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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家要操辦的這樁喪事,最終送走了兩個人。
晏芸蓉一身白衣跪在靈柩前,晏清羽雖在旁邊陪她,所能做的,也只是陪她罷了…
謝青遙在殿外遠遠望著那身影,人人都勸他,紫極劍仙對他一往情深,如今痛失至親,他應當去陪在她身側。
謝青遙只是在門外駐足了一會兒便離開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明白晏芸蓉是個好姑娘,可他在崑崙時便給自己算過,他命中,是無姻緣的。
他註定要一個人走完這一生,所以練了這世間至寒的劍法,所以至寒之劍琳琅雪只有在他手上,才能使出那至寒之劍的威力來。
他亦堅信,當年那個每月都和他在懸崖邊比武的姑娘是個很堅強的人,她不需要任何人刻意的憐憫。
而秦落衣的毒,幸好慕青來的時候,錦旗就給他塞了許多藥,秦落衣一時半會兒倒也算壓制了這毒。
她走出房門,去看了看陸子謙。
他傷的是最重的,幾乎要丟了命。
推開房門,陸子謙仍在打坐療傷,此前無極已經替他療治了一番,可他傷的太重,成效並不大。
秦落衣在他身旁緩緩坐下,看他這副樣子,全身是傷痕,她不禁有些幸災樂禍,輕笑:“陸兄,打臉了吧。”
陸子謙緩緩睜開眼,這一身傷有一半是林摧殘所賜。
他輕輕苦笑,說話的聲音也不大,“秦閣主這個時候,就別嘲笑我了。”
“我沒攔下林摧殘,此事是我的錯…”他輕嘆,眼中卻有著不可察覺的隱忍和不甘。
秦落衣搖了搖頭,“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她亦沒能攔下月引梭,如今那劍還被帶走了,她的劍,終是成了殺生之劍。
“不過陸兄…”她看向陸子謙蒼白的臉,問:“事到如今,你還相信,林摧殘能被你喚醒嗎?”
畢竟所有人都看見,林摧殘只聽命於宮凌悔,那賜給晏家麟的致命一擊,就是林摧殘動的手。
而陸子謙眼中的堅毅更盛,喚醒林摧殘這一點,無法被動搖。
良久,他只一字一頓,堅定的吐出幾個字,“我的劍,絕不刺向林摧殘,他的刀,也絕不會揮向我。”
那夜兩斷刀擊碎青衣劍的法印向他襲來的時候,他應當必死無疑才對。
可他沒有。
那把刀在距離他眼睛一寸的位置穩穩停住,饒是凜冽的刀風在他臉上劃出許多傷口,可那致命的一刀卻遲遲沒有揮下。
陸子謙眼中亦是驚愕,那刀距離他如此之近,就是宮凌悔也瞪大了眼,林摧殘不該停住的!
他雖失了神志,可眼中竟有湧動的雜念,他的潛意識在告訴他自己,這個人,他不能殺!
這樣的意識甚至超過了煉屍術對他的控制,身體忽然倒下,林摧殘頭痛欲裂,他的意識在那一瞬和煉屍術產生了激烈的鬥爭,在抵死爭奪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眼見情況不妙,宮凌悔不再多做逗留帶走了他,若非是那時陸子謙支撐不住,他一定冒死追上去。
秦落衣也點了點頭,林摧殘是他們最大的底牌,她當然希望陸子謙能將林摧殘帶回來。
“那陸兄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她戴上眼罩,剛走出去,迎面走來了謝青遙,她便笑道:“陸兄剛剛歇下,昀霜劍仙一會兒再來吧。”
“也好。”謝青遙點了點頭,正欲離去,秦落衣又想起件事來,忙又喊住了他。
“秦閣主還有何事?”
“謝兄,”隔著眼罩,秦落衣卻笑的有些狡猾,問:“謝兄,可想過要收弟子啊?”
“收弟子?”謝青遙眉頭一皺,搖了搖頭。
秦落衣卻只當沒看見他的搖頭,偷摸將他拉到一旁,又小聲道:“昨日有一位姑娘,與你一樣,也是寒冰之體,你覺得如何?”
