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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右既然開口，又是季雲的看家本領，自然不會拒絕。
她自幼跟著老掌門，修習占卜之術。
占卜之法聽起來通天徹地，無所不能，實際上，也有諸多限制。
特別是對於普通修士來說，占卜的方法、時機、方位等都會考慮，選擇的方法，也有面相、測籤、卦象命理等等冗雜方式。
然而，季雲沉思片刻，卻選擇了最簡單也是最古老的一種占卜之法——扶乩。
這種古老的占卜方法，來源於蠻荒時代的部落大巫。
在那扶嵐女戰神還未誕生、更加久遠的神話年代之前，人類誕生初始，已有眾多種族部落，共同棲身於生命古樹之上。
生命古樹的一片樹葉，便是一個種族的小世界。
得到神眷的部落，人類的巫祝，便會收到被賜予的禮物——古樹的最末端枝丫。
平時，大巫將通體渾白的樹枝，供奉在祭臺之上。當遇到重大難題之時，大巫便可以開壇做法，唱禱著巫詞，在細碎的金沙之上，啟用扶乩之術。
如今的年代，看不到任何神靈存在的痕跡，而距離上一個飛昇上界的人類修士，算算也有數十萬年了。所以，這種神靈共通的術法，也很難在普通修道者面前出現。
除了修真者不知道使用方法，另一個原因是，誰也不相信這個小世界裡，有神靈的存在了。
季雲是數萬年裡的唯一一個例外。
當年，老掌門帶她回紫峰山後，收為親傳弟子。
在此之前，老掌門已經收了賀凌、朱旭兩位弟子，季雲作為老么，被兩個師兄寵壞，胡天黑地地惹了不少麻煩。老掌門一氣之下，便將三人關進紫峰山的禁地。
那禁地說是紫峰山禁地，實則是紫峰山歷來弟子的埋骨之處，也就是墓穴。
雖然修士講究壽元散盡，人魂歸於天地，但說到底也是人，留個衣冠冢，算是給後輩個念想。
有些修士也會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什麼道侶的青絲啊，愛寵的皮毛啊，或者人間的話本啊等等一類。
雖說是禁地不可隨意亂闖，季雲年紀尚小，可不管這些規矩。
她剛進入禁地，便和兩位師兄失散，只能氣鼓鼓地在禁地裡亂竄。
直到現在，季雲不知道是做了一個夢，還是真的發生了那件事，她遇到了一名巫祝。
那名巫祝臉上繪著漆彩，頭頂無數漂亮禽羽編成的法帽，身披獸骨和人骨裝飾的寬大巫衣，照當時的季雲的想法，像是一隻漂亮的求偶雄孔雀，但是卻又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
那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大巫，引著季雲來到了禁地的最深處，她甚至懷疑到了某種地獄之中。
因為，四面流淌著黏膩的沼澤，泛著不知名的怪味。天色赤雲盤旋，詭異的風聲嘩啦啦作響，卻看不到任何樹的影子。在季雲打了退堂鼓，想要離開之時，她看到了古老的祭臺。
那祭臺就在沼澤深處，只留了最上層的一個平面，像是奄奄一息的人探出一個頭顱。唯有一道淡色的白團，在祭臺中央的法陣裡發光。
季雲御劍過去，落在平臺上，看到法陣中央的物件一愣，那居然是一支扶乩之物。確切來說，是扶乩所用的筆。
那大巫的影像就站在法陣裡，指著扶乩之筆唸誦著音律，鑽進了季雲的腦中。
一共有三段巫語。
一段可以看過去。
一段可以觀未來。
最後一段，可以視現在。
不過，這三段巫語，一般對於一個人來說，只能用一次。
對於當時一心貪玩的季雲來說，毫無用處。因著嫌棄它沒用，一直丟在儲物袋的邊角，也一直沒管它。
老掌門在聽說這件事，沉吟片刻後，也贊同季雲的處置方法。
過去已成，未來可變，現在在自己手中。
扶乩作為偷天改命之物，對於使用者來說，可謂消耗生命與元華，得不償失。
季雲也一直將那支從禁地帶回的筆，拋在腦後。
不過這次沈右提到讓她占卜，她卻無意間想到這個扶乩物件。
季雲隨心慣了，想到什麼便去做，隨即搬出沙盤，從儲物袋裡一陣翻找，在最底層找到放乩筆的玉盒。
季雲擺弄著桃木沙盤，吹去玉盒上的一層細灰，輕輕咳嗽了兩聲。
“沈右，你想問什麼？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沈右撥弄指尖，沉吟片刻，“我想問未來。”
他感覺黑鴉鬼麵人會做出什麼事，所以想看看未來會發生什麼。
不過，看到季雲拿出扶乩之筆，沈右眼皮一跳，詫異道：“你要用扶乩？”
他從老掌門口中聽到過，這支扶乩之筆，是屬於禁忌之類的法術，對季雲的壽元有影響。
隨即皺了皺眉，“有些不妥，雲兒，你還是換一種方法。”
季雲沒答應，不滿嘟囔道，“我們占卜之人隨心所欲，既然指引我用扶乩，自然有它的道理。”
最終，沈右還是擰不過季雲的執拗，在她答應若是感覺不妙，一定會及時停下之後，才心有慼慼地應下聲來。
畢竟，這也是沈右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感應到不祥的異樣。若說感覺，就像在大災之前的動物，潛意識裡焦躁不安，預感到巨大的危險即將來臨。
“沈右，我要開始了。”
“好。”
沈右盤膝坐在季雲對面。
面前的少女一席白衣，面色肅然。
她盤膝而坐，雙眸閉合，睫羽低垂，手持乩筆。倒是有了幾分青衣小道姑的聖潔。
乩筆通體雪白，溫潤如暖玉，外表如同欽折的春日桃枝，然而當乩筆停駐在淺金碎沙之上，彷彿從虛空之中，探出了一道鴻蒙古老的視線，那源頭的唯一從太古混沌中接受了祈禱，降臨在現世。
“扶乩之人，不可看，不可知。問乩之人，只有潛心向神靈祈禱，方能求得心中疑惑。”
此時，少女周身散發出溫潤的梵光，聲音變得虛無縹緲起來，彷彿從遙遠時光的深處傳來。
沈右原本皺著眉，見到季雲此時的狀態，也是舒了口氣。
輕聲道，“好，我想問未來會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