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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雲山鎮東頭的大院子，原本是八路軍冀南軍區第八軍分割槽司令部，現在是六十九軍臨時指揮部，軍長石友三狂怒了，一分鐘前親手槍斃了他的重炮團長，重炮團是六十九軍的擎天柱，尤其是那兩門150毫米榴彈炮更是石友三的心頭肉，那可是他三年前花了十萬現大洋從韓復渠手裡買到的，韓復渠當時是山東省主席，青島的洋人給韓主席面子，其他人即使錢再多也不一定能搞到手，這種大殺器連老上司馮玉祥都沒有，在中央軍裡也不是每個軍都有配置，這幾年六十九軍仗著有這兩門榴彈炮，地位比其他地方部隊要高了許多，老蔣之所以能封他石友三為察哈爾省主席，就是因為他六十九軍擁有一個強大的重炮團，同樣是軍長，五軍軍長孫殿英就只有三兩個縣的地盤，這還是孫殿英用從東陵盜來的珍寶換來的，究其原因還是拳頭不夠硬，這年頭隊伍好拉槍不難搞有錢就能辦到，可是重武器難搞，尤其是重型火炮極其缺乏，國內做不出來，英、美、德、蘇都怕激怒日本人不給中國出口重型火炮，地方小軍閥有幾門迫擊炮就神氣的不行，要是有兩門步兵炮就能自命將軍銜，不論是地方鄉紳還是土匪響馬都要畏懼幾分。
現在作為六十九軍的定海神針重炮團竟然被八路軍炸燬了，一門炮也沒剩下，一八一師、暫三師兩個師的炮兵營也遭到了滅頂之災，兄弟石友信的新六師昨天晚上來到雲山狼狽至極，不但隊伍損失了一半，炮兵營、輜重營也損失殆盡，石友三就不明白了，兄弟也是老行伍了，這麼多年跟著自己南征北戰指揮能力不算差，怎麼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一幫土匪給虐成喪家犬，現在可好，堂堂六十九軍連一門重炮也沒了，只有各團配屬的一些迫擊炮，六十九軍在冀南甚至在華北的國軍老大地位一夜之間拱手讓人了，現在他的實力降到了孫殿英的新五軍、朱懷冰的九十七軍之下，甚至張蔭梧的民團軍實力都要高出他一截，這要是讓老蔣知道，不但察哈爾省主席不保，很可能六十九軍的編制也會給撤了，怎不叫石友三驚怒交加。
石友三後悔了，他後悔聽信了老蔣和日本人的忽悠誘惑，冒然跟八路軍共產黨翻臉成仇，否則憑著他的強大實力，共產黨、蔣介石、日本人三方都要拉攏他遷就他，左右逢源八面威風，日子過得多愜意。可以後就得夾著尾巴做人了，眼前這仗不能再打了，沒有重炮支援，青石嶺上的八路軍又得到了支援，拿下個光禿禿的青石嶺不但沒任何好處還不知得搭進去多少老本，要是把老本打光了，老蔣和日本人誰會再理會他，甚至連土匪都要踩他幾腳，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儲存實力。想到這裡，石友三下達命令，讓包圍青石嶺的部隊立即撤圍集結，輜重部隊整理車馬，明天早飯後，全旅返回豫北老巢。
命令剛發出，日軍聯絡官內藤中佐就闖進司令部，堅決不同意六十九軍撤圍退回豫北：“中將閣下，青石嶺上的八路軍已經是疲憊之師，彈盡糧絕，只要你再堅持一下，天亮之後再組織一兩次攻擊，八路軍就會被徹底消滅，中將閣下能夠立此大功，不論是重慶方面還是北平方面都會給你記功表彰，現在撤圍功虧一簣，之前六十九軍的努力做出的犧牲就白費了，請你一定不要撤圍。”