她這麼說,謝青遙似有點印象,好像是有那麼個姑娘,配的劍是霜華。
“沒記錯的話,那姑娘天賦不錯…”謝青遙半信半疑,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謝兄有所不知,那姑娘是良玉榜榜首。”
“是麼…”
“武林如今正是需要新鮮血液的時候,她若有你指點,入幽皇境,是遲早的事了。”
“想不到秦閣主還關心這些。”謝青遙笑了笑,若說收徒弟這種事,他本是無意的,但也許是崑崙山帶出來的毛病,他總信這些事要靠機緣,笑道:“若是真有這份師緣,秦閣主還怕她入不得幽皇境麼?”
……
域外之地,微弱的燭火是這昏暗的密室中唯一一點光,模模糊糊的照著林摧殘疲倦的臉,而他身前,則是宮凌悔。
林摧殘閉著眼,似乎是在休息,他對面盯著他的宮凌悔面色卻十分凝重。
原本這一遭,可以殺了陸子謙的……
他回想起當年的往事,那年的洗髓試煉前,早有一份擬好的名冊,那上面記載了有二十個年輕的殺手,都是做為煉做母魁的候選人,陸子謙就在其中。
他當年只以為林摧殘是一時興起,才要選擇去守住洗髓試煉的最後一關,可現在他覺得,林摧殘也許揹著自己已經看過了那份名冊,他了解陸子謙的個性,知道他一定會去闖洗髓試煉,才要去做最後一關的守關者。
當年,他和魔教的祭司就站在死人淵上,觀摩著底下林摧殘與陸子謙那一場生死之戰,他助陸子謙入了幽皇境,最後放走了他,但這一點,從他看見林摧殘將青衣劍送至陸子謙手裡的時候,就料到了。
那年陸子謙拿著青衣劍走後,數丈高的深淵上,有二人來到崖邊,一個人披了一襲黑袍,蓋著面,是魔教的祭司,另一人則是宮凌悔。
他二人居高臨下,審判著死人淵裡的一切。
祭司話語中帶著不可侵犯的威嚴,質問:“林公子這是何意?難道不知此人對我們的計劃十分重要嗎?”
宮凌悔望著深淵下的林摧殘,心中一陣苦澀,他明白,林摧殘放走的不是陸子謙,而是八年前沒能從這裡離開的林安。
可他又明白林摧殘此舉的決心,青衣劍在這死人淵塵封了八年,八年後,他曾經的主人卻將它拱手相讓,看來他是真的看重那個人。
他輕嘆一聲,回道:“無殤冢內,還有其他適合之人。”
“不必了!”深淵下傳來林摧殘異常堅定的聲音,他孤身站在曾殺死過他的地方,目光如同秋夜的寒星,明亮而冷硬。
熱烈的光照在他剛毅的臉上,映出一種不屈的決然,身影在璀璨的光下顯得高大,卻又孤獨。
林摧殘抬起頭,再次望著從頂上照下來的光,感覺不到什麼暖意,這景象一如當年,可是林安已死,他是林摧殘。
長劍青衣葬林安,兩斷執刃滅摧殘…
良久,他一字一頓,斬釘截鐵,永不回頭,揚聲道:“正道武林新出了一個高手,琉璃劍仙秦婧姝,此人天生武脈,陸子謙不是她的對手…”
“我天生奇骨,我與她勢均力敵!”
二人不知他是何意,只聽他又道:“至於陸子謙,我比他更適合被煉化!”
聞言,宮凌悔十分驚訝,他竟自願被煉化做屍魁?
“安兒!”宮凌悔下意識喊出了這個名字,讓他覺得有些恍惚,他一時竟分不清,那下面的人,究竟是林安,還是林摧殘。
“世上已無林安,我意已決,請家主成全。”
宮凌悔只當他是在賭氣,勸道:“別犯傻,你知道被煉化做屍魁意味著什麼嗎?”
“我明白…”林摧殘十分決絕,卻不可察覺的有幾分隱忍,嘆道:“義父難道不正是看中這一點嗎,養子十二載,不就是為了今日嗎?”
這子,究竟是在說他義子的身份,還是在說宮凌悔從一開始就是把他當作是一顆棋子呢?
宮凌悔說不出話來,只覺心痛,又或許他的野心也知道,原是沒有比林摧殘更適合的人選的。
當年,自己不就是看中了他這一身奇骨麼……
“好!”一旁的祭司卻十分滿意,天生奇骨的林摧殘,確實是最適合的人選,他本就有意選中他,不過礙著他是宮凌悔養子的身份不好開口,如今是他要求的,他自然樂意。
“林公子願意為了大局犧牲自己,來日我功成之時,定會讓你恢復!”
