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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驛站裡，刀影安排了其他士兵們十幾人一間，在地上打了通鋪。
安頓好了喜蛋兒之後，已差不多過了午膳時間了。
蘇沐看著飯桌上的饢餅，覺得口中乾澀，雖有些三兩個肉菜，卻仍覺得食之無味。
權俊遠見蘇沐食慾不振的樣子，舉起杯中的清酒一飲而盡，隨口張口道：
“早就和你說過，如今要到關外，往後的衣食住行，是樣樣都比不過繁華的揚州的。怎麼？才不過行軍一百多里而已，之後還有千里萬里的路，已經不適應了？”
“你哪一點看出我不適應？我只是恰好不餓而已。”
蘇沐有些沒好氣道。
雖然她方才的確在想，跟著這南征北戰的權俊遠前去關外，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刀影，驛站裡還有別的什麼吃食沒有？讓後廚煮碗麵來。”
蘇沐抬眼偷看著眼前的權俊遠，只見他仍低著頭咀嚼著手中的饢餅，依舊面不改色。
蘇沐本可以逃的，畢竟她只要脫離了權俊遠一行的大部隊，謊稱自己要回揚州陸府，路上再去別處就好了，畢竟上次她收下的聘禮都存入了錢莊裡，權俊遠也不像是會將聘禮要回去的樣子。
只要身上有了錢，五湖四海，她想去哪裡會去不成？
她儘可以在天下男子之中再擇一個合適的夫婿，不過是隨便找個男人做任務罷了，和誰不都是一樣的？
只是不知道從那一瞬間開始，蘇沐竟然覺得待在權俊遠的身邊會比任何地方都要更安全。
甚至，她心裡似乎生起了一股慾望，想要和眼前這個看似冷麵無情、內心卻十分溫熱的權俊遠共度餘生，難道是所謂的征服欲？
還在她看著權俊遠發呆的空檔，刀影已經端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上。
待到刀影退出了門外，權俊遠將桌上的一碗麵推至了蘇沐的面前。
“快吃吧，今日就且留在這驛站過夜，你要後悔想回揚州了，明日之前都還有可以反悔的機會。”
“你又是從哪看出來我要反悔了？”
蘇沐用筷子攪動著面前那碗清湯寡水的面，急不可耐地反駁了一句。
抬眸一看，才發覺權俊遠正咀嚼中手中的饢餅，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
興許他也覺得自己很奇怪吧，女孩子家家的，卻要死乞白賴地跟在他的行軍隊伍裡。
蘇沐恍而想起了那天在樹林裡騎著白馬將她救下的一身青衣的權俊遠。
“既然還離關外幾千裡，你何必每天穿著一身厚重的盔甲，又不是要上戰場了。我倒是覺得，上次你穿一身青衣還挺好看的。”
說完這話，蘇沐趕緊夾了一口麵條塞進自己嘴裡，低下了頭去。
“夫人說的在理，往後日行數百里，一身盔甲傍身的確繁重了些，明日我便輕裝上陣。”
“什、什麼夫人……”
一片紅潤頓時浮上了蘇沐的面頰，她假意不知權俊遠在說些什麼，又埋著頭喝了一口碗裡的湯。
“怎麼，你像塊麥芽糖似的非要黏著我，卻不是為了做將軍夫人來的？”
權俊遠輕笑一聲，又豪飲了一杯清酒。
幾杯酒下肚，他面上也浮起了一絲紅潤，眼中也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動機，直勾勾地盯著蘇沐，倒叫蘇沐的心裡有一絲髮怵。
“你、你別這樣看我了，上次同你說過，我還沒有與你成親，還、還不是你的將軍夫人！”
雖然嘴上仍舊倔強著，但是蘇沐心裡卻沒有什麼底氣。
畢竟今夜，他們還要孤男寡女地共處一室，出門在外，又是在權俊遠的地盤上，她又豈敢讓人家堂堂國之大將軍捲鋪蓋睡地上呢！
想到了這裡，蘇沐只覺得腦袋一熱。
“我、我出去透口氣。”
說完，她便逃也似地飛奔出門外，一直跑到了驛站外邊。
“刀影。”
“屬下在。”
“派幾個人偷偷跟上，往後不要讓她脫離了你的視線，暗中看護著些。”
刀影躬身領了命，便差了幾個衛兵暗中跟在了蘇沐的身後。
……
“這位兵爺，您是要上哪兒去？可是咱們國家又要與鄰國開戰了？”
一位老婦見蘇沐溫柔可親的樣子，便迎上前問起話來。
蘇沐差點兒以為那老婦不是在和自己說話，隔了好一會兒才想到自己現在身上穿著一身的戎裝，該是讓人當成了士兵了。
她清了清嗓子，儘量讓自己聽起來不是女聲，繼而道：
“這位阿婆，並不是出兵，我們一行只是前去戍守邊關而已。”
“戍守邊關啊，我那小兒子也是投身了軍營，自從去年便一去千里，也不知何時才回來。”
說著說著，那老婦的眼角便淌下了兩行淚來。
蘇沐見了也為之一心酸。
“阿婆，您的兒子肯定很快就會回來了。”
蘇沐只能這般出言安慰。
她本想出門散散心，卻不成想被那老婦的一番話攪得越發心煩意亂了。
蘇沐曾從陸知章的口中聽說了權俊遠的身世，想來他弱冠之年便被太后等人想法子送到了邊關，這麼多年，該是吃了不少的苦。
一個老婦尚且疼惜自己的小兒子，卻不知那太后為何如此狠的心，對這小兒子這麼大的惡意，巴不得他身先士卒，戰死沙場似的。
她又鬼使神差地調轉了方向，走回了驛站裡。
……
“刀影，能不能替我備水，我想沐浴。”
蘇沐走到了權俊遠屋外，有幾分不好意思地對那守在門口的刀影交代道。
“我這就叫人去準備。”
蘇沐推門進了屋裡，映入眼簾的是權俊遠脫去了一身盔甲之後光禿禿的身子。
還好穿著褻褲，反正早晚都是會看見的，蘇沐倒也沒有選擇迴避。
雖然那權俊遠背對著蘇沐，但放眼望去，蘇沐頓時被他堅實挺秀的脊背吸引了去。
倒不是因為那寬厚硬實的背部肌肉，而是因為幾道明顯的舊傷的刀疤。
似是透過那幾道刀疤，蘇沐就能看見那血肉淋漓的戰場、刀光劍影的決鬥。
“怎麼，為夫健碩的身材把你給看呆了？”
權俊遠換上了一身藏藍色祥雲暗紋的長衫，正繫著手上的腰帶，依然是不懷好意的捉弄人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