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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疾風識勁草 板蕩辮忠貞(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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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毅醒來時已是中秋節的下午了,躺在家裡的炕上,睜開眼看見身邊都是親人:老媽、大姐、小蘭在炕裡,杏兒坐在身邊護著自己的左胳膊,老爸、姐夫、韓泉和常叔站在地上,女人們都在流淚,看他睜開眼睛都有了喜色。

“爺,你可算醒了,嚇死我們了,你疼不?餓不?”杏兒從嫁過來就管楊毅叫爺,這是當地妾室對丈夫的叫法,管正房叫姐姐,也不知道這輩分亂不亂,杏兒比楊毅大一歲,楊毅讓杏兒喊他小毅或者哥哥,杏兒不同意,杏兒說丈夫是妻子的天,叫丈夫名字是大不敬,叫哥哥歲數不對是弄虛作假,叫爺喊得順顯得親也有禮貌還隨鄉俗,楊毅只好由著她,別說聽著就是舒坦。楊靜私下也笑著說要不也叫他爺,楊毅嚇一跳說那是欺師滅祖可使不得。

對了,怎麼沒見到靜心姐呢,心裡有些急:“靜心姐呢?她怎麼了?”

大蘭忙說:“沒事兒,靜心姐沒受傷,她在鎮子裡救治傷員呢,昨夜裡一仗傷員太多了,鎮子上沒好大夫,就指著靜心姐呢,都快一天了愣是在手術檯上沒下來,你是第一個動的手術,子彈卡在肩胛骨上了,好在沒大礙,靜心姐說十來天你就能下床活動了,不過想要正常使勁的話得恢復兩個月。”

楊毅這才放下心來:“糧食怎麼樣,損失大嗎?”

楊老栓高興的說:“虧了大傢伙救的及時,大火還沒燒起來就被撲滅了,只有三個糧垛的一面過了火,糧食就煳了上面的一層,淘淘洗洗還能吃,真正損失的是被搶走了三萬多斤糧食,大傢伙都說再緊緊褲腰帶把這三萬斤糧食給補上呢。”接著聲音低沉起來:“糧食是小事,縣大隊、工作隊和鎮子上的鄉親就慘大了。守糧站的10個縣大隊戰士全犧牲了,來增援的縣大隊戰士犧牲了6個傷了16個,都是為了救被土匪掠走的婦女弄的,工作隊犧牲了12個人,傷了5個,就4個人沒受傷,賈區長頭上和肚子上都中彈了,傷很重。鎮子上的鄉親死了8個,都是拿著槍跟土匪對殺的時候死的,也有十來個傷員,都是響噹噹的好爺們,造孽的是那幫土匪掠走了3個鎮子裡的閨女,本來搶走了9個,讓縣大隊的戰士拼死救回了6個可是也搭進去了6個戰士。哎,這幫該死的土匪,聽說是雞鳴山旱天雷的綹子,早晚讓人民政府給剿了。不過就這樣土匪也沒撈著好,小毅、靜心你們和工作隊都是好樣的,光在鎮子裡你們就打死了83個土匪還俘虜了19個,繳獲了100多杆好槍,特別是保住了113萬斤糧食,全鎮的鄉親們都在誇你們呢,韓書記和石大隊長都給犧牲的同志和鄉親下跪磕頭了。”

楊毅的心一陣疼痛一陣欣慰,共產黨確實是一心為民一心為國的好黨派,可就是太弱了,多咱才能強大起來呢?

古月鎮區公所內外相對佔滿了全副武裝的縣保安團士兵和縣大隊戰士,一個個挺胸抬頭,橫眉冷對,區公所院子裡地上還殘存著一灘灘烏黑的血跡,地面上被子彈手榴彈炸出的坑坑窪窪清楚可見,院牆和屋牆上佈滿了子彈洞穴,房間的窗戶破爛不堪,房頂沒幾塊瓦是完整的,大戰後的痕跡處處可見,硝煙雖然已經消散不過房間裡卻是弩張劍拔火藥味兒十足。

“總而言之,這次事件完全是共產黨抗日民主政府的無能所致,我定要向戰區司令部報告事件的真相,追究你方的失職之責。”聲嘶力竭者不是別人正是一身校官呢軍裝武裝帶披掛整齊腰挎小手槍的集安縣保安團團長賈進忠。

賈二少的保安團是下午三點“急行軍”,趕到古月鎮來“增援”的,據說是在縣城粉碎了土匪偷襲的企圖後馬不停蹄趕到的古月鎮,一同來的還有集安縣縣長柯友武縣黨部主任曹迪,三人一到糧站就大放厥詞,在區公所向韓書記施壓,要帶走古月鎮血案的瀆職責任者古月區區長賈舒文縣大隊長石磊,揚言要將其交付地方法院和戰區軍法處審判,給古月鎮受害者一個交代。賈二少還恬不知恥的表示“雖然此二人跟本團長有親屬關係,但也要公事公辦大義滅親。”

柯縣長對古月鎮遇難的鄉民表示最沉痛的難過對民主政府的無能失職感到無比的憤慨對賈團長不袒護親屬的正義態度表示敬佩。

曹主任連連嘆息表示民主政府的工作總的來說還是不錯滴,是有成績滴,在強敵來犯時區公所官員和縣大隊戰士的表現還是可圈可點滴,是做出了犧牲滴,這次的損失是民主政府缺乏對敵經驗警惕性不高疏忽大意思想麻痺所致,再者就是縣大隊的戰鬥力太過薄弱人少槍差擔當守土職責差強人意,可以考慮併入集安縣保安團統一指揮,形成有效地戰鬥力。好傢伙,既給民主政府下了責任定語,又要兼併共產黨的武裝,其心不是一般的陰毒。

韓書記冷笑一聲:“賈團長要怎麼寫報告我們民主政府幹涉不著,我們民主政府的幹部是不是失職,鎮子裡28個優秀幹部戰士的遺體就是答案,83個土匪的屍體就是答案,19名土匪俘虜就是答案,糧站裡儲存完好的113萬斤糧食就是答案,倒是賈團長閣下,你的保安團從昨晚到今天上午粉碎土匪的進攻犧牲了多少士兵打死了多少土匪有什麼繳獲,能不能公佈出來讓我們民主政府的幹部們戰士們學習學習,讓全縣民眾慶賀一下?雞鳴山位於集安縣境內,旱天雷匪幫不是這兩三天才組成的,佔據雞鳴山已經有10年之久,這10年裡的後五年集安縣都是賈團長的防衛區,賈團長的軍隊對旱天雷匪幫可做過一次清剿行動?一次也沒有吧?是有意縱匪為患還是養匪自重,還請向戰區司令長官說明,向集安縣全體民眾交代清楚。柯縣長的憤慨和欽佩這麼豐富的感情我無話可說,非要我說的話,我認為柯縣長具備名角潛質,對曹主任的意見我們虛心接受,我們的民主政府一定吸取血的教訓,迅速成長提高,下一步會加大發展縣大隊的戰鬥力,在兩個月之內趕上或超過保安團,如果各位不相信,兩個月之後縣大隊和保安團可以進行一次實戰對抗演習,輸的一方併入另一方,你們看如何呀?賈團長曹主任?”