“我是否能恢復,我並不在意,但是,陸子謙,你不能動!否則…”他握拳,一陣強大的真氣散出,竟叫這整個死人淵都顫抖著。
這明晃晃的威脅卻讓黑衣人更是滿意,林摧殘確實是當下唯一能和秦婧姝抗衡的人!
原本是打算,若陸子謙能成功過了洗髓試煉,也算是有資格作為母魁,但天生奇骨的林摧殘,簡直就是煉做母魁的天選之人!
有這麼一個人在,那留著陸子謙又有什麼大礙?
“既是林公子要保的人,我自然不動他。”
“你最好信守諾言,否則,哪怕我被煉化,我也一樣能清醒,然後…我會殺了你!”
祭司並未因林摧殘的冒犯而憤怒,反正他就要被煉化,得到這一顆棋子讓他心情大好,且是他自願,宮凌悔也阻止不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和他計較什麼言語上的得失?
……
陰姬的到來打斷了宮凌悔飄散的思緒,他收拾好情緒,面上又掛回了無殤冢家主的威嚴。
“宮家主找我有事?”
宮凌悔頓了頓,道:“他要醒了。”
這“他”指的是林摧殘,可林摧殘已被煉做屍魁,怎麼可能會清醒過來?
陰姬輕笑一聲,十分的自信,“宮家主多慮了,自古無人能逃過煉屍術的掌控,哪怕是有奇骨的林公子,也不行!”
宮凌悔冷笑一聲,究竟行不行,他比誰都清楚。
“請青龍使,做好你的分內之事吧。”
委婉的字眼卻用一種命令的口吻說出,宮凌悔轉身離去,陰姬看著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可視線落回林摧殘身上,這人雖閉著眼,但微微顫動的睫毛還是暴露了他內心掙扎的模樣。
饒是陰姬也不得不重視,在林摧殘身上加重了煉屍術的控制。
月黑風高夜,在慕青曾與白虎使約定過的地方,再度聚起了一場談判。
江湖百曉生親臨。
這一次,白虎使確實帶來了華懷安。
望著白虎使手中重傷的華懷安,雖然凝固的血液模糊了他的面龐,但百曉生認得,此人是真的藥王。
看著他向自己帶來的人投來打量的目光 ,白虎使輕笑,道:“你不信我?”
“百曉堂做事,只講究謹慎二字。”
“好。”白虎使點了點頭,對面慕青仍壓制著鳳非璃,他沉默了良久,才道:“藥王我可以給你,但我要你…”
面具之下,百曉生眉頭微皺,慕青也有些緊張。
“…收鳳非璃為徒!”
“什麼?”慕青大驚,白虎使所謂的條件,竟是要百曉生收這個小魔頭做徒弟?
“師叔!”鳳非璃一樣不解,他怎麼能做百曉生的徒弟。
“別叫我師叔。”白虎使此時卻異常冷漠的打斷了鳳非璃,也不看他,只繼續問:“堂主,考慮的怎麼樣了?”
百曉生還未開口,只是一時也窺不破其中緣由。
“你有沒有搞錯啊!”慕青氣的跺腳,“是我們百曉堂和你談條件!”
“我師父只有我一個徒弟,不許收弟子!而且還是這麼個小魔頭!絕對不可能!”
“好…”
百曉生終於開口,只是這一個字就叫不知所以的慕青快氣暈過去,鳳非璃亦是不敢相信。
“師父!”他溜到百曉生身邊,裝出一副可憐的模樣,埋怨道:“你怎麼能真答應啊!”
“這可是個小魔頭,再說,你收了他,往後這百曉堂,還有沒有我的立足之地啊!”
“別胡鬧。”百曉生小聲斥責著,慕青只能灰溜溜的在一旁生著悶氣。
“我可以收他為徒,但白虎使別忘了,你還欠一個讓百曉生親臨的籌碼。”
“這是自然。”說著,白虎使一把扯開了藥王身上的枷鎖,放他慢慢離去,慕青見狀,也三兩下跑上來攙扶著。
白虎使深吸一口氣,走到這一步,已經回不了頭了。
“告訴秦婧姝,她的心頭血,在最後,能化解千屍陣!”
留下這一句,他最後看了一眼鳳非璃,便決絕離去。
此一去,回到魔教,他知道自己即將要面對什麼,只可惜他終究沒有臉面告訴鳳非璃真相,也只能願百曉堂能庇佑他躲過魔教的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