石友三忿忿說道：“內藤先生說得輕巧，攻打雲山我六十九軍做先鋒，跟八路軍獨立團血拼死磕，你們日本人投機取巧撿便宜，輕輕鬆鬆拿下雲山鎮，將鎮子裡值錢的東西搜刮一淨，沒給我們留下一點兒東西，青石嶺這塊硬骨頭由我們來啃，你們日本人尾隨追擊潰逃的共產黨機關，便宜都讓你們佔了，我們卻損兵折將傷亡慘重，我就是拿下青石嶺又如何，損失這麼大就為了幾句表彰的空話嗎？你們把我石友三當傻瓜了，這倒黴的仗我不打了，要打八路軍，你們日本人去打吧，你說得對，青石嶺上的八路軍被我們打殘了，只要再衝一次就會全殲獨立團，這個功勞就送給內藤先生，就當我們給內藤先生的大禮了。”
內藤焦急的說：“不！不！不！中將閣下你不能這樣做，現在雲山鎮我大日本皇軍沒有一兵一卒，不可能接管貴軍的陣地，皇軍現在全在西面的山裡，貴軍如果撤退，八路軍獨立團封鎖住山口，兩個聯隊的皇軍就會被困在山裡，如果八路軍主力到了，這兩個聯隊的皇軍就危險了，中將閣下，你和大日本皇軍可是有互助支援協議的，現在皇軍需要你履行協議。”
“啊哈！這才是內藤先生的真實目的啊，讓我們給你們日軍守住後路，你們日軍就可以放心追剿八路軍的機關，要是我的炮兵團還在，我給你們照看後路也沒什麼，可現在我六十九軍沒那個能力了，沒有重炮我的軍隊攻不下青石嶺，我不能讓我計程車兵在沒有重火力掩護下衝鋒陷陣，那是謀殺我計程車兵。”石友三是天生狡詐的戰爭奸商，他既然知道了六十九軍對日軍有關鍵作用，就想趁此機會讓日本人為自己的損失買單。
內藤能作為駐留在六十九軍的高階聯絡官，自然也是聰明人，知道石友三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重炮團的損失對石友三打擊實在太大了，讓六十九軍保持戰鬥力有利於大日本皇軍的利益，就丟擲了骨頭：“中將閣下，大日本皇軍當然不會讓貴軍以血肉之軀去進攻青石嶺的，請你命令部隊繼續保持對青石嶺的圍困，我立即向方面軍司令部請示給你重炮支援，儘可能恢復六十九軍重炮團的戰鬥力，等援助貴軍的重炮到了，你再指揮部隊拿下青石嶺如何？”
石友三心裡暗喜，卻還要得寸進尺：“軍部有重炮團拿下青石嶺是沒問題，但是幫助貴軍守住後路就不大容易了，據我所知，八路軍120師正在從冀中方向壓過來，129師的東進縱隊從東面趕來支援第八軍分割槽，南面雙頭鷹游擊隊也向這裡運動，我軍三個師都沒有重炮支援，堅守三個方向力所不及，然而只要一個方向被敵軍突破，其他兩個方向就會受到兩面夾擊，雲山鎮就是這樣被皇軍兩個聯隊佔領的，內藤先生不希望我軍重蹈共產黨第八軍分割槽的覆轍吧。”
內藤心裡暗罵石友三貪心不足，不過石友三對當下形勢的分析卻是實情，必須借重六十九軍守住雲山鎮，接應山裡的兩個聯隊的日軍，如果雲山鎮被八路軍奪回去了，山裡的日軍不用打，困個十天八天就會彈盡糧絕束手就擒，日軍用幾十門火炮的代價不但能保障兩個聯隊四五千皇軍勇士的安全，還能籠絡住六十九軍這支生力軍繼續反共，總的來說還是很划算的。核算出利益得失後，內藤說道：“中將閣下放心，我會給你的三個師儘可能多爭取一些火炮援助。”
石友三拍著胸脯保證到：“先生放心，只要我的重炮團和各師的炮兵營恢復了戰鬥力，我保證拿下青石嶺確保雲山鎮固若金湯萬無一失。”
內藤的電報在黎明時分送到了杉山元大將的手中，剛剛睡醒的杉山元權衡了利弊得失後，當即批准了內藤的請求報告，急令順德的第一軍抽出10門山炮50門步兵炮和4個基數的炮彈火速運抵雲山，支援支那六十九軍，榴彈炮對日軍也是極為珍貴的重武器，杉山元是不會把這種大殺器白送給支那軍隊的，連治安軍也不會給，更別說給石友三這種立場不穩定的軍隊了。
順德市離雲山鎮120裡地，日軍的效率還是相當高的，中午時分，幾十輛汽車滿載著炮彈拖拽著火炮趕到了雲山，石友三看到眾多的火炮裡沒有一門榴彈炮，心裡頗為遺憾，不過有了這60門火炮，總算讓他鬆了口氣，給下面三個師各10門步兵炮，軍部重炮團留下10門山炮20門步兵炮，軍部和各師的炮兵架子總算撐住了，比起其他雜牌軍，六十九軍的實力還算好看些，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在內藤中佐的一再催促下，下午3時整，六十九軍對青石嶺的進攻重新開始了。
