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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疾風識勁草 板蕩辮忠貞(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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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毅一家雖然由於凌玉嬌的事鬧了一陣子心,過後也就那樣了,日子照過,楊老栓兩口子對柳杏兒更喜愛,這丫頭手腳勤快嘴巴甜,摸樣也招人愛,論起人品柳杏兒只在凌玉嬌之上,至於凌玉嬌的家世財產除了讓楊家尷尬外,楊家還真沒眼熱過,所以跟凌家的婚姻解除了就解除了,從老到幼沒人覺得有啥遺憾的,就連這樁婚姻的始作者楊靜也是鬆了一口氣,她知道楊毅並不喜歡凌玉嬌,她自己也對凌玉嬌看不慣,把倆人撮合在一起,讓楊靜心裡總是疙疙瘩瘩的,覺得讓心愛的弟弟受委屈了,現在凌玉嬌主動要求和離,正是求之不得。

至於在村裡人的影響,楊毅楊靜都不怎麼在乎,日子是自家過,鞋子合不合適腳知道,用不著看別人的眼色。

所以楊家溫馨和順的日子又正常起來,楊老栓夫婦、大蘭、柳杏兒和老常輪番挖地道,小蘭看孩子,楊毅趕著大車去做生意畫地圖,楊靜坐鎮縣城藥店診所,柳林則去招人才搞培訓布眼線埋暗樁,關嬸兒督促檢查十個礦工的地道挖掘進度。一切都是有條有理,要不是收音機裡時不時的播報著日本人和國軍開戰的訊息,這日子倒是也很祥和愜意。

這天大蘭挖了會兒地道,秋兒餓了,小蘭就把姐姐替換下來,讓大蘭奶孩子看青青,秋兒吃飽後犯困,大蘭把他放在柳條筐裡上面蓋了個布單防止蚊蠅騷擾小傢伙,正尋思著再去挖地道,就聽著有人敲大門,大蘭走到門前問道:“誰呀!”

“這是楊毅家嗎?”外面的人說話不是本地口音,倒跟靜心的口音有些相仿。

大蘭把大門門栓抽開,把門開啟,看到門外立著一個渾身髒乎乎發著刺鼻臭味的人,一隻手拿著個破碗,另一隻手,呀,大蘭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人的左手從小臂以下就沒了,這顯然是個乞丐,而且是個苦兒乞丐,可是這個乞丐卻問起弟弟的名號,大蘭心裡很是奇怪:“這位大哥,楊毅是我兄弟,他今天不在家,請問你找他幹嘛?”

苦兒叫花子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龜兒子的,老子總算是到家了,哦,對不起大妹子,我沒有罵你,你是楊毅的姐姐,一定是大蘭妹子了。”

大蘭驚奇道:“是啊,大哥,我就是大蘭,你咋知道我的名字呢?”

“老子,哦,看我這張嘴,我是聽楊毅說的,我問你,楊毅不在家,那韓春在家沒,楊靜也叫靜心在家沒?”

“韓春是誰呀,你說的這人我不認識,不過靜心姐也是我姐,她在縣城開了家診所給人看病呢,大哥你咋認識楊毅和靜心姐的。”

“韓春沒在這裡,我姐她,她?”叫花子嘴裡嘟囔著,兩行眼淚就撲簌簌的流下來了,把臉上的塵土衝出兩道水渠。

大蘭一看有些著急:“大哥,我說大哥你先別哭啊,你跟我說說你是誰,跟楊毅和楊靜是什麼關係,你那個叫韓春的姐姐怎麼的了,等著楊毅回來了,你問明白後再哭行不?興許你姐啥事都沒有呢,你不是白哭了。”

“嗯?也是啊,說不定我姐跟我似的受傷有病寄放到什麼地方了,大蘭妹子,我叫韓泉,我姐叫韓春,楊毅認我做哥哥,認韓春做姐姐,我也叫靜心姐姐。”

大蘭一聽不敢怠慢:“哎呀,韓春哥,你快進家裡來,你這是受了多少苦啊,你等著,我給你打些水你先洗洗,再給你找一套乾淨衣服去。”

