸不少事情，這些事情利用好了就是尚方寶劍，何愁救不了你家人。”
徐巍掙扎的動作停了下來，樂安見他已失了鬥志，便鬆開了他的手。
徐巍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淚流滿面，他已經失去了抗爭的勇氣了，時間太久了，看不到希望的日子，他的心頭覆蓋上了厚厚的陰霾，讓他的腰變彎，從鬥志昂揚變成現在暮氣沉沉滿心仇恨的怪物。
徐巍一開始相信公道的，他去抗爭，去檢舉，去揭發。
一開始人們義憤填膺，幫徐巍大罵徐家，但是他們一見到徐家人就低頭哈腰，全沒有在他面前憤憤不平的樣子。
後來，徐巍說多了，人們不再義憤填膺了，人們覺得徐巍一個大男人怎麼如此斤斤計較小肚雞腸，要不是徐家，能有徐巍，實在不知感恩。
後來徐巍不說了，他變得沉默，猶如岸上的魚，用力拍打卻呼吸困難，最後奄奄一息。
只是心中的恨，心中的怨，日積月累，把徐巍變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