整整一個上午，山下的敵人沒有一點兒進攻動向，這讓獨立團的兩位主官既詫異又安心，距離主力部隊來援的時間越來越近，堅守青石嶺的任務也就越來越有把握。楊毅對堅守青石嶺更是信心十足，他心裡有數，即使是八路軍主力不能及時趕到，孫玉明、王會彪、柳鐵柱也會率游擊隊主力趕來的，集安縣城出動的鬼子偽軍是為了接應新六師，看到新六師潰逃了，管野千重兵力有限，是不會跟游擊隊死纏爛打的。
楊毅讓報務員給孫玉明發報，讓孫玉明留下三個區的區中隊和民兵、青婦隊監視警戒集安縣的敵人，磨盤山和雞鳴山的雙頭鷹游擊隊各留下一個中隊在孫玉明的指揮下增援雲山，其餘游擊隊員返回山裡守衛老營，青石嶺敵人包圍圈外面的雞鳴山游擊隊騎兵中隊也歸屬孫玉明指揮。電報要求孫玉明不必強攻敵人的包圍圈，只是在敵人進攻青石嶺時再對敵人進行騷擾作戰，讓敵人不能專心進攻青石嶺即可，只等八路軍主力部隊到達時再配合主力部隊消滅敵人。
孫玉明當然理解楊毅的部署，游擊隊兩個步兵中隊加一個騎兵中隊只有六百多人槍，石友三的六十九軍可是有兩萬多兵力，是己方兵力的30倍還多，蠻幹硬攻六十九軍無疑是以卵擊石，就是帶來的游擊隊員全部戰死也不一定能將楊毅救出來，所以儘管他們今天凌晨就到了雲山附近，但沒貿然發起攻擊，只是派出偵察員密切關注敵人的動向，等待楊毅的進一步指示。
青石嶺上，經過半夜又半天的休息治療，嶽鵬、韓志堅及獨立團受傷的戰士們恢復了不少體力，楊毅等人上山時把騎兵隊的全部乾糧飲水甚至做馬料用的熟黑豆渣都帶上了山，今天早飯和午飯，戰士們雖然沒有吃飽，但肚子裡也是有了食物，精神氣提高了不少。
楊毅帶來的特衛隊員共計256名，獨立團尚能作戰的幹部戰士共計85名，重武器有特衛隊員帶上山的6門迫擊炮、6挺重機槍、36支擲彈筒、12挺輕機槍，其餘的就是花機關、步槍和手槍，獨立團原有三挺重機槍兩門迫擊炮，都被敵人的重炮摧毀了，現在還有兩挺輕機槍和幾百枝步槍、手槍。
山上目前不缺武器，但是彈藥不大樂觀，楊毅他們力氣有限，上山時也只帶上來六個半箱迫擊炮彈，一挺重機槍平均能有一箱子彈，輕機槍子彈跟步槍子彈通用，一挺輕機槍能攤上4個彈匣80發子彈，每人的步槍也能有50發子彈，擲彈筒的榴彈有122枚，手榴彈每人能分到3顆。
為了能夠堅持的更久，楊毅安排只啟用四門迫擊炮、四挺重機槍、四挺輕機槍分守青石嶺四個方向，其餘重武器藏進防炮洞裡，作為支援火力，並要求特衛隊員不到危急時重火力不得開火，子彈全部留給槍法好的戰士，手榴彈全部留給投彈優秀的戰士，槍法、投彈都不在行的戰士當供彈員、觀察員，照顧傷員。
天亮後嶽鵬和韓志堅看清楚了楊毅帶上來的這群援兵竟然都是些年紀不到20歲的娃娃兵，韓志堅就知道這些娃娃兵可能就是古月區兒童團的學兵，問了問果然如此，看到這些娃娃兵竟然有如此多的重武器，倆人感到極其震驚，私下問了幾個娃娃兵知道這些重武器都是雙頭鷹游擊隊的，心裡才釋然些，不過對楊毅能從雙頭鷹游擊隊借到這麼多重武器也感到吃驚不小，看到楊毅小小年紀就能夠從容佈置指揮既驚訝又歡喜，
嶽鵬低聲跟韓志堅嘀咕一定要想辦法收編楊毅的這群娃娃兵，最好連帶著把這些重武器都留下來，韓志堅很以為然，這次青石嶺之戰，獨立團傷亡慘重，能戰之兵不足一個連，包括重傷員不足一個營，重武器全毀，輕武器缺少彈藥，要想短時間恢復戰鬥力千難萬難，獨立團肩負著保衛冀南特委和軍分割槽機關的重任，沒有戰鬥力如何能完成使命。楊毅帶來的這些娃娃兵雖然年紀不大，但看他們在戰壕裡談笑自如沒有一點緊張害怕的模樣，比獨立團的老兵一點兒不差，沒有經過槍林彈雨屍山血海的經歷是培養不出這種素質的。