“這,這,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我堂堂國軍豈能與你兒戲,真是笑話,笑話。”賈進忠對古月鎮區公所的武裝一清二楚,工作隊加縣大隊護糧兵頂多30人,不但抗住了旱天雷300人的偷襲還消滅了旱天雷三分之一還多的匪兵,旱天雷可是擁有兩挺仿捷克式輕機槍的,就是保安團跟旱天雷這幫悍匪面對面較量也未必能有如此戰果,而侄女手下用的武器卻是一堆快報廢的破爛。讓保安團跟縣大隊對抗演習?還兩個月之後?就是今天現在也不行,老子又不是被虐狂,腦子又沒進水,想都不要想。

賈、柯、曹此次來原本就是想看共產黨民主政府的熱鬧笑話,幸災樂禍一番,順便給對方抹抹黑上上眼藥添添堵,癩蛤蟆上腳背噁心人來著,三個人你方演罷我登場,互相現眼一番,讓韓書記一個人就駁的灰頭土臉下不來臺,最後放了幾句空話臭屁灰溜溜的帶兵走了。

打發走了這幫噁心人的玩意,韓志堅心情非常沉重,雖然古月鎮最後的結果比自己昨晚的預想好的太多太多,可是面對殘酷的現實,他還是被千鈞巨石壓的喘不過氣,天亮後他看到了鎮子外哨位旁被割破喉嚨刺穿心臟的哨兵,看到了倒在糧站圍牆根的戰士,看到了躺在區公所裡的工作隊員,看到了橫七豎八躺了一大街的屍體,看到了淌滿小學校教室裡的傷員,再次回到糧站看著那一垛垛小山般的糧食,心如刀絞,淚如雨下,他當街跪下了,給死難者,也給倖存者。不如此表達不出他對烈士們的敬意,不如此表達不出對勇士們和鄉親們的感激,不如此表達不出自己內心的愧疚。

縣委沒能力給區公所更多的支援,沒能力給縣大隊更多的人槍,他韓志堅只是一味的給各區公所的同志們下任務下指標,卻很少考慮到下面的困難和鬥爭的嚴峻性。他天真的覺得既然國共合作了集安縣有武力強大的保安團做後盾,民主政府的武裝弱一些也沒什麼,可昨晚他得到訊息後第一時間就叫通訊員快馬加鞭到縣城求援,保安團卻在今天下午才到,血的事實給了他沉痛的教訓,清楚的意識到把希望寄託於過去的死敵是多麼愚蠢的事情。

他韓志堅一直認為有了革命的信念和堅定的意志,天大的困難在共產黨員面前都不值得一提,他自己從沒有向上級提過困難提過條件,不管是組建下面的區公所還是成立縣大隊,都是靠自己的力量,對同志們總是說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卻不能證實現實。上級多次問過集安縣有困難沒有?缺武器不缺?自己為什麼就不實事求是的把困難說出來呢?僅僅是考慮到上級也困難想為組織減輕負擔嗎?現在看來也是有虛榮心逞英雄的私慾作祟。

看著古月鎮的慘象和成果,韓志堅深感自己有罪,雖然在賈進忠等人面前他拒絕承認這一點,但在內心韓志堅承認自己該對古月區犧牲的同志受難的鄉民負完全的責任,如果能夠時光倒轉,他不會再犯如此的錯誤,他現在懂了,民主政府必須建立在自身強大的武裝力量護衛之下,才能有效地開展工作,毛、主、席在紅軍組建時講的“槍桿子裡面出政權”在當前的形式下依然是真理。今後集安縣民主政府的主要工作就是建立強大的武裝力量,不僅要大幅度提高縣大隊的戰鬥力,各區公所還要成立區中隊,至少要有區小隊,各村村公所要成立民兵隊,以前把各村鄉鎮的槍支都收上來武裝縣大隊的做法簡直是愚不可及,想想昨晚老鄉們漫山遍野敲鑼吶喊放鞭炮的場景,韓志堅就難受的想再次大哭一場,要是當初把這些勇敢可敬的農民組織起來武裝起來,他們手裡有槍的話,根本不用等縣大隊,光這些農民就會讓那旱天雷匪幫有來無回。

壓在韓志堅心頭另一塊大石頭的是,鎮子裡還有三戶鄉民的女孩子被旱天雷給掠走了,三個女孩子的父母這時還在哀求民主政府去解救他們的女兒,韓志堅派人把石磊找回來商量半天都沒有好辦法,愁得直揪頭髮。

攻打雞鳴山?現在縣委哪有這個力量啊?慢說縣大隊已經把兵力分散到了各區公所,就是現在馬上召集起來,縣大隊齊裝滿員攏共也不過150多人140多杆槍,這次在古月鎮又犧牲了16個戰士,還有16個戰士受傷,現在只有120來人,而旱天雷扣去昨晚的傷亡,逃回山裡的就有200多人槍,雞鳴山肯定還有看守老營的匪兵,至少有兩挺機槍,這些土匪佔據的山頭都是些易守難攻的絕地,以一百多人槍攻擊200多人槍的土匪武裝無異送死,這次古月鎮之戰倒是繳獲了100多杆槍,而且都是難得的好槍,子彈也不少平均每杆槍能攤上30發子彈。可是沒人啊,現從各區村鎮招兵沒三個月訓練形成不了戰鬥力,打起來反而成累贅。縣大隊沒能力,打雞鳴山就只能指望縣保安團了,保安團力量絕對沒問題,近一千人槍還有迫擊炮重機槍,輕機槍更多,可是那賈進忠能答應去剿匪救人嗎?旱天雷都下山打到了他老家家門口了,他都不帶增援的,讓他去山裡剿匪還不如讓雞下河貓吃蔥容易呢。

思來想後只能打報告向軍分割槽求援了,八路軍東征抗日挺進縱隊已經向華北移動,期盼著能早日來到冀南幫助集安打下雞鳴山消滅旱天雷解救出被掠去的老鄉報仇雪恨,在這之前只能對遇難的老鄉多做安撫工作了。

無奈的作出決定後,韓志堅把發展壯大武裝力量的想法告訴了石磊,石磊自然是雙手贊成,二人分了工,石磊負責招兵,除了擴大縣大隊,還要幫助各區公所組建區小隊,幫助各村公所組織民兵隊,韓志堅的任務是解決武器彈藥,辦法是兩條腿走路,一是向民間士紳籌款購買,二是向上級伸手要支援,今後再不逞強充好漢了,就做哭鬧的孩子儘可能的多討要一些糖果。

韓志堅一朝著蛇咬十年怕井繩,經此一事,他成了第八軍分割槽最能叫苦最愛佔便宜的小氣吝嗇貪婪鬼,直到解放後多少年他這個毛病都沒改,雖然這個毛病讓他在仕途中進步緩慢,但也讓他麾下的部隊和管區的民眾得到了最大的實惠,深得部下和老百姓的愛戴,60年代末三年困難時期韓志堅所轄的地區幾乎沒有人餓死,文革時期韓志堅受到工人群眾的妥善保護躲過了小將的衝擊和蹲牛棚的磨難,都得益於古月鎮這次血的教訓,這是編外話在此不再多說。

楊毅躺在家裡養傷煩悶的不行,就把收音機開啟聽廣播,他買的收音機是從洋行買的高階貨五燈直流多頻收音機,用乾電池還有長中短三種波段,在老家他只能收聽短波廣播,他旋動旋鈕找臺聽到一個嘰裡呱啦的節目聽了半天沒聽懂剛要轉過去,老媽說話了:“小毅,別轉了,媽再聽聽,這是日本人在講話。上海打的很慘呢,國軍死傷十幾萬人了。”

“咦?媽,您聽得懂日本話?”

“媽小時候在朝鮮仁川上學,學校是日本人管理,只能讓朝鮮孩子說學日語,不許說漢語和朝鮮語,我從小學一直上到中學快畢業都是學的日語,朝鮮語只是回家後跟爸爸媽媽用課餘時間學的,當然懂得日語了,不過將近二十年沒聽這種話了,現在聽起來有點兒陌生,不過這個廣播裡的內容我基本能聽懂。這是日本人在北平的電臺廣播的,說的是日軍在上海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光在一個叫羅店的地方就打死國軍6萬多人。”

楊毅來興趣了:“媽,要不你教我學日語吧,我學會日語後就能聽日本人的廣播了,以後真要是日本人打過來,他們說什麼我也要能聽懂。”

“不教,學小鬼子的話做什麼,媽那時候是不學不行,學不好也不行,日本教師真的抽嘴巴,現在咱是堂堂大中國人也沒人逼咱,咱可不學他們那鳥語,你要是願意學,媽教你學朝鮮語吧,朝鮮是媽媽的故鄉,朝鮮語是媽媽的母語,學好了朝鮮語等以後咱上朝鮮老家給你姥姥姥爺上墳,你說話你姥姥姥爺也好聽得懂。”說著樸英順就抹起了眼淚。

“好,好,好!我學朝鮮語還不行嗎?您別難受了,不過,我也學日語,媽,俗話說過藝多不壓身,多一份本事多一條路不是,您想啊,要是日本人來了,問我是不是抗日分子,我聽不懂瞎點頭,還不就得糊里糊塗的被日本人殺了啊,我在縣城要是聽見日本人說要到鄉下清剿,我就能快回來報信,這多有用啊,您就教教我唄,哎喲,我的胳膊,疼死我了,啊喲!”