大蘭匆匆來到後院告訴正在往外運土的老常:“常叔,前院來了個人,說是小毅的哥哥,是一路要飯從四川那邊來的,那叫一個慘,您先去前邊陪陪他,青青和秋兒都在前面呢,我把我爸媽叫上來,順便給那個人找一套衣服換換。”

兩小時之後,清洗乾淨,身穿一套寬大服裝的韓泉,放下手中的大碗,打了個飽嗝笑了:“北方的麵條真香啊,可算是吃了頓飽的。叔,嬸子,我現在覺著是真的到家了。”

小蘭張著嘴都看傻了,滿滿一小盆麵條,這可是爸媽姐姐嫂子自己青青和常叔七個人的晚飯,就這麼進了韓大哥的肚子裡,他那肚子怎麼能盛得了?

“孩子,來家就得吃飽嘍,你和小毅是兄弟,咱家就是你的家。”楊老栓看著這個憨憨的小夥子,打心裡喜歡他:“飽吹餓唱,既然吃飽飯了就說說吧,跟我們家小毅是怎麼認識的,你們怎麼結交的,怎麼又分開了,你又是怎麼找到這兒來了,細細慢慢說說,你叔我愛聽著呢。”

一家人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尤其是柳杏兒對楊毅的一切都非常關心,楊毅五歲之前的事她已經向婆婆和大姑子打聽了個通透,連楊毅幾歲斷奶都問明白了,可是五歲到今年春天這九年全家人都不很瞭解,楊毅楊靜也不願多說,現在有個瞭解楊毅那段時間生活的人,那還不趕緊問個清楚明白啊。

可是,吃飽喝足了的這位,兩嘴一抹第一句話就讓杏兒姑娘有些失望:“其實以前我也不認識楊毅兄弟,我是去年臘月認識他的,當時我身受重傷躺在一個破廟裡快要死了,我姐韓春沒任何辦法守著我只會哭,正好楊毅兄弟路過破廟聽見我姐的哭聲就進了破廟,可真是太巧了,楊毅認識我姐,我姐的婆家離靜心她們修行的庵院挺近,跟楊毅和靜心都很熟,楊毅把我送到客棧,靜心姐會醫術給我治好了傷,我們就跟著一個姓方的紅軍女政委去找紅軍大部隊去了,國民黨白匪軍殺了靜心和楊毅的師父師叔和師姐也殺害了我姐的公公、婆婆和孩子,我們都要去投紅軍殺白匪軍報仇,後來好不容易到了甘肅才找到紅軍,以後就跟國民黨白匪軍打仗,可是紅軍人少,白匪軍太多了,武器也比我們的好,白匪軍有大炮我們沒有,打起仗就很吃虧,最後那次仗我、楊毅兄弟、靜心姐和我姐韓春跟著方政委還有三十來個紅軍跟上千白匪軍對打,白匪軍硬是打不過我們,然後敵人就把大炮拉上來了,我們再能耐也打不過大炮啊,我這隻胳膊就是讓炮彈皮給削去了,楊毅兄弟冒著漫天飛的炮彈片和石頭,硬是把我搶了出來,送進了當地一家寺院裡養傷,就是那天楊毅認了我當他哥哥,也認了我姐當他姐姐,臨走時他給了我咱家的地址,還給我留下了錢,讓我傷好後來河北老家找他和靜心還有我姐韓春,既然楊毅兄弟和靜心姐都回來了,我姐韓春沒回來,那肯定是出事了,不是死了就是跟我一樣受了傷送到什麼地方去養傷了。”

雖然韓泉說的非常簡練,可是聽的人一個個心驚肉跳臉色煞白,不敢細想稍稍想一下就一陣陣犯暈,老天爺,三十多個紅軍硬抗上千國軍,最後國軍還動用了大炮,楊毅是怎麼撐過來的?說屍山血海該不為過吧?