韓志堅對楊毅的瞭解有親身經歷，更多是聽賈舒文的介紹，知道楊毅是個小神童，槍法好本事大跟雙頭鷹土匪武裝關係密切，集安縣大隊、獨立團甚至挺進縱隊五支隊都得到過小傢伙不少好處，緊隨楊毅身邊形影不離的高挑女子，韓志堅也有印象，那是楊毅的姐姐楊靜，是個女神醫，這在部隊裡可是比武器彈藥還金貴的寶貝，算算楊毅的年齡已經到了應徵入伍的槓槓，不過記得楊毅家只有楊毅一個男娃，楊毅的大姐還為保護同志犧牲了，動員楊毅參軍有些不合規定也不大近人情。韓志堅把楊毅的情況跟嶽鵬說了，嶽鵬也是糾結矛盾的很，最終還是打骨子裡希望能留下楊毅和這群娃娃兵。
一上午山下的頑軍沒動靜，嶽鵬、韓志堅和楊毅都知道是什麼原因，沒有重炮的火力支援，頑軍既沒膽量進攻也沒進攻的積極性，青石嶺就是一雞肋，難啃但又不能放棄。既然頑軍沒心思硬攻，山上的人也樂得清靜沒有主動招惹山下的頑軍，天氣炎熱，犧牲的戰士軀體會變質，楊毅招呼隊員們把戰壕裡和防炮洞裡的屍體都搬到被重磅炸彈炸出的大彈坑裡掩埋起來，楊靜讓人把重傷員集中到一個稍大的防炮洞裡包紮救治，一上午給二十幾名戰士動了手術，取出子彈，縫合傷口，還給三名戰士做了截肢手術，保住了戰士們的性命，戰士們對楊靜、丁嵐她們這些女兵極其感激，這更堅定了嶽鵬留下楊毅這些人的想法。
和平安靜到底還是在下午4時結束了，聽到山下大炮的低沉悶響，楊毅吃了一驚，雖然不知道頑軍從哪裡調來的大炮，但先躲避炮彈是必須的，楊毅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就近躲進了防炮洞。炮彈幾十顆一個批次連續落下了五個批次，不算大的青石嶺山頭山腰落下了幾百發炮彈，不過沒有150毫米的大傢伙，只是75毫米山炮彈和70毫米的步兵炮彈對防炮洞的破壞力很小，產生的衝擊波震動也小多了，不論是獨立團的戰士還是特衛隊的娃娃兵都面色自如，沒怎麼緊張，這讓獨立團的戰士們對這些小兄弟小妹妹更加高看不少。
聽到外面炮聲停了，嶽鵬出去檢視敵情，楊毅也出了防炮洞，雨燕緊跟在他的身後，站在齊腰深的工事裡彎腰探頭觀察山下的動靜，看到上千頑軍端著槍在身後督戰隊的機槍和長官手槍的威逼下慢吞吞的向山上攀爬，楊毅知道敵人不會再打炮了，就讓雨燕沿著工事招呼特衛隊員出來準備戰鬥，又讓報務員給孫玉明發報，報告頑軍炮兵的方位，讓孫玉明自主決定襲擾戰鬥。
特衛隊員和獨立團幹部戰士蹲在戰壕裡，抓緊時間把被炸彈炸塌的掩體盡力修復，沒幾個人理會山下的敵人，直等到指揮員命令下達，大家才拿起一旁的槍支，擰開手榴彈手柄蓋準備戰鬥，敵人接近工事100米以內了，嶽鵬和他的獨立團戰士在山坡北面，楊毅的特衛隊在山坡東南西三面，倆人幾乎同是下達戰鬥命令，不過嶽鵬的命令是：“同志們，為犧牲的戰友們報仇，給我狠狠打。”楊毅的命令是：“槍法好的弟兄自由射擊，敵人接近50米之內再自由投彈。”
所以山坡北面八十多個八路軍戰士的步槍加上輕重機槍連續射擊，子彈密集的如同下暴雨，刺耳的槍聲響成了一片，而東南西三面的槍聲卻瀝瀝拉拉斷斷續續，嶽鵬和韓志堅聽著東西兩面和山後稀疏的槍聲很是放心不下，把隊伍交給營連長指揮，倆人一左一右跑到娃娃兵的陣地檢視究竟，不看不知道一看臉上直髮燒，人家娃娃兵只有一半兵力在開槍射擊，可射擊效果很是驚人，幾乎每次槍響山下都會有頑軍倒下，人家孩子們一槍能趕上獨立團那些老兵三四槍的效率，要是按這些娃娃們的打法，這子彈堅持三五天也不成問題，要是按自家那種打法，可能天黑前槍裡就沒子彈了。嶽鵬、韓志堅連忙返回自家陣地，要求戰士們精準射擊，不許再對敵人進行密集火力壓制。
