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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第二日，宇文臻帶著一眾臣子們浩浩蕩蕩地狩獵去了。
廣大的圍場裡有不少供妃子們賞玩歇息的駐站，是四四方方的帳篷的模樣。
宇文臻下令，讓教司坊的樂師們在駐站裡為妃嬪們奏樂，以供消遣。
駐站裡，惠妃坐在了上首的位置，面前擺放著各種精緻的果盤和糕點。
瑥婕妤和蘇沐則分別坐在了兩邊的側座上。
平時惠妃一直和麗妃暗中較勁，此行麗妃不在，惠妃自然覺得舒心了不少。
今日惠妃穿了一襲淺紅色暗紋牡丹綢衣，根據禮制，只有妃位的娘娘可以穿紅色，因此，若是其他位份的娘娘們想穿紅色，最多隻能穿與紅色接近的玫粉色、藕粉色等。
而瑥婕妤今日正好就穿了一件玫粉色的綢裙，裙面上也繡著大朵的豔紅色牡丹，較之惠妃娘娘身上的牡丹還要大出許多。
“妹妹今日同本宮穿著相似的裙裝，還真是巧。”
惠妃靜坐了許久，才說了這樣一句意味不明的話來。
“姐姐有所不知，聖上許久沒有來妹妹宮中了，上一次聖上賞賜布匹給妾身還是今年開春的時候了。姐姐也知道這牡丹花紋的布匹，本是春季盛行的，若不是因為沒有得到新進的布匹，妹妹又怎麼願意穿這過了時的款式呢？”
原本低著頭自顧自喝茶的蘇沐聽出了這話裡的意味，瑥婕妤這一番話簡直是煽風點火，把矛頭對準了並不想多事的自己。
一來瑥婕妤說牡丹花紋過時，其實為自己開脫的同時也是在暗諷惠妃娘娘身上的裙裝過於老套。
二來暗示她們倆近來都不得寵，原因無非就是在蘇沐的身上。
誰讓聖上最近一直都只去昕常在所在的珍玉軒，就只臨幸昕常在一人呢？
看來這瑥婕妤也並非像蘇沐所想的那樣直率、沒有心機，反而聰明的很。
看來這後宮中的每一個女人都不可小覷。
惠妃聽了瑥婕妤的一番話，也不好再找她的麻煩，畢竟她被這樣嘲諷一番，也覺得臉上無光了。
她側過頭看了一眼只低著頭喝茶的蘇沐，見她身上穿著一襲橘黃色金絲繡綢裙，上面還繡著明豔的秋菊，正是金秋時節流行的款式，便覺得分外刺眼了。
蘇沐也覺察到了惠妃娘娘停留在自己身上的不悅的目光。
她把手中的茶杯放下，幽幽開口道：“惠妃娘娘，妾身忽感身體不適，想去外面走動走動，先行告退了。”
惠妃也不好強行將人留下。
蘇沐便在春巧的攙扶下走出了營帳，到周邊透氣去了。
她剛走出來不遠，便迎面撞見了御前李公公。
蘇沐微微頷首向李公公致意，等李公公從身邊走過。
御前侍衛是從一品的官職，位份低的妃子自然都要敬他三分。
“昕常在請留步！”
還沒等蘇沐她們一行人走幾步，李公公卻忽然叫住了她。
“咱家有幾句話想同昕常在嘮嘮，不知昕常在可願意一絮？”
蘇沐心下琢磨，李公公應該是有不方便讓春巧和冬巧聽見的話要同自己說，便屏退了她們。
見春巧和冬巧走遠了，蘇沐才開口道：“公公請講。”
“本來這些話不該說的，但是這幾日見聖上又和娘娘歡好，奴才心裡高興，便想著還是與您說道說道。”
還真是磨磨唧唧的，蘇沐心下想著，有話就不能快點說……
“娘娘可還記得前些日子，聖上夜夜宿在乾清宮裡？”
蘇沐當然記得，就因為宇文臻夜夜宿在乾清宮裡，還傳召了杜憶歡去給他彈琴奏樂，自己還為此鬱鬱寡歡了許久。
“李公公，您究竟想說什麼？大大方方說便是了。”
“娘娘有所不知，這些年，每逢中秋過後，聖上都是隻夜宿乾清宮的。只因那幾日，是聖上生母——蕭美人的忌日。”
蘇沐心下吃了一驚。
“在聖上很小的時候，蕭美人便遭人陷害，被先帝一丈白綾賜死了。現在的趙太后，其實並非聖上的生母。”
蘇沐只靜靜聽著，這樣的宮中秘事，如若不是今日李公公願意開口，恐怕她很難從別人口中得知。
“當時聖上年紀雖小，但可能正因為事發在中秋節後，一個本該與他母妃其樂融融、相聚相親的日子，所以陛下這麼多年來一直都記在心裡。
蕭美人生前也習得一手好琴藝，聖上從宮外帶回來的憶歡姑娘，正是因為她會彈奏一曲聖上最喜歡的《漁舟唱晚》，也是蕭美人最擅長的一首曲子。
那幾日，聖上或許是因為悼念他的母妃——蕭美人，所以日日召見憶歡姑娘。
聖上日日一邊飲酒，一邊聽著曲兒，恐怕就是追憶著他的母妃蕭美人。”
聽了這番話，蘇沐若有所思：“謝謝李公公願意同本宮分享這些事。”
“聖上原本這幾年中每逢悼念蕭美人時，從來都是不近女色的。”
李公公頓了頓。
“而昕常在，您可破了聖上的例了。”
蘇沐面上一紅。
一想到那些天宇文臻因為追憶母妃蕭美人而每天鬱鬱寡歡，她心下一緊，心疼起來。
而自己還誤會了宇文臻和那教司坊的杜憶歡，在他到珍玉軒來找自己時拒絕了他。
想來，那天他一定是因為思念蕭美人而心裡不痛快，來找自己是想尋求安慰的吧！
想到這裡，蘇沐心裡升起了幾分內疚之情。
“蕭美人生前位份低，所以這後宮之中，鮮少有人記得她的忌日。”
蘇沐一聽到“位份低”三個字，不免想到了同樣位份低的自己。
以後倘若是自己遭人陷害，死在了這後宮之中，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能記得自己。
她一手摸了摸小腹，也希望自己將來能培養個像宇文臻那樣孝順的小皇子。
“李公公，今日您同本宮講的這些話，本宮都記在心裡了。將來聖上若有各種煩惱憂慮，本宮一定盡心為聖上分憂。謝過李公公了。”
李公公見蘇沐如此聰慧，當下心滿意足，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