“哎呀,你這孩子,有話你說就是了,拉我幹啥,抻著了不是,媽答應教你了還不行嗎?胳膊咋樣了?要不我把你靜心姐叫來吧?”樸英順著了忙。

“沒事了,只要媽願意教我,胳膊就沒事了,不過,媽你把靜心姐也叫來吧,還有杏兒、大姐、小蘭和韓泉哥都叫來,我有話要說,媽也過來。”

一會兒大家集聚在楊毅屋裡,楊毅宣佈了學日語和朝鮮語的事情,楊靜和杏兒萬事都順著楊毅,既然楊毅讓學就學好了,大蘭、小蘭就不大願意,她們更願意學媽媽的母語,韓泉發愁的說他中國字都不認識更別說學外國語了。

最後楊毅拍板,他自己、靜心、杏兒兩國語言一起學,把老媽掌握的都傳承下來,大蘭小蘭主要學朝鮮語,但是日語每天要學會一句家常話,韓泉不學朝鮮語,但是日語每天跟大蘭小蘭一樣學一句家常話。就這樣,家庭外語速成輔導班在第二天就正式開課了,樸英順先教大家一句日語家常用語“米西:吃,吃飯,吃東西。”大家記住了,大蘭小蘭韓泉都高興了,這日語也不難嘛,很快就記熟了,接著樸英順開始教三位好學者日文平假名。下午再把大蘭小蘭叫來五個人學朝鮮語。在楊毅的帶動下和嚴厲要求下,母親教的耐心孩子們學的刻苦,楊老栓看了很是喜歡,也跟著起鬨學了好幾句簡單的日本朝鮮常用語。

這期間縣委書記韓志堅和縣大隊長石磊都到楊家來感謝慰問過,透過古月工作隊同志的彙報、翠屏村農會主任介紹和他們自己的瞭解,倆人知道了楊家在古月鎮糧食保衛戰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尤其是工作隊的同志們不管是受傷沒受傷的都把楊毅誇上了天,什麼一杆鳥筒幹掉十個土匪得了十杆槍啦,什麼一個計策扭轉乾坤啦,反正那意思是要沒有楊毅工作隊的人都得全軍覆沒,鎮子上的百姓全得遭殃,百萬斤糧食一粒也剩不下,神乎其神。

韓書記和石大隊長是什麼人,是堅定的共產主義無神論者,你要是說楊毅那孩子給工作隊通風報信、甚至說楊毅抽冷子用鳥筒幹掉過一個半個土匪,兩人都會相信,現在把這個孩子吹成神,倆位縣領導不但不信還惱了,啊,合著都是楊毅的功勞,工作隊的烈士都白死了?縣大隊的人都白死了?我老婆(石磊心裡話)白受傷了,這不是埋汰人嘛?既然那小子是個神咋還差點兒掛了呢?

不過那孩子畢竟是為了救糧食受了傷,這就應該來慰問一下,再有楊毅父親和他家趕車把式老常同志確實功不可沒,還有楊毅的姐姐楊靜挽救了那麼多傷員是大功臣,去他家感謝一下很有必要。

兩位領導帶著有色眼映象看怪物似的打量了半天楊家的半大孩子,到底沒看出此貨是哪路神仙,說了幾句場面的話,就真心實意的跟楊老栓、老常熱烈握手深切感謝了,到了楊靜這兒,手伸出去了半天,人大閨女根本不理這茬,尷尬中姑娘遞過來一張紙:“兩位長官既然來了就把帳結一下吧。”

“帳?什麼帳?!”倆長官二丈和尚沒摸清頭腦。

“哎呀,兩位長官還是來謝恩的呢,怎麼恩人做了些啥事兒也不記得了?我給長官們提個醒,小學校裡住著的二十幾個傷員是長官的部下吧,他們的傷是我給醫治的,手術費、醫藥費、出診費一共2563元7角2分,零頭抹了,長官就付2563元7角就成。還有那14個鄉民傷員的診治費一共是1326元6角6分,我該管誰要呢?按說那些老鄉是為了保護公糧受的傷,應該公家付這些診治費,要是長官死活不認賬我也就只好朝這些傷員家要了。”

饒是兩位長官心臟再好也“撲嗵”一下坐板凳上了:“這,這,這治傷還要錢哪?”倆人都有些發傻。

“嗨!多新鮮呀,全河北,全中國哪家醫院不收錢啊,莫非你們民主政府的醫院不收錢?那樣的話幹嘛不把那些傷員送去你們醫院治療呢?”

韓書記和石大隊長腦袋上冒汗了,石磊用詢問的眼光看著韓書記:“哥哥,有錢沒?”韓書記眼神絕望搖了搖頭,那意思:“兄弟,這個是真沒有。”

屋子安靜了,要是楊毅大蘭小蘭甚至杏兒來這出,老栓夫婦都會出來打圓場,現在是靜心要賬,老兩口心臟嘣、嘣、嘣的跳,就是不敢說句話。

楊毅知道靜心姐這是對韓、石二人輕視自己不願意了,故意擠兌他們呢,也樂得看笑話,他知道姐姐是懂得把握分寸的。

總這樣冷場不是事兒,今兒個就不該來楊家,石磊覺得不能讓領導下不來臺就強笑道:“哦,對,對,應該付錢,應該付錢,不付錢哪兒行呢?是吧?不過呢,我們民主政府現在呢也比較困難,實在拿不出這麼些錢來,您看能不能緩緩,緩緩,等我們有錢了在給你,你看行不?”

“石長官,您計程車兵在手術檯上,緩到您有錢了再治傷您說中不?再說了,古月鎮說誰沒錢都有人信,說起您石長官沒錢誰信吶?您可是古月鎮首富賈大老爺的乘龍快婿,您夫人是如假包換的賈大小姐,嫡長房嫡獨生女,賈家大院240畝水田至少有80畝是她的,3000畝山地至少有1000畝是她的,就別說其他財產了,正經八百的千金之軀,更何況這些傷員裡,賈家大小姐受傷最重,光碟尼西林我就用了兩隻,你去打聽一下現而今黑市盤尼西林是什麼價,一支就是一根小黃魚,如今黑市黃金什麼價?一根小黃魚一千大洋,我可是跟你算的是購入價一支盤尼西林500元,夠照顧長官您的了,您問問您岳父大人,他閨女值不值一千兩黃金,您要是再跟我哭窮,我就真不願意了,信不信我去登報叫屈?”

石磊滿頭黑線,老臉通紅,汗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屁股上好像坐了蒺藜。

“撲哧!”看著石大隊長虎似的大老爺們,讓靜心姐這個清秀女子擠兌得如此狼狽,楊毅再也沒忍住笑出了聲。

楊老栓這下逮著目標了:“小毅,為幾個藥錢怎麼能這麼擠兌韓書記、大隊長吶,人家韓書記、大隊長是多好的官啊,知道古月鎮出事了喯兒都沒打立馬就跑來了,為了救那幾個被土匪抓走的妮子,冒著水潑似地子彈往上衝,自古以來還有這麼好的官家嗎?工作隊的同志縣大隊的弟兄還不是為了鎮上的老百姓為了公糧才負傷的,這藥錢你們也好意思要?靜心我知道你是心軟的,肯定是小毅攛掇的你,小毅,要不是你有傷,我打你個貪財鬼。”