青石嶺東面的玉米地裡，孫玉明帶著游擊隊員們在青紗帳的遮掩之下，慢慢接近頑軍的包圍圈，在這裡防守的不是別人，正是老冤家新六師的二團，由於新六師新近大敗，士氣不振，石友三也是想照顧弟弟，就沒安排新六師打主攻，而是安排他們防守出發陣地。可沒料到死對頭雙頭鷹專揀新六師的晦氣，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襲他們，一陣彈雨過後包圍圈竟然被游擊隊佔領了好幾十米，孫玉明帶來了四門步兵炮，在玉米地裡根據楊毅報務員提供的射擊角度方位，向敵炮兵陣地打了三輪炮彈，看到兩邊的頑軍左右夾擊試圖奪回戰壕，青石山上進攻的頑軍也變攻山為回身反撲，敵人勢大，己方的攻擊達到了阻擾敵軍進攻的目的，孫玉明就下令游擊隊退回玉米地，向東撤退。
頑軍今天第一次攻擊草草結束，六十九軍打主攻的兩個師每個團都損失了上百士兵，而作為防禦陣地的新六師也有較大傷亡，讓石友三惱怒不已，而剛剛恢復戰鬥力的炮團陣地竟然遭到敵人的炮擊，雖然損失不大，卻也讓石友三震驚後怕，炮兵團再不能受到損耗了，日本人不會無休止無條件的支援他，肯定會加倍獲取回報，對日本人太過依賴以後肯定就是治安軍那些炮灰的下場。
為了保護炮兵和保衛圈的安全，石友三從暫三師和新六師各抽出一個團對付東面的雙頭鷹游擊隊，這樣一來圍困、攻擊青石嶺的部隊就有些不足，石友三和參謀長一合計，決定改變四面兵力均衡同時攻擊青石嶺的戰術，變成集中強大兵力重點攻擊青石嶺薄弱的一面，寄希望一舉建功。
那麼，青石嶺哪一面是防守最薄弱的呢，這時獨立團開始時的機槍爆射產生了意想不到的結果，石友三和參謀長根據戰情報告分析出，青石嶺北面防禦最強，東西南三個方向防守薄弱，應該將南面作為主攻方向。指令發出，南面山坡受到了六十九軍炮兵團的特別關照，其他三個方向都是師屬炮兵營的攻擊，尤其是北面只是象徵性的放了幾炮。
敵人第二次炮火轟擊後，獨立團的戰士們準備繼續向娃娃兵學習節約子彈精準射擊時，卻鬱悶的看到進攻的頑軍離山腰工事四百米就停滯不前了，只是架設著輕重機槍和迫擊炮往山上招呼，獨立團只好留下少數觀察哨，其餘的人再次躲進防炮洞裡躲避敵人的炮彈。
而青石嶺南側的敵人好像是發了瘋，竟然以營級叢集波次衝上山來，作為掩護進攻的幾十挺輕重機槍打的娃娃兵抬不起頭，楊毅忙讓雨燕把韓泉和優秀投彈手以及擲彈筒手找來。對付密集進攻的敵人和輕重機槍，擲彈筒和手榴彈比步槍更有效，不用探出身子，蹲坐在戰壕裡大體估摸著敵人的距離往外扔手榴彈打榴彈就是了，蹲坐著手榴彈扔不遠也沒事，大下坡，手榴彈自己會滾下山，敵人的進攻隊伍這麼密集，正好讓手榴彈和榴彈發揮最大效力。
楊毅讓特衛隊員把敵人放進到50米到100米之間再開火，防止敵人扔手榴彈打迫擊炮，這麼遠的距離由上往下扔手榴彈沒問題，頑軍從下往上扔手榴彈根本就扔不進工事裡就又滾下山了，迫擊炮倒是能打這麼遠，可是迫擊炮精準度不高，多數炮彈打不進山上的戰壕裡，山上炸飛的石頭順著山坡滾下去，攻擊方也受不了。特衛隊員一百多顆手榴彈和擲彈筒榴彈打下去，頑軍的進攻隊伍再也撐不住，扔下了二百多死屍傷員撤了下去。
這次進攻青石嶺南坡，工事裡的八路很少打槍，大多都是投擲的炸彈，讓頑軍軍官堅信南面的八路子彈不多了，手榴彈也有限，前次進攻死傷慘重的原因是攻擊部隊人群過於密集，如果拉開間距，八路的炸彈就沒了那麼大的殺傷力，吸取了教訓，在新一輪攻擊時，頑軍就成散兵隊形向南坡進攻，幾十挺機槍仍然把工事裡的特衛隊員壓的抬不起頭，楊毅就命令東西兩頭的迫擊炮五次急速射將敵人的重機槍打掉，沒有了重機槍彈雨的壓制，楊毅和隊員們就能抬起身子伏在戰壕上向敵人射擊，神槍手們都受過培訓，最先照顧的自然是頑軍的機槍手和軍官，其次才是衝在最前面的敵人，頑軍的第二輪攻擊死傷的數量比第一次還要高。