柳杏兒終於知道年紀輕輕的楊毅打仗為什麼那麼厲害了,那可是跟正規軍拼磨出來的,原來對楊毅僅憑三十幾個人就拿下了遼縣縣城敬佩的五體投地,現在看來也不很稀奇,畢竟那時遼縣城僅剩下晉軍一個排的兵力,自家手裡還有鋼炮,三十個人能硬抗上千人,拿不下縣城才新鮮呢。

兒子參加過紅軍,楊老栓腦袋轟轟直響,紅軍是什麼?是國軍要剿滅的赤匪啊,怪不得兒子一直不提以前的事,原來是為了避禍啊:“咳!大家都聽我說哈,韓泉今天說的這些,小毅、靜心為啥這麼長時間跟我們一個字也不說?不說就對了,是為了家裡好啊,今後無論誰也不能再提小毅、靜心和韓泉你們參加過紅軍的事了,國民黨和共產黨是兩個死對頭,雖然現在是一致對外打小日本,但是隻要外敵沒了,國民黨和共產黨還得死掐,不徹底滅掉一方另一方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小毅和靜心見天在縣城,周圍都是國民黨的兵,要是參加紅軍的事暴露出去讓國民黨知道了,早晚會遭到國民黨的毒手,以前咱在縣城看到被砍了頭的共產黨可真是不老少,國民黨在鎮壓共產黨方面狠著呢,咱家可得保好密,就是在家裡也不許再提紅軍的事了,青青會學話了,保不齊就學了去再在外面說了就把小毅和靜心給害了,韓泉啊,以後人家問你你的手是咋弄得,你就說鍘草時不小心把胳膊續進去了,再不敢說是跟國民黨打仗時弄的。”

一家人知道事關楊毅靜心生命,都發誓不再提這件事了,韓泉也表示再不會說這些事,跟誰也不說打死也不說,楊老栓這才微微放下些心來。

過了一天,楊毅回來了,看到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和兄弟,楊毅和韓泉緊緊的擁抱在一起:“哥,韓泉哥,你終於來了,你能活著來找小毅真好,哥,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韓春姐,當時我被敵人的炮彈震昏迷過去了,靜心姐讓山上垮塌的土石活埋了,韓春姐不願意當俘虜被白狗子糟蹋拉手榴彈跟白狗子同歸於盡了,我醒來後看到韓春姐的周圍躺著好幾個白狗子,韓春姐是好樣的,在天上姐夫看到她也會誇她的,會更喜歡她的,我醒來後只從土堆裡刨出了靜心姐,那時她已經不喘氣了,好容易才把她救活,可是咱們那個排其他人都犧牲了,方政委也犧牲了,我們把方政委的屍體和韓春姐的屍體埋在一起了,在路上她們能個伴兒,不會孤單的,我在她們的墳邊做記號了,等太平了咱們一起把韓春姐、方政委和其他同志們接回來,我們永遠在一起。”

韓泉經過這兩天的休息思考知道姐姐能活下來的希望很小,自己能活下來找到這裡已經是萬幸了,所以心裡也有了準備,雖然在楊毅這裡得到了證實也是很難過,但也還能夠控制住感情:“楊毅,好兄弟,我知道你,知道你的為人,但凡你有一線可能也不會放棄我姐的,當初我就剩一口氣了你還冒著敵人的炮彈子彈把我搶出來,你怎麼會放棄我姐呢,我姐原本就是要找我姐夫的,現在有方政委陪著,她在天上會找到我姐夫的,兄弟,你能活著,靜心姐能活著,真的是太好了,我們能在一起真好哇,我們該高興的,不哭了,不哭了啊。”

一旁的家人早就哭成一片,樸英順過來把韓泉緊緊的抱住:“泉兒,我的孩子,以後這就是你的家,我和老栓就是你的爸媽,大蘭小蘭都是你的妹妹,大蘭、小蘭、杏兒過來,來給你們的哥哥行個禮。”

韓泉規規矩矩的跪下來給老栓夫婦磕了三個響頭:“爸、媽,兒子給您二老磕頭了,以後我就和我弟還有妹妹們一起孝順您二老。”