“爸,這事跟小毅沒關,是我決定要收醫療費的,韓書記,大隊長,我是個出家人,不會說謊,我知道你們紅軍現在是八路軍了有醫院醫療隊,區公所的江小玲就是兼職衛生員,你們幹部戰士有病受傷診治都是免費不花錢的,甚至給老鄉們看病治傷也不花錢,所以習慣的認為我給你們戰士幹部動手術治療傷患也不用花錢了。我在縣城是開了個診所,但是我的診所跟你們的醫院不同,你們醫院醫療隊的藥品器材有補充來源,上級會給你們下撥,你們也能在戰鬥中繳獲,用收上來的捐稅去買,有各種來源,可是我診所的醫藥、藥材和器具只能自己買,我們家的情況倆位首長也清楚,家裡十來口人一共五畝山坡地,今年收成好打了1500斤苞米,交了200斤公糧,還剩下1300斤,全家人平均每人100斤出頭,這是一年的口糧,絕對不夠吃,更不可能給我錢買藥材器具了,只能我自己去掙,掙的錢除了再買藥維持診所還得養家餬口,我那診所還是用了我弟前妻的錢才開起來的,區公所判了弟弟和弟媳離婚,我們連這點兒指望也沒了,爸、首長你們去看看,前天為了挽救三十多名負傷的幹部戰士和老鄉,我把診所的所有能用的藥材全用上了,今後怎麼辦呢?兩位首長,現在才跟土匪打了這麼一仗我就沒藥可用了,以後縣大隊還要跟日本鬼子打仗,會有更多的戰士負傷,沒有麻藥,傷員手術時會疼死的,沒有消炎藥,傷員們的傷口就會感染髮炎流膿最後會死的很慘,難道跟鬼子打仗受傷的戰士們就該死嗎?”

“楊醫生,你說的都對,我們共產黨八路軍的紀律是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你這醫藥錢我們認可,我代表民主政府保證一定還給你,可是現在政府實在沒錢,別說3800大洋連380元法幣也拿不出來,你容我們緩緩行不?現在我只能給你打欠條,等有錢了我一定把錢給你。”韓志堅和石磊已經意識到楊靜說的話有多重要了,無奈口袋空空,只好誠懇的賒賬。

“兩位首長,我知道你們不是沒錢而是沒膽量不敢擔當,我這話是有些重,但是是實話,現在光是古月鎮就有110萬斤糧食,你們只要拿出兩成的糧食出賣不但能還上我的醫療費,還能購買更多的醫藥器材。”

“楊醫生說笑了,糧站的糧食是軍糧要送到前線的,擅自動用軍糧是要上軍事法庭的,共產黨的紀律也不允許我們擅自動用一斤公糧。”

“大隊長的話才是笑話呢,糧站的糧食是受傷的幹部戰士鄉親們捨命救下來的,沒有他們的受傷,那100多萬斤糧食就成糧食灰了,動用糧食給保衛糧食受傷的人治傷是犯法,要是沒人護糧,糧食成了糧食灰大家都沒犯法,是土匪犯法了,對吧?那以後再有這種情況大家都跑的遠遠地,讓土匪把糧食拉走燒光好了。真是的,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們了,要說也是為民的好官,可就是怕犯錯誤,怕上面處分,怕捱整,是啊,你們共產黨整自己人還是挺厲害的,所以,你們就怕了,不敢動那些糧食了,韓書記剛才說要打欠條賒賬,那您什麼時候能還上呢,明天后天還是明年後年,我能拿著您的欠條到外國洋行換麻藥、換消炎藥嗎?您還我錢的這段時間我還給傷員們換藥不,給病人治病不?兩位首長,事情要有輕重緩急啊,你們都是共產黨八路軍,你們說說打仗最重要的是什麼?可能你們會說是人,或者是武器彈藥、還可能說是糧食,這都是錯誤的。最重要的是醫藥,你們的隊伍是老百姓的隊伍永遠也不會缺人的,沒有武器可以從敵人手中奪取,前天工作隊和縣大隊護糧戰士30杆槍打下來成了130杆槍,我弟弟用鳥筒還繳獲了10杆好槍呢,可見搞槍不是難事,糧食更不重要,老百姓家家都有,敵人那邊更多,一時半會餓不死人,可是醫藥就不行了,老百姓家沒有,敵人那裡也不多,前天一仗連一粒磺胺藥一瓶碘酒也沒繳獲到就說明了問題,可是沒有醫藥,一場戰鬥下來,就會有很多原本可能活下來的傷員很快死掉或者成為殘廢。就是不打仗,幹部戰士生病了沒有藥也會死的,兩位首長,你們想想給我打白條欠賬究竟合適不合適?”

韓書記和大隊長動容了,臉色從尷尬的紅色轉成了鐵青,他們都把楊靜的話聽進去了,韓書記誠懇的說道:“楊醫生,您說的非常正確,這事是我犯了主觀主義錯誤,我向您誠懇道歉,我保證兩天之內,把這筆診金送到您手上,我也誠懇的接受您對我們的批評,您批評得對批評的好,很深刻,雖然很刺耳但是很有用,您看我們民主政府尤其是我和石磊同志還有那些問題,全都說出來,就像剛才那樣就很好,大膽提出來,說錯了也沒關係,我們不會怪你的,說對了我們改正了對我們對革命工作都有好處。”石磊也連連點頭稱是。

楊靜宛然一笑:“哦,那我可就再多說幾句了,說錯了說過了火你們可別惱。”

“怎麼會?絕不會惱您的,您就大膽的說吧。”

“那我就說了,民主政府的好處我就不多說了,我就說說我看不明白的地方吧,民主政府應該是一方衙門吧,既然是衙門那最重要的事情應該是維護一方治安,沒這個本事沒這個力量那這個衙門也就等同虛設了,可是現在你們的政府能做到維護地方治安嗎?做不到吧?旱天雷土匪就在雞鳴山,他想來搶劫就來搶劫,想搶哪裡就搶哪裡,可是縣大隊敢去剿他們嗎?你們沒那個力量,前天被掠走的姐妹現在正在遭死罪,咱們的幹部戰士鄉親們死了那麼多,大隊長只能在這裡唉聲嘆氣。縣大隊弱這是現實,可這不是你們首長們推卸責任的藉口,正是首長們的不作為才造成了縣大隊的力量薄弱,看看,我一說你們不作為,大隊長就又要惱了,要不我還是不說了吧?”

“您說,您說,我忍得住,我倒是想聽聽我們怎麼就不作為了?”

“當然是你們不作為了,在發展壯大武裝力量方面,人家縣保安團長賈進忠可比你們做的好太多了,就在三個月前,六十九軍撤走後,賈進忠幾乎就是一個光桿司令,比你石大隊長剛來集安時慘多了,可是人家從老家借錢買了百八十杆槍,招了幾百人,再用這些人槍,到全縣武力加捐加稅,每人一塊大洋每畝地一塊大洋,就連我的診所也被他勒索了30塊錢,交不上錢的拉人充壯丁,不到十天上千壯丁十幾萬大洋進賬,接著就買槍買炮買彈藥,現在什麼迫擊炮、重機槍、輕機槍應有盡有,步槍更是每人一杆。隊伍拉起來了實力擺在那裡,誰敢捋他的虎鬚?縣城可比古月鎮富有多了,旱天雷敢去縣城搶劫嗎?不但不敢可能還要見天禱告賈進忠別去剿他吧?這就是實力。大隊長,你也來集安這麼長時間了,你的縣大隊什麼樣呢?你們不也是堂堂正正的一級政府嗎?幹嘛就為了圖那個不擾民的虛名就不加派捐稅呢?先把隊伍拉起來,把實力壯大嘍,把地方治安鎮住,再實行惠民政策減租減息不行啊?只要你夠強大別說減租了就是把那些地主豪紳給一鍋端了把土地糧食全分給那些加捐加稅的鄉親們又能怎麼地?紅軍不興打土豪分田地了?好,那就不動地主豪紳,咱們去打土匪可中吧,太行山土匪窩那麼多,有槍有錢又有糧,打了土匪壯大了縣大隊,政府腰包鼓了,老百姓還拍手叫好,你的隊伍還能練成精兵強將,一箭這是幾雕啊?再退一步,你們不願意一來就給老百姓加捐加稅增加負擔,那好,這秋糧收上來,為什麼不收到第一批糧食就趕緊賣了買槍枝彈藥哇,有了槍支彈藥把武裝拉起來才好保護公糧不是?你們倒好,糧食收了幾千萬斤堆在八九個地方,一個地方撒芝麻鹽似地派了幾個兵守著,這不是兒戲是什麼?弄個本來就不強的縣大隊成了縣小隊,幹啥都幹不了。古月鎮這次被搶走了三萬多斤糧食還有商戶的錢財也被掠去不少,就那三萬斤糧食讓我弟拉到邯鄲至少能跟洋人換來100杆新式步槍和配套的子彈,古月鎮的工作隊員和縣大隊的戰士們用手裡的30支破槍就殲滅了旱天雷將近100個土匪,要是再有這100支新槍武裝力量,定能教他旱天雷有來無回。軍糧你們不敢動,跟老百姓借糧中不中?武裝起來打下土匪窩有了繳獲再加利還給老百姓中不中?首長們,你們但凡有擔當能發生古月鎮慘案嗎,縣大隊能這麼窩囊嗎?”