兩次進攻南山坡頑軍傷亡超過了一個營，這讓指揮南坡進攻的暫三師師長米文和很是肉疼，六十九軍所屬的三個師，一八一師是石友三的起家部隊，石友三直接兼任師長，待遇是一等一的好；新六師師長石友信是石友三的親弟弟，待遇也還不錯；暫三師師長米文和雖然跟石友三是盟兄弟，但盟兄弟自然比不得新兄弟，所以暫三師在六十九軍待遇最差，人員補充、彈藥給養、軍餉糧秣總是最少、拖欠的時間也是最長，暫三師上下就很有怨言，石友三與日本人勾結反共，更讓米文和對這個盟兄感到失望至極。
這次突襲雲山八路軍獨立團，米文和本來就強烈反對，直到石友三拿出蔣委員長的電令來才勉強遵令，到了雲山，石友三抽調暫三師的炮兵營統一指揮，雖然捨不得但胳膊擰不過大腿還是讓盟兄把炮兵營抽走了，昨晚重炮團連同暫三師炮兵營被八路軍一鍋端炸上了天，組建這個炮兵營湊齊那2門山炮10門步兵炮他給石友三和參謀長賠了多少笑臉，上過多少貢，連自己家的積蓄都掏出來了，才組建起了炮兵營，可比起石友信的新六師還是少了2門山炮2門步兵炮，一夜間全部大炮化為烏有，差點兒把米文和給疼的吐血。中午時分軍長把從日本人那裡要來的步兵炮給了他10門，讓他主攻南面山坡，而一八一師和新六師卻擔任圍困佯攻青石嶺的任務，分明是把暫三師當炮灰用，跟八路軍連續三天的戰鬥，暫三師損失了將近兩個營，石友三不但不給他的補充部隊，反倒又抽走一個團到東面攻擊雙頭鷹游擊隊，現在米文和手中能戰鬥的部隊只有不到四個營的兵力，八路軍獨立團打的很有章法，繼續強攻的話，就是把暫三師給拼光也不一定能拿下青石嶺，米文和怨氣難平打電話給石友三，報告說青石嶺八路東西兩側有眾多火炮，將暫三師輕重機槍悉數摧毀，暫三師損失慘重，後繼攻擊乏力，如果繼續攻擊必須東西兩面加強攻勢，摧毀獨立團的火炮，並給暫三師補充輕重機槍和彈藥。
日本聯絡官就在六十九軍指揮部盯著，石友三必須硬著頭皮進攻青石嶺，捨不得自己的師，親弟弟不堪大用，石友三隻能忽悠盟兄弟繼續賣命，許諾此戰過後優先補充暫三師，他也知道光憑忽悠作用有限，還是讓輜重團給米文和送去了三挺重機槍五挺輕機槍還有一大車炮彈、子彈箱。
米文和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就不能不表示一下意思，他親自把再次帶隊攻擊的營長叫到身前，耳提面命要攻擊營長長心眼動腦筋，不許造成大的傷亡。攻擊營長一下就領會了師長的意圖，這攻堅戰難打，表演戰可難不倒打老了戰的兵油子，第三次南面的進攻，炮火準備夠長，衝殺聲音極其高昂，可是沒衝到半山腰，離山頂工事還有五六百米頑軍們就一個個藏在石包後高坎下，輕重機槍和步槍朝著山頂猛烈開火，卻沒一個人再往山上挪。直到天黑頑軍也沒再往山上邁一步，山上工事裡也沒往山下扔一顆手榴彈打過一槍，這次進攻暫三師只有兩個士兵崴了腳，再沒有其他損傷，米文和師長比較滿意。
天黑下來，一天的戰鬥告一段落，獨立團和特衛隊的戰損情況報了上來，主要傷亡來自最早兩次頑軍的進攻，獨立團又犧牲了4名戰士，還有12名戰士再次負傷，特衛隊員犧牲了2名，8名隊員負傷，傷亡情況尚可，不過彈藥、飲水和食物很不樂觀，即使節約彈藥精準射擊，子彈和手榴彈也堅持不了敵人兩次叢集攻擊，飲水和食物中午就基本消耗光了。
