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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到泡泡的評價之後，康絲坦斯先是默然無語，然後又大笑三聲。
李星淵下意識的四處張望，害怕兩邊衝出五百刀斧手，把他和泡泡剁成肉糜。
但康絲坦斯只是把剛剛開啟的扇子又合攏到了手心當中。
“無趣啊……沒錯，弈棋終究是不值一提的小道罷了。”
她眺望著園林當中的山水，冪籬下面的臉龐上不知道是怎樣的表情。
“與體悟大道的快樂相比，弈棋的確是無趣之事——今日二位先和白巡路使下去休息吧，等回了咸陽，找好機會，我們再討論些大道。”
“另外今日天色已晚，穢神神廟之事，也放到明日再解決。”
白秋辰稍稍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蛇人多夜行，確實應該明日再行剿滅，但今天是否也應當先把此處的府兵……”
“我已提前看過府兵的名冊。洛河鄉的府兵雖然足額，但因為此地已經久無戰事，府兵又得不到補充，因此最近一批入府的府兵，也要追溯到上次大戰了。”康絲坦斯搖了搖頭：“更何況鄉野之中，府兵恐怕很難得到保養——大戰將至，還是儘量減少府兵的活動時間吧。”
白秋辰點了點頭：“這方面你是專家，聽你的。”
康絲坦斯揮了揮自己的大袖。
“既然無事那就快帶著客人們住下，我還要繼續琢磨這盤棋——雖然只是無趣的小道，但目睹了這樣羚羊掛角，化腐朽為神奇的兩招後無動於衷，那未免也太過暴殄天物的行為。”
說罷，康絲坦斯便拿回了之前下的幾枚棋子，然後對著眼前的棋盤冥思苦想了起來。
看來，她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滿不在乎。
所謂的無所執，只是作為方士對於勝負的無所執而已。
作為一個棋手，康絲坦斯可以不在乎勝負，卻不能拒絕讓自己的棋術更進一步的可能。
李星淵和泡泡跟著白秋辰在康絲坦斯那邊告退，離開了亭子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後，白秋辰才笑了起來。
“泡泡真厲害。”白秋辰由衷的說著：“我還從來沒看到過康絲坦斯露出那種表情來。”
實際上，由於隔著一層冪籬的白紗，康絲坦斯臉上露出什麼表情他們都看不到。
不過儘管如此，在康絲坦斯第二次舉起棋子卻未實際落在棋盤上的時候，即便是未曾學棋，也看不到康絲坦斯臉色的旁人，也不難看出這位方士在那一剎那間的震撼與猶豫。
雖然她自身可能未曾察覺，但是其他人都能看的出來，這位一直以來，手指都穩定的如同磐石一般的方士，在那落子瞬間，指尖的顫抖。
“那個女人，康絲坦斯，在人類當中也很厲害。”
泡泡出乎意料的開口說道。
在那落子的瞬間，康絲坦斯是看出了泡泡用兩枚棋子為她之後的每一步所設下的陷阱的。
察覺到陷阱的她，也並未懷著對泡泡年紀的看清與絲毫的僥倖，而是果斷的投子認輸。
儘管對於能在理解規則的一瞬間，便能洞悉那棋盤上可能發生的一切變化的泡泡而言，無論棋盤上的縱橫發展到了什麼樣的地步，這都只是人類用來打發時間的無聊遊戲。
但是對於人類來說，能夠在落子之前便察覺到泡泡的棋子已經將死局盤活，並且設下了陷阱的康絲坦斯，單從算力的角度考慮，已經是人類當中的佼佼者。
若是無知且無畏的繼續落子的話，那麼泡泡也並不介意如同蜘蛛織網般的一步步把康絲坦斯拖入到陷阱之中，越是對勝負執著的人，在自身傾覆的瞬間就會越發的體驗到絕望——
“那是當然啦，畢竟是年紀輕輕就能成為玄明恭華天的天主嘛。”白秋辰看到對這個名號絲毫沒有感覺的李星淵二人，不得不再耐心解釋道。
“迴天監是大秦方士的官署，總統著整個地球上的方士，而又以道教習慣下設三十六天，玄明恭華天雖然不在四梵天，三清天，大羅天之列，只是三界二十八天之一，可就算如此，想要坐穩天主之位也絕非易事。”
對於白秋辰而言，出身幻夢界，老莊世家的李星淵和泡泡聽懂那些道家的專業術語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但實際上只能嗯嗯啊啊的應付過去的李星淵只是大概聽明白了，康絲坦斯在如今統治遍及全球的大秦帝國當中，也稱得上是位高權重。
“雖然因為大秦尚武，故而並未對棋手設官職。否則以康絲坦斯的實力，以棋手的身份混個官職都不成問題。在咸陽之時，還曾有人打趣，若是康絲坦斯在迴天監當中幹不下去了，大可以在咸陽當中開個棋館維生。”
雖然在涼亭當中兩人交流不過寥寥數語，但現在看來，白秋辰和康絲坦斯的關係似乎不錯。
“當然啦。”白秋辰話鋒一轉：“能打敗的這樣的康絲坦斯，泡泡當然更厲害了。”
泡泡對這白秋辰伸出了一根大拇指。
這個大拇指的意思，大概是在表示自己厲害理所應當的同時，誇讚白秋辰的眼光很好吧？
“另外到了咸陽之後，不要再對像康絲坦斯這樣的泰西之人感到驚訝了，雖然不是什麼大事，但終究會有失禮的嫌疑。”白秋辰又對李星淵囑咐道：“你們幻夢境之中，難道沒有這樣白面板的泰西之人嗎？”
“雖然有。”李星淵現在想起那位康絲坦斯方士在冪籬下面那張姣好的白種人的臉龐，還是有些彆扭：“但是我沒想到在現世當中，泰西之人居然能在大秦的朝廷上身居高位。”
白秋辰一愣，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然後又灑脫的一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如今的天下已經沒有敵國，無論泰西還是諸夏，但凡為人子者，沒有因為出身而不能得到自己所適合的職位的。”
她神采飛揚，眉飛色舞。
“巍巍大秦，如今已經並非只是諸夏的大秦，而是全體人子的大秦。正因為如今的大秦視諸夏之外的人民也為人民，像康絲坦斯這樣的人才匯聚於咸陽，為了大秦拋顱灑血啊。”
哪怕是一個對如今的大秦完全沒有了解的人，看到如今的白秋辰，聽到她所講的那些話語，也不難想象如今的大秦究竟是怎樣一個可以讓它的子民為這個國家而感到由衷自豪的國度。
即便是同樣為自己的國家而感到驕傲的李星淵看向白秋辰，都忍不住有些羨慕。
倒不是因為他對自己尚不瞭解的大秦而產生了什麼嚮往，而是因為白秋辰臉上那種帶著光般的驕傲，著實讓人印象深刻。
不過，他對另一件事情更感興趣些。
“你們之前談話裡說的什麼府兵，是偃師們製造出來的傀儡嗎？”
畢竟無論是保養還是減少活動時間之類的，怎麼聽都不像是形容人類的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