老天爺,還真不知道靜心姐文靜靜的還這麼能說,楊毅暗暗咂舌,再看看兩位首長臉色紅黑紫黃白很是豐富多彩,心裡禱告兩位大人千萬別發飈,我姐那話雖然誅心可是為你們好,人家說的多在理啊。

要說還是人家共產黨的大首長,肚量沒的說,韓、石二人沉默了半天互相看了一眼站了起來,對著楊靜鄭重的舉手行了個標準軍禮,說了聲:“受教了。”轉身就出了楊家,離開老遠後石磊喘了口氣:“哎媽呀,總算活過來了。”

韓書記苦笑著說道:“這個女人,這嘴比刀子厲害,我這心都不成個了,我說,她真是尼姑出身嗎?現在我知道楊毅神童是怎麼回事了,她是幕後軍師。”

兩天後,區公所臭嘴大李和衛生員江小玲一起到楊毅家送來了4000法幣,把醫藥費給結清了,兩人跟楊毅都是生死之交,對楊毅的本事佩服至極,坐在楊毅屋裡跟楊毅說了不少鎮子裡的情況。

賈區長醒過來了,當天下午就讓石大隊長找人抬著去了賈家大院,逼著她爸賈進孝要嫁妝,要她那份家產,石大隊長帶著一個班的戰士去執行,賈興旺很不情願的分給了賈區長20畝水田100畝山坡地,賈區長接著就把這些田地賣了,得了4萬多塊錢,楊靜的醫療費就是從這些錢裡出的,賈興旺將賈區長這個孫女兒逐出了族譜,賈進孝也氣的病倒了。石大隊長用賣地剩下的錢上邯鄲買了200支新步槍、兩挺機槍和4萬發子彈,這下縣大隊可闊氣起來了,準備成立三個中隊,一箇中隊80人槍,這時候正在徵兵呢。換下的舊槍分到了各個區公所,古月鎮分分到了21杆槍,準備成立區小隊。糧站的糧食開始往邯鄲、順德、沙河、永年等火車站運送,再有五六天就能全部運走了。

上面又給古月區公所分下來一批幹部,新的指導員叫郭濤,人很年輕,文化水平不低,看來還比較平易近人,不怎麼傲慢的樣子。

大李江小玲走後楊毅讓楊靜和老常把家裡和診所現存的法幣都帶著,立馬去一趟邯鄲全換成西藥,那天楊靜說的話很有道理,一旦日本鬼子打過來了,槍支彈藥可以奪鬼子的,西藥可沒處淘換到。

透過這次負傷楊毅看出西藥在治療紅傷方面的優越性了,麻藥可以區域性麻醉比草藥把整個人放翻效果要好,磺胺藥是炎症的剋星,盤尼西林那就是續命的仙藥了,燒的滾燙都迷糊了的人一針下去就能退燒清醒,這些藥雖然價格不菲但是絕對值得,再貴也要買。楊靜疼愛弟弟已經到了溺愛的地步,楊毅肩膀中了彈,其實把子彈取出來上點兒自家配的創傷膏養個兩三個月也就康復了,可是楊靜在手術前就給楊毅來了只盤尼西林,第二天又是一隻,再加上本門派獨特的創傷膏,楊毅的傷沒有一點感染,而且恢復的非常快,當然這和楊毅從小鍛煉出的體質也有很大關係,反正三天楊毅就下了炕,五天就把掛在脖子上的吊帶扔了,七天用受傷的手拿筷子吃飯夾菜收放自如。

這天兩山好的王會彪和大舅哥柳鐵柱來看望楊毅來了:“大當家,您受傷這麼大的事咋就不告訴我呢,得虧我今天親自來了,要不還不知道呢,早知道我就把山上泡的虎骨酒給您帶來了,那玩意兒治療風溼對症,對傷筋動骨也好使,怎麼樣?要緊不?不會落下殘疾吧?是哪個癟犢子玩意打得您我帶人去屠了他全家。”王家哥倆早已將楊毅視為主子,發誓永遠依附楊毅博個好前程。

“一進門你就嘚不嘚嘚不嘚這一大堆問題,我是回答那個問題好,你倆先坐下喝口水,我先問你們,你們閒著沒事來幹啥來了?”

“嗯,有個要緊事兒想向大當家彙報,要大當家拿個主意,這些天有很多從山西前線潰退下來的散兵,我讓馮建光他們那些晉軍降兵沿磨盤山谷和鷹嘴寨西面的那兩條路設卡截人,五天接收了200多,大部分帶著槍和子彈,我許下給他們發軍餉一個月2塊大洋,他們就安心留了下來,現在兩山好和鷹嘴寨攏共有400多號人槍了,我不敢再截,怕撐著,一來咱沒那麼多錢養兵,二來山上的糧食不夠,凌大叔他們走的時候給我留下了一部分打遼縣得到的金銀財寶,還留下了一些武器彈藥,就是沒留下多少糧食,眼目下附近農村都收完了大田,家家戶戶都存有不少糧食,山裡的綹子都在出動搶糧,我尋思著咱們是不是也把弟兄們拉出山踅摸十萬八萬斤糧食,要是糧食足夠,咱再接收些潰兵也沒問題。”

“嗯,你們做的不錯,接收潰兵這事做得好,不過要注意甄選,那些吸大煙的兵痞油子混混不服管教的,想辦法悄默聲的都給我除嘍,免除後患,咱的人要精不要多,留下來的就狠狠操練他們,訓練時別把他們當人,當牲口就中,怎麼狠怎麼來,只要別練廢了就成,訓練完讓棚長哨長什長把他們當親爹親兄弟伺候,怎麼親怎麼來,這是戚家軍的練兵秘訣,看看火候到了就讓他們發血誓效忠咱們,不發血誓的不重用,再一個是注意晉軍歸順人員和嘍兵的比例別差距太大,別讓歸順晉軍喧賓奪主搶了咱的山頭,凌家的教訓有一次就夠了。”

“好的,大當家,我記住了,回去我就跟我哥搞個章程來,現在鷹嘴寨我哥為正,鐵柱兄弟為副,兩山好我為正,馮建光為副,馮老哥這人心眼不孬,對大當家的忠心,我覺著可信。”

“嗯,我覺著老馮也是可以託付大事的人,就這麼著吧,下面的棚長哨長你們自己掂量著任命吧,第一要可靠第二才是能力。再說糧食的事,把弟兄們拉下山搶百姓的事今後咱絕不能幹,跟山裡的弟兄們說清楚,咱就是百姓出身,百姓是咱們的父母兄弟姐妹,跟咱們有血親,誰禍害百姓誰就是咱的死敵,咱就跟他不死不休,咱要成大事就要順民心要讓天下百姓都擁護咱,得民心者得天下這道理要讓哨長以上的頭目永遠記在心上。不搶百姓糧食怎麼辦呢?好辦?百姓不已經是咱的父母了嗎?誰欺負咱父母咱就打他個孫子,太行山裡不是有很多綹子都去搶咱父母了嗎,查出來,咱一個個把他們端了,幹掉哨長以上的頭頭,把嘍兵打散分到咱們隊伍中換腦子訓化讓他們跟咱一心。這樣一來兵、錢、糧的問題都解決了,我們的一些老兵、傷兵打不了仗的,別把他們扔下不管,把他們併入老營種地過日子,把打山寨得來的女眷配給他們成家,生兒育女,讓弟兄們看著舒心放心覺著有奔頭。聽見沒?”