然而，八路軍主力部隊卻沒能如期到達，大家都知道，有兩個聯隊的鬼子和數千名治安軍在西山追擊撤離的機關後勤單位，西面正是八路軍129師從遼縣趕過來的必經之路，129師只有擊潰迎面撞上的鬼子治安軍，才有可能奪路來援，可是129師來援的部隊只有兩個團，要打敗鬼子的兩個聯隊和治安軍的兩個團會非常困難，即使能擊敗敵人要等多少天？山上的獨立團戰士和那些滿臉稚氣的娃娃兵幾乎彈盡糧絕還能堅持多長時間？
嶽鵬和韓志堅兩人心裡再次壓上了大石頭，倆人商量一番後找到楊毅，韓志堅說：“楊毅啊，從昨晚到現在，你們打退了敵人六次進攻，已經很盡力了，現在缺糧斷水彈藥也快沒了，主力部隊短時間不一定能夠趕到，這青石嶺註定守不住了，今晚你帶著你的隊員突圍吧。”
楊毅驚訝道：“我們突圍？那你們怎麼辦？這裡的幾百傷員怎麼辦？”
嶽鵬說：“我們這些傷員跑不動，留在山上吸引敵人，給你們創造突圍的機會，小楊，你是好樣的，你的隊員個個都是好樣的，你們還年輕，突圍出去，活下來一定會看到打敗日本侵略者取得勝利的那一天，唉，真可惜啊，你知道我是多麼稀罕你的這些隊員，一個個都像不怕老虎的小牤牛犢子，都是好兵苗子啊，原打算打退了頑軍，把你和你的隊員都留在獨立團的，看來我沒這個福分了，你們突圍出去後去參加八路軍吧，替我們多打些鬼子漢奸，啊！。”
楊毅笑了：“嶽團長，你想收留我們？那可太好了，兩年前我就想給韓政委當兵，那時候他嫌我小不收我，如今我到了當兵的年齡，上半年我還入了黨，你可得說話算話，我和我的隊員這就算是獨立團的兵了。嶽團長、韓政委，你們不用擔心，咱們不用突圍，保證能堅守到援軍來到的時候，你們也看見了，六十九軍攻擊咱們的強度一次比一次弱，最後兩次就是在應付公差做樣子，他們是被咱們給打怕了。國民黨的兵不像日本鬼子，都很怕死，只要我們做堅守的姿態，他們就不敢冒死往山上衝，但是我們要是突圍，他們就知道山上抵抗力量不足，就會上山撿便宜，所以我們決不能突圍。”
韓志堅欣慰的說道：“哦，楊毅你已經入黨了？那可太好了，既然你已經加入了黨組織，就要服從組織紀律聽從指揮，現在我命令你帶著你的隊員突圍，趁著大家還有力氣，能多突出去一個是一個，這是命令。”
楊毅想了想說道：“那好吧，韓政委，嶽團長，我們今晚後半夜組織突圍，我看南面的敵人打了一天，都很疲憊了，士氣也很低落，我們就從南面突圍，你們先休息吧，我去安排隊伍突圍的事情。”楊毅向兩位領導敬了個禮，扭頭就走了，嘴角卻有些詭異的笑意。
楊毅答應的乾脆走的利落，倒讓嶽鵬韓志堅愣住了，韓志堅隨後搖頭笑道：“這個小傢伙，怎麼這樣快就想通了，我以為還要再磨一陣子嘴皮子呢，沒想到他還是個明白人，倒是把我老人家好閃。”
嶽鵬也說道：“可不是，把我也好閃，楊毅還真聽話，不過話說他要離開咱們去突圍，這可是要跟咱們生離死別，怎麼就不跟咱們道個別囑咐幾句哭幾聲啊，這正常嗎？老韓，我跟楊毅認識還不到一天一夜，你跟他是老交情了，楊毅就是這個脾氣嗎？我看他走的時候嘴角好像忍著笑，他該不是嘴上應付咱們，回去啥也不動吧？”
韓志堅疑惑的說：“是嗎？他真的笑了嗎？這絕不正常，說不定就被你說中了，小伍子，小伍子！”
警衛員小伍子立即跑來：“到！政委，有啥事？”
“小伍子，你悄沒聲的去南坡看看楊毅他們在幹啥呢，是不是在做突圍的準備，摸清楚情況後立馬回來向我們彙報。”
一個小時後，小伍子回來了：“報告團長、政委，楊毅他們確實在做突圍的準備呢，他們把迫擊炮、重機槍都交給了咱們的戰士，讓咱們的戰士幫著警戒東西北三面的工事，楊毅讓那些隊員們相互分配剩下的彈藥，然後讓大家立即睡覺，說是後半夜有大行動。”
嶽鵬、韓志堅這才放下心來，倆人說好午夜過後再去送送楊毅他們，這時候讓他們好好休息吧，倆人也忍著飢渴傷痛躺在地上打起盹來。
嶽、韓兩人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被值班警戒的戰士搖醒了：“報告團長、政委，楊隊長他們要突圍了。”
