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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極心魔一事既然已經解決，便是要說正事了。
秦落衣又找了個理由打發了蕭裴煜，其實要問，有許多未解之謎，要從哪裡開始問？
哪些才是重點？
一番沉思後，她先問無極：“魔教第一次東征的時候，你都應了盟主令，為何第二次，你卻不願呢？”
這問題倒是問的無極有些驚訝，反問：“什麼盟主令？小僧…可是從未聽說過。”
秦落衣心中一震，他這意思是，他根本沒有收到盟主令，也根本不知魔教要來？
心中萬般不可置信，臉上俱是震驚，聲線都顫抖著，卻要確定：“你是說…你根本沒有收到盟主令？”
與秦落衣的反應截然相反，無極篤定道：“若是真有盟主令一說，小僧定不會置之不理，可十年前魔教來勢洶洶，毫無徵兆，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才致使瞭如今的結果。”
他又問：“原來十年前，秦閣主，發了盟主令麼？”
“不過也是，秦婧姝行事雖招搖了些，但也識大體，只是，如今看來，似乎並不只有小僧未曾收到盟主令。”
黎念笙看向秦落衣，她在想什麼呢？
她雙手緊緊攥著，一時間的不解又亂了氣息，難怪司空千塵說他無法響應，他以為是他錯過了盟主令，事實卻是，根本就沒有盟主令！
原來這武林對她的批判竟不是空穴來風，他們以為秦婧姝得到了魔教的戰書後還孤身去蓬萊放任武林不管，才有後來的謾罵。
可她明明去蓬萊之前，讓琴笛笙磬向各派發了盟主令，將此事告知武林，提前準備，怎麼會這樣…
“當年，盟主令是交由了誰去發？”黎念笙小心問著。
秦落衣卻有些遮掩，是琴笛笙磬…
無極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輕笑一聲，道：“早聽聞琉璃仙子座下有琴笛笙磬四位護法，秦婧姝對她們信任有加，琉璃閣上上下下俱是她們一手打理，看來秦閣主對她們，確實是很信任。”
無極話中有深意，秦落衣不傻，怎會聽不出來？
但琴笛笙磬跟隨她多年，況且黎念笙找到的那具屍體確實是琴兒不會有假，這其中，到底有什麼陰謀？
“或許是…底下人出了紕漏，盟主令，才沒有發出去。”
她這話說的毫無底氣，無極便更堅定他的猜想，幽幽道：“若非是琴笛笙磬出了問題，難道整個琉璃閣的人都背叛了秦婧姝？否則偌大一個琉璃閣，竟一點風聲也沒傳出來？”
秦落衣不語，琴笛笙磬和琉璃閣的眾人，她更願意信哪一方？
“那琴仙，又為何不在？”無極繼續問著，如果只是他一人沒收到盟主令，或許真的只是出了紕漏，但司空千塵和秦婧姝這莫逆之交，江湖中誰人不知？若真有盟主令，司空千塵又怎會缺席？
“他當時，去了南海…”
“那是誰讓他去的南海？”
“是…李若靈…”
“哦？”無極笑著，倒是有一絲意想不到。
無極和琉璃閣的所有人連一面之緣都未曾有過，他不必去考慮人性，或是什麼情誼，只從現有的線索來看，琴笛笙磬的嫌疑確實是最大的。
當年的琉璃閣，琉璃仙子在外聲名遠揚，琴笛笙磬在內上下打理，而二閣主李若靈體弱多病，基本不管事，也就是所有琉璃閣發生的事，都是琴笛笙磬四人在操控。
若勸司空千塵去南海的是琴笛笙磬，那就可順理成章的咬定就是這四人，可勸司空千塵去南海的，卻是李若靈，於他而言，倒是有些有趣。
秦落衣不是不明白，無極這些話都在引導自己說出他認為的真相，可最後的李若靈也讓無極開始疑惑。
師姐與自己是一起長大的情分，自己雖沒什麼醫術，但修至從聖，也不至於診不出李若靈的脈象，她身子一直都弱，這一點絕非有假。
絕不可能是師姐！
這一點，她心中從未動搖。
可琴笛笙磬…