“聽見了,大當家,您這麼一說我這心裡一下子就敞亮了,咱們按這個章程辦絕對比那水泊梁山搞得好,一準能成大氣候。我回去就琢磨先打哪股綹子。”

“哦,這個不用琢磨,我已經決定了,先打雞鳴山旱天雷。”

“啊,雞鳴山旱天雷,那可是個大綹子,凌烈大叔剛走就張狂起來了,還想跟滿天雲薛霸、小白龍朱思過爭太行山霸主呢,根本沒把我們王家兄弟放在眼裡,前些日子雷鳴還派人給我送來一封信呢,許我歸順他後做第五把交椅,把我膩歪的不行,也不知道那前三把交椅是哪路神仙。大當家,就憑咱山上這點力量打雞鳴山是不是弱了點兒,雞鳴山號稱精兵一千,機槍十挺,咱給他打一半的水分,也有500嘍兵五挺機槍呢,雞鳴山的地形我也有印象,四周懸崖峭壁,上山只有一條路,比起鷹嘴寨地勢不差,一挺機槍封鎖狹窄路口,千八百人也能擋住。要想打他,只能在他下山後伏擊他,想要端他老巢?難啊。”

“再難也得打,你不是問我這胳膊是誰打的嗎?就是雷鳴這孫子,竟然搶到我家門口了,不過這孫子也沒撈著好,丟下了一百多人槍,我也打了這孫子一槍,這孫子不死也丟了半條命,我們就趁他病要他命,敢招惹我,就要承受我的怒火。”

“啊!大當家是雷鳴這王八蛋打傷的啊,那還有啥說的,咱跟他死磕到底了,非把他大卸八塊不行,我這就回去準備去,三天之內必然讓雞鳴山雞飛狗跳人馬不寧。”王會彪跳了起來。

半天沒言語的柳鐵柱也站了起來說道:“妹夫,你放心養傷,我們回去好好合計一下,他雷鳴不是要兼併咱們嗎?咱們可以假裝答應他,混進去一些人裡應外合拿下雞鳴山還是有可能的。”

“著哇,鐵柱,有你的,別看你五大三粗還粗中有細,行,咱就回去合計合計,打他個裡應外合突然襲擊,端了他的雞窩。”王會彪興奮地捶了鐵柱一拳。

楊毅笑道:“不用急,後晌我靜姐就回來了,明天一早我和靜姐跟你們一起回去,會會這個旱天雷,在雞窩裡打雷他就不怕把小雞子炸了窩?”

王會彪驚喜道:“大當家要親自指揮?這場仗就沒懸念了,擎等著撈東西吧。不過,大當家這傷不礙事嗎?可別閃著了,落下暗疾。”

“沒事兒,我心裡有數,鐵柱哥,想咱爸媽了沒?爸媽都在縣城照看藥店,身體都棒著呢,你要是想去看看,就騎馬去吧,待一天,誤不了打雞鳴山。”

鐵柱靦腆一笑說道:“這次看到杏兒妹子和妹夫就中了,打下了雞鳴山我再去看爸媽,只要他們好好的我就沒啥事兒。”

兩天後,雞鳴山下,兩山好大當家王會彪,帶著二十個弟兄拉著兩車禮物來到雞鳴山下,把拜帖交給山下巡風的嘍兵:“勞駕小哥跑一趟告訴旱天雷大龍頭,兩山好兄弟王會彪前來拜山,這是書信和禮單,這封銀元給小哥幾個買雙鞋子穿。”巡山嘍兵們喜笑顏開,頭領美滋滋的拿著書信禮單上山去了。

雞鳴山上聚義廳裡間臥房,旱天雷大當家雷鳴上身沒穿衣服,白土布條從右肩到左下腰裹了好幾層腰間也紮了幾圈,人要倒黴放屁打腳後跟咽口吐沫都噎死個人,偷襲古月鎮搶掠財物糧食,挺簡單的事搞得一塌糊塗還差點兒把命搭進去,遼縣的外科醫生說他運氣好的離奇,心長歪了一指寬,要是長的跟常人一樣子彈就打進心臟了,要說還是自己的師爺會說話,說他是天賦奇象異於他人定是做大事之人。這兩天傷口麻癢難當,那藥湯又是難喝無比,想想都憋氣,搶上山三萬斤糧食卻扔下了106杆好槍,不算死去的嘍兵這趟買賣都是賠了,要是算上損失的嘍兵,那可就是賠掉腚了,更別說他還捱了一槍,要是他一命嗚呼才是血本無歸了,那搶上山的仨大姑娘個頂個的水靈,小的們饞得轉磨磨,雷鳴就怒了,媽的,這幫兔崽子們連最起碼的孝心都沒有,大當家還沒享用小嘍囉就敢起色心,活膩歪了,讓衛兵抽了揩油的嘍囉每人三十鞭這才剎住了歪風邪氣,唉,老子還沒死就要造反哪,這年頭隊伍是越來越難帶了。

為了防止其他山頭起歪主意,雷鳴下了禁口令,封鎖搶掠古月鎮失利的訊息,嚴禁謠傳大當家負傷的訊息。這時皺著眉頭把一碗苦藥湯喝下去後,巡風的嘍囉進來報告:“回稟大當家,山下來了兩山好瓢把子王會彪,隨行20個護兵,帶著禮品前來拜山,這是書信和禮單。”

衛兵接過書信禮單放在炕上的矮桌上,雷鳴示意炕沿上坐著的師爺看信講內容,師爺看完笑了:“哦,大當家,王會彪接到了大當家的信後,對大當家看得起他表示感謝,對大當家當舵主也沒意見,就是對把他們王家兄弟放在第五位不服氣,這次他和他大哥的長子王毅過來要跟大當家談談,要求把座次往前提,大當家有什麼要求也可以提,這禮單是見面禮有太原造七九步槍10杆,盒子槍兩把,子彈1000粒,銀元10封,綢緞10匹,長壽麵桃10對,如果大當家能夠幫他把名次往前提個一兩級,必有重禮補報。大當家,這可真的恭喜了,這王會彪是原來鷹嘴寨大當家王翔的三子,後來一陣風凌烈鳩佔鵲巢成了鷹嘴寨的龍頭老大,年前打下兩山好把兩山好老營給了王會彪,凌烈被招安後,王翔的長子王會龍重新接管了鷹嘴寨,王氏兄弟相互扶持共有200人槍,單一兩山好或鷹嘴寨的力量都沒什麼,在太行山各綹子排不到二十,但合起來卻能排到前七,所佔地勢也好,如果王氏兄弟真的歸順大當家,咱旱天雷的人槍就超出500了,在太行山穩穩能排到第一位,我們在古月鎮的損失立時就能補回來還綽綽有餘,兩山好位於東面,這是紫氣東來的兆頭,好,好啊!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師爺這幾天差點兒沒被雷鳴煩死動不動就被罵一頓,他早就想有什麼辦法大當家心情好起來,說不定大當家一高興就讓自己嚐嚐那三個一掐出水的嫩鮮肉呢。

雷鳴果然龍顏大悅,凌烈走後他發出結盟帖,也是為了造聲勢,本著有棗無棗來一杆的心思,座次排列上也是他一廂情願之舉,沒經過任何一方勢力同意,結果送到滿天雲的帖子回執是送貼嘍兵臉上五個手指印,送給小白龍的帖子人家給了回執,挺客氣在送貼嘍兵一隻手心寫了個“降”另一個手心寫了個“戰”,師爺的解釋是小白龍讓他是降是戰選一個,雷鳴當時就有些惱火,滿天雲不願意也就罷了,誰讓人家有一挺重機槍呢,你小白龍有什麼牛逼的?兵力也跟老子差不多都不到500,可老子有兩挺輕機槍,你才一挺,憑什麼跟老子叫板,不過從古月鎮回來後雷鳴蔫了,丟了100多人搶,現在就是跟滿天雲或小白龍混可能連第二把交椅都坐不上,太行山的綹子超過300人槍的有三家呢自家除了有兩挺機槍的優勢,人數和槍支現在都不佔優了,但是現在不同了,有了王氏兄弟的歸順,自己的實力一下超過了500人槍,一躍成了太行山人數最多的綹子,霸主之位非己莫數啊,看來師爺說的沒錯,自己還真是天生異稟,這不就遇難化呈祥了?當霸主好啊,不但名望高,黑白道都給面子,實惠也是多多,每年各個小綹子地方鄉紳都有進貢,連國民政府都得忍讓三分。雷鳴立刻吩咐衛兵給他更衣,忍著疼也得穿正規了,又分付師爺準備酒宴香案准備跟王氏兄弟斬雞頭喝血酒拜把子,通知6個棚長都要參加酒宴和結盟儀式,本來山寨是七個棚來著,結果實力最棒的第二棚全軍覆沒只好裁掉一棚,不過好像這六比七就是順呢,順歸順必要的警惕還是不能少的,雷鳴把自己的盒子槍插進後腰,讓師爺告訴六個棚長和衛兵槍不離手提高警惕,一旦發生意外,第一時間幹掉王會彪。