大蘭、小蘭和柳杏兒都給新的哥哥鞠躬行了禮,楊毅問韓泉:“哥,你的傷養好了沒,這一路上順利不。”

大蘭搶先道:“順利啥呀,你沒見到前兒個泉哥那個慘樣,泉哥是一路要飯從甘肅過來的,他那身破衣裳全是蝨子跳蚤,我一把火給燒了,這身是你姐夫的衣服,忒大了些,我和杏兒在給他緊著做呢,今晚上就能穿了,哎,作孽啊,這老天爺咋就不開開眼,讓好好的老百姓受這些罪。”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忙掀起衣襟把淚水拭去。

“韓泉哥,你是一路要飯來的?我走時不是給了你錢和金條了嗎?都讓那廟裡的和尚拿走了嗎?”

“沒,人家和尚怎麼會貪墨咱的錢?兄弟,哥能活著來這兒多虧了你留下來的錢了,倆月前我傷好了,就和兩個九軍的傷員辭別了寺院,準備找部隊去,方丈大師說甘肅青海地界已經沒紅軍了,我們就南下,過了張掖碰上了巡防團的騎兵,我們三個人就我一隻短槍,跑不過他們,子彈打光我們就被俘了,往張掖押解的路上,我把藏進靴子裡的金條和法幣拿出來賄賂押解我們的白狗子,我對他們說要是不放我們到了張掖我們就把這些錢的事告訴上面當官的,那幾個白狗子知道要是那樣的話,他們就啥也撈不著了,就偷偷把我們給放了,身上沒了錢就只能要飯了,你還別說,我這隻斷胳膊還硬是有了大用途,他們倆人要的飯都不如我要的多,有時候我還能要到銅子兒法幣呢,過了黃河進了陝北他倆要去延安找中央紅軍,我記著兄弟你的囑咐就一路打聽著找到這兒來了,越往東越暖和也沒受啥大罪。”韓泉憨憨的笑了。

“嗯,能平安到家就好,明兒個跟我去縣城,靜心姐要是看到你指不定多高興呢,正好我去四鄉收山貨賣雜貨缺人手,以後咱倆一起就方便了。”

“好得很,以後哥就跟著你了,你叫我幹啥我就幹啥。”

晚飯後,大蘭一邊縫著手中的衣裳,一邊說道:“小毅,今兒個賈區長讓我參加村裡的婦救會,我當時沒答應她,說容我考慮考慮跟家裡商量一下,你說我去好還是不去的好,咱村裡已經有些姑娘媳婦參加了。”

“咱家地道挖的咋樣了,還得多少天能成?你要是走了,地道的進度指定會慢下來,別到時候有事兒就來不及了。”

楊老栓吧唧著旱菸說道:“地道的事沒大蘭也中,往井裡的地道早就通了,往後山的也快了,我估摸著再有七八天也就差不離了,村裡別的家都出了人,咱家一個不出指定不中,小蘭太小,杏兒更不合適,大蘭就去應應差吧,家裡有你常叔,杏兒也是個能幹的孩子,你就別操心了。”楊毅點頭說是。

第二天楊毅和穿著一身嶄新合體衣服的韓泉來到了集安縣普慈藥房,楊靜看到韓泉真是喜出望外想起長眠地下的韓春又忍不住泣不成聲,在楊毅的勸慰下才慢慢舒緩過來:“姐沒事,小毅,於家窯來人了,今兒城門一開就來了,大半是昨晚來的,在城外等了大半宿,現在在後屋等著你呢,估摸著事情挺急,你快過去看看吧?我給韓泉檢查一下身體就過去。”

楊毅答應了一聲就去了正屋客廳,一見來人認識,是胡管家的兒子胡風,這小夥子長的很精幹,虎背熊腰,兩眼有神,也是個練把式,現在擔任護礦隊副隊長,正隊長是於梓軒,只是掛名而已,胡風是實際隊長,於夢娜說過胡風在暗戀她,今兒個連夜趕來估計事情不小。

“楊少爺,大小姐出事了,被民主政府給抓起來了。”果然訊息驚人。

“胡風大哥別急,你把事情仔細跟我說一下,我要了解事情的全部。”

