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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的大夫宋多一進來，就被晃了眼，太亮堂了。
沈妙仁把銀針放在火上烤，插了腦戶穴、滷門穴、上心穴……數十處穴位。
主要是怕縫合過程中，宋笛突然醒來，或是宋笛受不了疼痛，亂動，也怕宋笛疼痛致死。
沈妙仁只能扎暈了他。
宋多一看那刀鉗，驚得脫口而出，“這不是仵作的傢伙嗎？”
沈妙仁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你看不起仵作？”
宋多訥訥住了嘴，這姑娘脾氣怎麼這麼大。宋多倒沒有看不起，就是有些忌諱，誰不忌諱死人啊。
沈妙仁一件一件用火烤到發燙。
沈妙仁輕輕散開宋笛身上的止血的布，乾淨的棉布沾著燒開的水，撫拭掉傷口的髒物。
屋裡沈妙仁有理有度的進行著。
屋外，趙墨卿留下了村長，問，“安排人去周邊看看，看看還有沒有山要塌，提前預防，自身注意安全。村裡的水井看看，看水還能不能喝，村裡的東西夠吃嗎？村裡還有別的路嗎？”
村長被趙墨卿這連串的問題，砸蒙了，愣了好一會，才一一回答，“好的，主簿，我等下就去安排。村裡的東西夠吃了，就是冬菜都種在村外了，怕是沒有蔬菜吃，肉的話，只有雞蛋，雞鴨鵝平日只有年節才會吃的。平時都是出村買豬肉的，現在這種情況也不可能出村買肉了。
後山有路可以出去，不過很陡峭，又危險，那路一般都不走人的，一不小心就掉下去，輕者骨折，重者死亡，我不建議從那條路出去。”
趙墨卿點點頭，緩了一口氣，說，“有路就好。這雨一直再下，入村的路，現在還不能挖，等雨停後，水流乾了，周圍的山不在塌落，再開始挖吧。
有誰走過那路，帶著我的侍女出去買藥，順道把這的訊息告知縣令。”
“村裡的武老三是打獵的好手，那些懸崖峭壁難不倒他，他也多次走過後山的峭道，是不二人選。”村長思索了一會，給出了人選。
趙墨卿點點頭，“那就他吧，事不宜遲，現在就出發吧，還等著用藥。兩人去到縣裡，一來一回，最少也要一天，還要購買藥草，現下又下著雨，更是難行。沈大夫的藥草最多撐兩天，他們能兩天內回來最好。”
村長長嘆，畢竟是四條人命，對他兒子說，“你帶這位姑娘去找武老三吧。武老三知道怎麼做。”
趙墨卿對綠柳示意，綠柳跟著人出去了。
趙墨卿問，“村口塌了，對於村裡的排水有沒有問題，現在雨一直在下，還挺大的，這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要是排水的地方被堵住了，村裡怕是要被淹。”
村長想了想，說，“無礙的。”
素水村和別的村不同，素水村有暗河，這是村裡人都知道的，也是祖宗發現並傳下來的。
三年前水災的時候，其他村子不知道受損多嚴重，水蓋到了房頂的都有，素水村的積水就淹到小腿，臨近的幾個村子水都淹到腰了，所以村長猜測是暗河的緣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暗河，所以取名為素水村。
“那就好。”趙墨卿答道。
一室寂靜。
趙墨卿陷入自己的思緒中，這好端端的，怎麼會山體滑坡呢？也就今天才開始下雨，但看那山沒什麼樹木，沒有樹根扎著泥，水一浸，土就泡軟了，所以滑坡了？
趙墨卿想不通。
“三年前，那座山是不是就鬆動了？”趙墨卿問。
村長一驚，“主簿怎麼知道？三年前水災的時候，素水村雖然沒有被淹，但是那山上的石頭掉了十幾塊下來，還有一些土，村民搬開石頭，也沒多想。三年前就有徵兆了？”
趙墨卿也不敢肯定，模糊的說，“只是猜測罷了。”
祠堂溼冷，又沒有火盆，村長年紀大了，在雨中挖人，淋了很久的雨，身體有些受不住，趙墨卿看他臉色實在不好，說，“回去吧。喝幾碗薑湯，發發汗。”
村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去了。
趙墨卿對一直在一旁候著的周生明說，“弄幾個火盆進來吧。”
傷員的父母一直在祠堂候著，有兩個已經白髮蒼蒼了，拄著柺杖的手直髮抖，一定要在祠堂等著。
本來這件事家裡人是瞞著老人的，說當家的去縣裡幹活去了，沒一個月回不來，一個月，那時候人應該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今天那麼大動靜怎麼瞞得過。
祠堂那邊亂糟糟的，老人直覺就不好，找了過了，一問什麼都知道了。
宋笛的父母一直在守著，他們要等到沈大夫出來，他們在禱告，在祈求上天，保佑宋笛，他們願意以命相抵。
趙墨卿向他們打了聲招呼，安慰道，“沈大夫是我父親在外遊歷的時候帶回來的，聽說是有名的鬼醫，很多人都慕名去求她醫治的。你們兒媳婦還懷著孩子呢。”
趙墨卿也不能說得太直白，不然這不是咒人家孩子嗎？她不能保證沈妙仁一定能治好宋笛，只能這樣隱晦的提醒。萬一這對父母到時候接受不了，找沈妙仁搏命，那就麻煩大了。
宋古的秀才爹也在祠堂守著，在生死麵前，父子間的齟齬不值一提。
周生明還有另兩個捕快，一人搬著一個火盆進來。
兩個老人腳邊放了一個火盆，宋笛父母腳邊放了一個，趙墨卿腳邊也放了一個。
有了炭火一烘，暖多了，但趙墨卿感覺，腳還是冷的。
趙墨卿把手伸到火盆上烤一烤，對周生明說，“注意看水渠。”
周生明說，“一直觀察著呢。”
祠堂內，炭火燃燒的聲音，隱隱還聽到觀世音菩薩的字眼。
趙墨卿也只是默默烤著火，思緒不斷翻湧。
父母和父母真是不一樣呢，現在她也有真心疼愛她的父母了。
樂安本來一直在整理趙墨卿的東西，怕趙墨卿住得習慣，一切都是按府中的來。素水村空置的房子久無人居住了，有股黴味，外面一直下著雨，開窗散味吧，又恐水汽進來，到時候被子都是溼溼的，趙墨卿用著更不舒服。
樂安索性用焚香把房間各處都燻了一遍，等忙完，回過神來，才發現趙墨卿還沒有回來。樂安便自己拿著湯婆子和披風找來了。
樂安看祠堂中低迷的氣氛，便不開口說話了，直接把湯婆子塞給趙墨卿，替趙墨卿圍上披風后，默默坐到趙墨卿腳邊。
趙墨卿指了指旁邊的椅子，樂安搖搖頭。
規矩不能破。
趙墨卿隨她。
宋笛的媳婦劉翠撐著傘找來了，手上拿著兩件厚衣服，她走得很小心，怕滑倒。
“何苦來這。”宋母迎上前，扶著她兒媳婦，哽咽著說。
劉翠把衣服遞給宋母，聲音裡帶著顫，“過來看看。”
也不知是天冷，還是心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