兩個小時後,雞鳴山上鑼鼓喧天,師爺帶著6名棚長下山迎接王家叔侄,經曾到過磨盤山送盟貼的嘍囉證實來人確實是王會彪後,師爺和六個棚長立刻就相信王會彪是誠信歸順,否則不會只帶著20人槍就上雞鳴山,雞鳴山可是有300多人槍,對方要是有異心那就是飛蛾撲火。看到跟王會彪並排騎馬的半大孩子,師爺和棚長們是一點戒心也沒有了,紛紛把手伸進懷裡把手槍張開的機頭輕輕放了回去,把保險紐撥到關閉。

真的沒啥好擔心的,馬上那華服少年可是鷹嘴寨大當家的獨子,對方將唯一的親兒子派來那就是對雷鳴大當家臣服的姿態,有以子質押的意思,這歸降要是有詐,王會彪陷在裡面再搭上王會龍的親兒子,這代價也忒大了。

進了山寨寨門,院子裡兩邊已經擺上了長桌條凳,各種酒菜正一罈罈一碗碗的往長桌上擺放,師爺笑著說:“王當家的,雷大當家正在聚義廳等著您和賢侄,不過聚義廳地方有限,還請兩山好的弟兄在這兩邊桌子上喝酒等著,您和賢侄每人帶一位隨從覲見雷大當家您看可好?”

王會彪滿臉堆笑:“好!好!好!雷大當家實在客氣了,這又是酒又是肉的,忒講究了,我說小的們,我醜話說在頭裡,雷大當家義薄雲天,好酒好肉的招待你們,你們這些小兔崽子別給臉不要臉,吃歸吃喝歸喝,都給我端著點兒,別他媽給老子丟人現眼,誰要是喝高了耍酒瘋鬧事給老子丟臉,老子不回兩山好在這雞鳴山就把你的臉皮剝下來給雷大當家賠禮,聽見沒?”

“聽見了,當家的,您擎好吧,給您漏不了怯。”兩山好嘍兵們一片高呼。

來到聚義大廳門口,衛士攔住了幾人:“對不起幾位,為安全起見,幾位把隨身槍支交出來我妥善保管,大家出來時我再把槍支還給大家。”

師爺訕笑著說道:“嘿,嘿,安全起見,安全起見。”

王會彪笑著點頭:“應該的,應該的,小毅,你也把槍給這位大哥吧。”說著摘下自己的盒子槍,連套遞給了衛士。

半大孩子不大願意的說道:“這麼麻煩啊,我跟你先說好了,我這槍可是我爸花500大洋從洋人那裡買來的,真正的美利堅國的上等貨,你可別給我玩壞了,玩壞了你買都沒出買去聽見沒?”

說著掀開半袖細紗洋白布衫兒,把皮腰帶給解了下來,腰帶的皮套裡插著一支泛著烤藍光澤的精緻小手槍,手柄和半截槍管露在外頭鋥明瓦亮,雞鳴山一眾首領暗自嘆息搖頭,鷹嘴寨大當家也太溺愛兒子了,500大洋能買5杆新式步槍,可是買這種小手槍除了玩耍有個屁用,自殺用嗎?

嘆息歸嘆息,但是對來客完全放心了,看到對方兩個隨從也把隨身配槍交了出來,衛士讓開了門,讓王會彪四人和眾頭目進了大廳。

大家邊走邊打量倆隨從,看著看著發現了奧秘,王會彪的隨從左臂是個假肢,代替手掌的是個鐵鉤子,他侄子的隨從竟然是個妞還是個摸樣很標緻的妞,只不過換了男裝,大家又是一陣嘆息“王家大瓢把子教兒無方啊,即玩兒物喪志又貪戀美色,早晚會讓他三叔吃的連渣也剩不下。”

師爺讓王會彪叔侄稍待片刻,自己去請雷大當家,進了臥房把情況撿重要的說了一遍,把王會龍兒子的情況也說了,雷鳴聽後完全放了心,放穩腳步走出臥房,人還沒出來笑聲先入耳:“呵呵呵,會彪老弟,小毅賢侄,一路辛苦一路辛苦,雷鳴身患小恙未能下山親自迎接,實在過意不去啊。”

雷鳴進了聚義廳向王會彪走來,王會彪和小毅忙面對來人鞠躬行禮,被師爺虛抬雙手扶起。將兩人引向貴賓座—首席的右首,師爺讓王毅挨著王會彪上座,王會彪忙搖手:“師爺,這可不中啊,小毅雖然是晚輩,今天代表的可是我大哥,大哥為上,兄弟萬不能亂了身份。”

雷鳴一看深感王會彪仁義可交,有這樣的小弟那可是當大哥的福分啊。

於是乎雙方在親切友好誠摯謙遜和諧氛圍中商談了合作事宜,並達成歸附盟約:鷹嘴寨兩山好王家兄弟從今以後願意尊旱天雷為太行山各路英雄盟主,願意隨時聽從盟主的號令,刀山火海勇往直前粉省碎骨在所不惜;雷鳴正式認定雙頭鷹(小毅給兩山好鷹嘴寨合併起的名字,得到了與會者一致讚賞)在太行群雄中排位第三,之所以沒排到第二位那是給滿天雲和小白龍下了個套,讓他們兩家為爭老二打生打死等比出了雌雄勝者慘勝實力肯定跌到旱天雷之下,想爭盟主之位也有心無力了,輸了的肯定實力大損對雙頭鷹的位置沒有威脅了,這是師爺獻的一桃殺三士之計,眾人都是拍手叫好,此次會談還確定了旱天雷和雙頭鷹是兄弟關係,如果一方有警另一方接到警訊必將全力援助。

結盟意向達成,嘍兵們開始擺香案,請關二爺牌位,擺貢品,斬白雞,準備喝血酒盟誓約,小毅年輕好動坐不住,會議開了這麼長時間早已不耐煩了,趁著大家準備儀式說閒話時,就在聚義大廳閒逛起來,孩子多動好奇,雷鳴和手下也不以為意,連他的隨從都沒動地方。

“哎呀,這不是機關槍嗎,雷伯伯,你們山寨也有這傢伙呀,喝!還有兩個呢,怪不得我爹說旱天雷超級厲害呢。”大家聽見小毅的驚歎聲望了過去,看到聚義廳門口兩邊各擺著一張八仙桌,每張桌子上都架著一挺機關槍,桌子後面站著兩個嘍兵挺胸站立,機槍口正對著大廳。

雷鳴倒不是為了特意對付王氏叔侄才把機槍調進聚義廳裡的,這兩挺機槍是旱天雷鎮山之寶,是雷鳴的心頭肉,平時一直放在自己的臥房裡,親眼看著心裡踏實,深怕放出去讓下面的人拐跑了、毛手毛腳弄壞了。今天王家叔侄來拜山,擺出來主要是爭門面顯實力,當然也有下馬威捎帶防範的作用,不過擺出來後也不知道王氏叔侄眼神不濟,還是自家選的位置偏僻,這叔侄對自家的寶貝竟無動於衷,讓雷鳴有些穿得光鮮遇上瞎漢的感覺,現在一看小毅的表情他渾身的汗毛孔都開啟了舒坦之極,心想下一次再有人來,這機槍要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雷鳴樂呵呵的對王會彪說:“區區兩挺輕機槍而已,沒啥大不了的,也就是火力強點兒,太耗子彈了,聽小毅的話頭王兄弟山上也有這東西?”