嶽鵬、韓志堅立即睡意全消，順著工事快步來到山坡南面，看到楊毅正讓隊員們做最後的輕裝準備：“把所有的重物都集中放在防炮洞裡，不要帶步槍了，只帶著手槍，沒手槍的拿兩顆手榴彈，把礙事的東西都撂下，快著點兒，哦，嶽團長、韓政委，我們這就要行動了，你們放心，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的，嶽團長，記著你說的話啊，我們再見時，你可得讓我們加入獨立團。”
嶽鵬眼睛溼潤了，上前雙手扶著楊毅的肩膀說道：“楊毅，好樣的，把你的隊員們平安的帶出去，一個不少的帶出去，我們再見面時，你們每個人就都是我們獨立團的戰士了，我保證。”
韓志堅拍著楊毅的胳膊說道：“楊毅，見到石磊的愛人賈舒文同志，帶我向她問好，以後清明節代我們給石磊同志和集安縣大隊犧牲的戰友們多燒些紙錢。你要做一個堅強的黨員，革命到底知道不？”
楊毅笑著說：“知道了，政委大叔，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你咋盡說些生離死別的話呢？好了，我們出發了，全體都有，下山出發！”說完跨出戰壕，後面緊跟著楊靜、雨燕、韓泉和更多的黑影。
嶽鵬和韓志堅以及小伍子等戰士們，看著黢黑的夜幕，揪心的等著、等著，期盼著孩子們能突襲成功，好像過了很久很久，山底下突然響起清脆的槍聲，雖然山底敵人的包圍圈工事離山頂足有三里路，可是深夜的槍聲卻傳的如此清晰，韓志堅心中一緊，滿手心的汗水拍在大腿上，脫口說道：“開始了！”
突圍確實開始了，幾乎一瞬間山下的槍聲、手榴彈爆炸聲響成了一片，讓山上的人揪心的是山下的槍聲爆炸聲似乎太過激烈了，重機槍聲特有的“嗵！嗵！嗵！”聲幾乎蓋過了所有的步槍、輕機槍聲，間或的爆炸聲也不是手榴彈的爆炸聲，顯然是迫擊炮還有步兵炮彈的爆炸聲響。
嶽鵬痛苦的直撕頭髮：“壞了！壞了！敵人有準備，敵人的火力太強大了，孩子們，楊毅，我不該讓你們突圍的，我們選的方向出大錯了，政委，我們要做點什麼，不管做點什麼，能幫幫他們也好。”
大家都知道團長說的是實話，楊毅的隊員隨身只帶著手槍，山下的火炮輕重機槍以及步槍聲音肯定都是敵人打的，在如此猛烈的打擊下，只有手槍手榴彈的孩子們能逃命的機會能有多大？
可是，山上的幾十個能活動的輕傷員又能做什麼？幫不上大忙，小忙也得幫，孩子們突圍不成，能接回來幾個也是好的，嶽團長、韓志堅帶著傷員們抄起孩子們留下的步槍，就向山下絆絆磕磕衝了下去，快到山底時，看到黑乎乎的一大片人，在往山上慢騰騰走上來。
嶽團長心裡一驚一喜，試探著喝問一聲：“什麼人，是楊毅嗎？”
“哎呀，是嶽團長啊，我是楊毅，你們怎麼下山來了，山上的重傷員沒人保護多危險啊，咱們快上山吧。”隨著話音，一個黑影快步走了過來。
韓志堅藉著山下的火光隱約看到，包括楊毅每個上山的人都揹負著很沉重的東西，他趕忙走到楊毅跟前說道：“楊毅，你們傷亡大不大，大家揹著的都是傷員嗎，你們快上山，我們掩護你們。”
“團長、政委，咱們一起上山，上山後再解釋。”
嶽鵬帶著獨立團的輕傷員只等著最後一名揹負重物的孩子走過身邊，才相互交替掩護著向山上退去，上山時還不忘讓戰士們把山坡上敵人丟棄的子彈帶手榴彈袋彈藥箱拾起來。嶽鵬心裡很是疑惑，看著人影撤回來的孩子們好像有小三百號人，甚至比下山突圍時的人還多了，孩子們身上也不像是人，好像是包袱、筐簍、木箱之類的東西，這些孩子那裡是突圍，倒像是打劫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