她當年親手把盟主令交給琴笛笙磬，甚至給李若靈診病的郎中也是琴笛笙磬找來的，所有的線索都在指向這四個人，可琴兒，確實是死了，這究竟是為何？
如果琴笛笙磬真的背叛了她轉投魔教，那琴兒，又是死於誰手？甚至她的屍體都被煉做了屍魁。
各個線索似乎都指向琴笛笙磬，可其中又有諸多疑點，互相矛盾，經不起推敲，魔教下的，真是好大一盤棋。
入了夜，她靜靜坐在溪邊，藉著月光，溪水倒映出一張蒼涼的面龐，容顏雖然精緻，可眼中卻早已失了神采。
黎念笙不知什麼時候來的，卻只是站在她身旁什麼也不說，只是默默陪著。
許久，倒是秦落衣先忍耐不住，問：“鏡玄尊者來了，怎麼話也不說？”
黎念笙淺笑，徐徐在她身旁坐下，只道：“你若有話要說，便說吧，我聽著。”
秦落衣嘆了口氣，這次見到無極，她才想問盟主令的事，此前困在花間閣十年，齊王有意斷絕她與外界的來往，所以這江湖中什麼事，她都不清楚。
想想也真是可笑，這名氣堪比百曉堂的花間閣是在她的帶領下才建成，偏偏最後讓她這個閣主什麼也不知，什麼也不曉，好像她是一個不重要的人，沒有自由，也不需要知道任何事，只要乖乖頂著花間閣閣主的頭銜慢慢死去就好…
無極說到琴笛笙磬，她便又想到了葉盼姝，她當初勸葉盼姝時說的，竟一點也不假，她放權給琴笛笙磬，自己去逍遙立威，讓這琉璃閣不知何時已不再姓秦，正是這一點，才讓後來的事有機會發生。
她沉默了很久，忽嘆：“這事越查下去，我越覺得當年的自己，太不負責任了些。”
“一個只見過我幾面的弟子都堅持了十年，這十年裡，我卻在慢慢等死。”她自嘲般笑了笑，“是我太輕信別人，總以為別人對秦婧姝皆是心悅誠服，殊不知，根本就沒有人將她看在眼裡。”
她嘆了口氣，對面前陪伴了自己一路的人，他眼中只有自己，她問：“鏡玄尊者，當年，也是不服的吧？”
黎念笙微微垂下頭，最初他確實不服，否則不會去找秦婧姝比武，可那一戰後，他認秦婧姝這個人，無論從她的實力還是其他，他都認。
那耀眼的琉璃仙子哪怕只是個小姑娘，也配的上武林盟主之位。
秦落衣應該要明白的，無論是秦婧姝還是秦落衣，在他心裡，都是她這個人，她這個人在他心裡，從來都在至高無上的位置，可惜，她不記得當年的約定。
“是不服…”黎念笙低著頭，語中略有一絲怨氣，是對她擅自遺忘的怨。
“可是後來…”他抬起頭，十分認真，“心悅…誠服。”
這刻意的停頓只換來了她一瞬的遲疑，她一副好奇的模樣，似乎沒有懂他的深意，又問：“那後來，是為何變了呢？”
黎念笙忽然說不出話，她是真的忘的如此徹底麼？
一絲悲涼之意湧上心頭，他勉強支撐著自己，固執的問：“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
秦落衣看了他一會，忽然做出一副醒悟的模樣，才給了黎念笙一絲希望，她卻道：“就是你說的那個什麼約定吧？”
“反正我想不起來，你不如直接告訴我？”
眼中的微光轉瞬即逝，她自己想起來和他告訴她相比，那意義，總是不一樣的。
“不過…”她淺淺笑了笑，一副豁達的模樣，“我想不想的起來，真有那麼重要嗎？”
“重要…”
黎念笙垂著眸，看不見她的豁達之下也暗藏一絲無奈，“那…我若是想起來，對如今的局面，是好，還是壞呢？”
維持這樣的現狀，大概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不論是誰再多跨出一步，也許這一切都會變。
她想做回秦婧姝，是懷念秦婧姝的驕傲，不願承認她是秦婧姝，是不願接受如今自己的窩囊，任誰也無法將現在的她與從前的琉璃仙子想在一塊，連她自己也不想汙了琉璃仙子的聲名。
黎念笙在心中問自己，究竟他懷念的，是這個人本身，還是隻是秦婧姝？
他自問一向尊重她的意願，但在這件事上，真是他偏執了太多麼？