“這麼金貴的東西我們這種小綹子怎麼會有?倒是一陣風凌大哥手上有兩挺來著,一直掌握在他的親衛隊手裡,別人連碰都不能碰,有一次小毅好奇靠近摸了摸,就被凌傑推了個屁股墩,從那次起我哥就有了跟凌大哥分家的心。”

“原來如此,這凌烈凌傑做的就過分了,一個孩子碰碰這鐵傢伙還能怎麼滴了,把子彈卸下來給孩子開開眼長長見識唄,小肚雞腸終究難成大事啊。”

小毅打蛇隨杆上:“雷伯伯,我摸摸這機關槍行不行?”

雷鳴大度的說道:“那有啥不行的?那誰,你把機關槍的彈匣卸下來,給我賢侄演示演示,讓他打兩下空槍過過癮,小毅啊,現在你還小,等你大些了,伯伯讓你打幾梭子真子彈,那才叫過癮呢!”

“哎,謝謝雷伯伯,一言為定啊。”小毅歡叫一聲就跑到機槍跟前,機槍手卸下彈夾,跟他講解怎麼用,完了就讓小毅來到射手位置教他握手柄扣扳機。

在場的人都饒有興致的看小毅學打機槍,眼睜睜看著小毅兩手一揚,跟前的機槍射手和副射手都捂著脖子倒下了,接著小毅兩手再一揚,門口那邊的機槍射手和副射手也倒下了,隨後小毅手法熟練的把桌子上的彈匣快速裝到機槍上部的插孔裡,拉動槍擊,對著目瞪口呆的棚長們和他們的護衛隨從就開火。

這一切都是發生在電石火光的一瞬間,與此同時那小毅的女隨從也是揚手把兩隻柳葉飛刀甩了出去,打進了站在雷鳴身後的兩個護衛身上,王會彪一個虎步越到雷鳴身前一拳搗在他的胸前的傷口上,雷鳴當即疼的昏了過去,王會彪把雷鳴擋在身前,抽出雷鳴腰上的手槍,朝著雷鳴手下的人開槍就打,戴假肢的隨從也在第一時間用左臂的鐵鉤子打倒了跟前一個捧著一摞酒碗的嘍兵,三步並作兩步搶到大門左側的機槍桌子旁,雙臂用力把八仙桌推到大門口,調轉機槍口對著大門外,隨時準備向可能衝進大門的嘍兵射擊。

想必大家已經知道王會彪帶進聚義廳的三人是誰了,楊毅、楊靜和韓泉,按預設方案楊毅王會彪都認為雷鳴會把機槍架設在雞鳴山山路的隘口處類似鷹嘴崖的地方,如果那樣即使是用迫擊炮也無濟於事,必須從上面想辦法,所以制訂了假裝結盟打入匪巢裡應外合的作戰方案,由楊毅、楊靜、王會彪、韓泉領著20個人上山,柳杏兒、柳鐵柱、馮建光帶領二百寨兵一門迫擊炮,一挺重機槍,兩挺輕機槍,從山下強攻雞鳴山,行動的訊號以山上的槍聲為準。

楊毅等人從山下一路上來,左看右看就是沒發現雷鳴的機槍陣地,心裡還覺著雷鳴好手段,竟然把暗堡修建的如此巧妙讓人難以發現,待進了聚義廳楊毅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門口兩邊擺著的機槍了,真是讓人哭笑不得,自己還擔心柳鐵柱馮建光不能及時發現山上的機槍陣地吃大虧呢,卻沒料到雷鳴是如此友好幫忙,竟把機槍藏屋子裡來了,既然如此就不能辜負人家的好心,私下跟其他三人約好要奪取機槍佔領聚義廳。突襲行動非常完美,楊毅一匣機槍子彈打光後,聚義廳旱天雷匪幫的6名棚長以及各自的隨從衛兵都被打倒了,非死即傷,身上沒挨子彈的只有雷鳴和躲在桌子底下的旱天雷師爺了。

雷鳴昏迷著,楊靜把師爺拽了出來:“不想死的話,跟我到門口喊話,就說雷鳴已經歸順了兩山好,讓弟兄們把槍放下投降保命。”

就在楊毅開槍時,外面早已準備好的兩山好20個弟兄,猛地掀翻了擺滿酒菜的長桌,抽出槍就打,有心算無心當時就把院子裡的嘍兵打倒一片,等大批嘍兵在哨長的驅趕下從本棚趕來時,兩山好的弟兄已經背靠聚義廳用飯桌凳子和嘍兵的屍體築起一道簡易掩體,抗擊嘍兵越來越強的攻擊。

正當旱天雷二百多嘍兵打出的彈雨壓得人抬不起頭時,山下響起了“嗵!嗵!嗵!”的重機槍聲和“轟!轟!”炮聲。而此時,聚義廳的大門和旁邊的窗戶都開啟了,兩挺機關槍不停歇的交替射擊,一下就把嘍兵的火力壓了下去,兩山好的弟兄又能抬頭射擊了,進攻的嘍兵尤其是各哨的哨長什長不是傻瓜,他們進攻救援聚義廳是為了把雷鳴和棚長們救出來立功領賞,現在一看聚義廳裡兩挺機槍都歸了兩山好,就知道他們的大當家和棚長們已經凶多吉少,再聽聽山下恐怖的槍聲炮聲,都知道旱天雷大勢已去雞鳴山要換主子了,再頑抗下大家下場堪憂,忙讓手下停止射擊搞清新形勢,這就是土匪的性格,跟著強者活的長久。

師爺從聚義廳大門出來了,給大家把形式講的通透,為了坐實師爺的講說,雷大當家坐在太師椅上耷拉著腦袋被推了出來,這還有啥說的呢?跟誰幹還不是吃飯喘氣,有頭領才有忠義不是,頭領都沒了對誰忠義啊?各個哨長什長自覺承擔起應盡的責任,約束弟兄們放棄抵抗歸順投降。

柳鐵柱柳杏兒馮建光和楊毅等人在雞鳴山上勝利會師。檢點敵我雙方戰損,兩山好折損3名弟兄11人負傷,旱天雷被俘生命垂危,六個棚長死翹翹,嘍兵死55傷37。此戰收穫是相當喜人,繳獲的兩挺仿捷克式輕機槍不但嘎嘎新還帶六根槍管,水連珠和老套筒步槍335杆,16把手槍全是盒子槍,各式子彈5萬多發,還有一大堆火槍、鳥筒、大刀、長矛和火藥鐵砂。除了戰兵,山上還有哨長以上首領的家眷,有一些做雜役的苦力和30多名營妓其中就包括十幾天前從古月鎮掠來的三名女孩,令人欣慰的是三名女孩都是完璧沒受到摧殘,這得益於楊毅打在雷鳴身上的那一槍。繳獲的財物也很豐富,黃金16斤,銀元三大水缸估摸著有2萬多塊,法幣1萬多元,糧食除了從古月鎮搶來的3萬斤,受旱天雷保護的4個村子秋後也貢獻了3萬斤糧食。此外還有些珠寶布匹綢緞啥的。

楊毅吩咐王會彪派了一哨弟兄押著兩輛大車拉著古月鎮的三個女孩和53杆舊槍1000發子彈還有那堆火槍鳥筒火藥鐵砂以及一萬多元法幣送給古月區公所,車上還有一個半死昏迷的雷鳴,楊毅讓王會彪以雙頭鷹大當家的名義給區公所寫了封信,信的內容主要就是說自己本是國民黨政府逼迫才佔山落草的,對共產黨沒仇沒恨不想與之為敵,這次打掉旱天雷一是為民除禍二是為了自保,得知此梟最近禍害了古月鎮,特地把他送給民主政府發落,並送上所救的女子和部分繳獲的武器,山上的糧食也是雙頭鷹生存所需要的,就用一萬元買下了,王會彪早就猜測楊毅跟共產黨有聯絡,這下更加肯定了,更覺得以後有了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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