良久，他答不出來，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先回了房中。
黎念笙走後不久，便聽得樹上傳來一聲譏笑。
“日裡才笑話小僧為情所困，依小僧所見，秦閣主，也沒有好到哪去吧。”
無極笑她，她卻不惱，也不怪他偷聽，只裝傻笑道：“情有沒有困住我不知道，我反正是困了。”
說罷，秦落衣拍了拍衣裳準備起來，卻又聽這和尚幽幽道：“小僧明日想去一個地方，不知秦閣主，可願一同前往？”
秦落衣看也不看他，敷衍道：“不想！”
“口是心非。”無極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落在她身前。
秦落衣向他擺了擺手，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嘆道：“我很忙的，趕著去歸雲宗呢，可沒空陪你去做什麼善事。”
無極沒管她的抱怨，胸有成竹的問：“南嶺晏家，去不去？”
秦落衣眼睛亮了一下，那和尚自信一笑，就知道她感興趣。
南嶺晏家，也是武林世家，百年老字號了，衍月宗的三尊主晏清羽便是晏家分家的公子，劍仙之一的紫極劍仙晏芸蓉也是出自晏家，是本家的大小姐，秦婧姝之後的第二個女劍仙，而家主晏家麟更是在江湖上頗有威望的老人，和之前的武林盟主玉秋山是同一輩的人。
若說這兩年晏家最大的大事，便是十四年前晏家家主長子走丟的事，可是據說已經找回來了，其中細節，秦落衣並不清楚，晏家雖然神秘，卻也不至於讓她放下眼前的事。
秦落衣咂了咂嘴，剛要表達些不滿，又聽這和尚搶話道：“晏家走丟的長子，你可記得？”
她不感興趣，便只點了點頭。
“那長子，可是鏡玄尊者找回來的。”無極幽幽笑著，秦落衣這才正式起來。
他繼續道：“鏡玄尊者出關後滅了無殤冢，那走丟的晏家長子就是在無殤冢找到的，可惜現在，還是快死了。”
“晏家給小僧發的拜帖，是想請我這個隱蓮聖僧做一場法事，但到底是祈福還是超度，怕就要看那位長子的命了。”
秦落衣眉頭慢慢皺起，生死本由天定，對於那位長子的命運她並不關心，可偏偏那位長子又牽扯到了無殤冢。
這幾天是最聽不得什麼魔教無殤冢了，若是與無殤冢有關，怕十四年前不是走丟，而是被抓走了。
為何要抓他？
難道也是為了煉屍？
可他既然沒有被煉做屍魁，難道是…三尸蟲的宿主？
可無殤冢只有一把月引梭，怎麼能養兩隻三尸蟲？
她又轉念一想，問：“以晏家的威名，既提前請了你，也會請其他人吧？”
無極輕笑一聲，道：“怕是整個武林都要被晏家請去了。”
晏家在江湖中的聲望極高，不管是為了請眾人給那位長子祈福還是送葬，為著“晏”這個姓，也有的是上趕著去的人，若是這樣，那青離劍仙這些常年居於冠絕榜的人豈不是都會去？
這個時候發生一件大事把武林這麼多的人都集結在一個地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原本打算先去歸雲宗，是因為去找陸子謙要途經那裡，如今有晏家這事在，別說陸子謙，歸雲宗一眾長老怕也是會去，看來，她確實是得轉道去晏家一趟。
從她神情變化中，無極猜到了她的想法，便道：“那麼明日，就啟程吧。”
“等一下，”秦落衣叫住了他，問：“你這號稱不出世的隱蓮聖僧，這張拜帖，能請得動你？”
“既然打算要渡眾生，總不能還困在這仙都寺吧？”
“由我堂堂隱蓮聖僧出馬送他兒子一程，也是給足了他體面。”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他解了心魔，怎麼還是像個妖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