“哦,是這樣的,大小姐是共產黨大傢伙都是知道的,邯鄲城的警察還畫影圖形懸賞捉拿她來著,去年大小姐的上級領導被國民政府抓起來砍了頭,大小姐就跟組織失去了聯絡,上個月陝北的共產黨派了好些人到邯鄲下面的村鎮建立抗日民主政府,在我們青龍鎮也成立了區公所,大小姐就去區公所找那些共產黨表明身份要求恢復組織關係,區公所的人做不了主,就把事情反映到了上面,昨天一大早來了一夥帶槍的人,說是邯鄲縣大隊奉上級命令逮捕大小姐,罪名是叛徒。我想把護礦隊拉出來阻止他們,大小姐不讓,她讓我來找楊公子想辦法,她就被那幫人帶走了,大小姐被關押在邯鄲縣民主政府所在地管城鎮縣政府的院子裡,究竟咋樣我也不清楚,只好派手下盯著那兒,我連夜過來找楊公子了。”

這時楊靜已經給韓泉檢查完身體,看到他傷口都恢復的很好,倆人就過來了,聽到了胡風的話,楊靜說道:“共產黨對叛徒的處分是很嚴厲的,小毅,要不我們現在就去把夢娜救出來吧?”

“人是一定要救的,可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再採取極端手段了,我們有過一次教訓,一旦傷了人就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這樣吧,靜心姐、韓泉哥,咱三個一起去一趟於家窯,跟於大叔他們好好合計一下,找出個穩妥的辦法把夢娜姐救出來,要是別的辦法都不行,我們就帶領護礦隊去搶人。”

楊靜把診所的事情跟柳林夫婦交待了一下,一行四人騎馬飛奔來到了於家窯,於梓軒一家愁雲籠罩,看見楊毅來了就像看到救星,忙把幾人迎進了客廳。

楊毅一路上腦子沒閒著,在西路紅軍婦女團為了救方政委和孫營長殺了三個紅軍政治保衛局的幹部,弄得自己到現在也不敢公開自己曾經當過紅軍,這次決不能那麼魯莽了,要是再出意外就別想重新投共產黨參加紅軍了,夢娜這事兒一是不能動武力,二不能自己和靜心出面,實在不行必須要動武的話也得避人耳目不能洩露半點兒蛛絲馬跡。

進了客廳看看屋裡沒有閒雜人員,楊毅說道:“我有一個計劃大家來合計一下,咱也甭管夢娜姐當沒當過叛徒,管那個也沒用,人是非要救出來不可,既然是民主政府抓的人,那咱們就用民眾的力量來救人,大叔你把所有的礦工還有村裡的老少爺們嬸子大娘姐妹只要身體行能走路的,都弄到民主政府去請願,注意,是請願不是要打戰不要帶武器,找幾個能說會道的大爺大娘牽頭說夢娜姐的好話,請民主政府放人,如果他們不放,就跟民主政府的人說咱們要去邯鄲縣國民政府請願,我估計民主政府會考慮放人的。這是正面交涉,為防止萬一,胡風大哥找幾個好手跟著我們,帶著硬傢伙,要是民主政府硬是不放人或者要殺夢娜姐,我們就出手救人。”

大家都認為楊毅的方案是唯一可行的辦法,連忙分頭去做準備。

下午四點左右,邯鄲縣民主政府駐地門口,陸陸續續開始聚集人群,很快就達到了上千人,原來於梓軒不但把自家煤窯的礦工和自己村的村民給派來了,還去附近兩個村求援,再加上夢娜母親一族的親戚們,陣勢就大了起來。

等縣民主政府的衛兵發現苗頭不對,進去報告時,人群裡已經打起了“還我女兒!”“於夢娜是好人!”“釋放政治犯!”“槍口一致對外!”等橫幅標語,圍觀的人已經是人山人海。

邯鄲民主政府的縣長邱子代和政委魏達通出來看到這情景,腦門子上的汗就出來了,縣委政治部抓捕於夢娜他們是知道的,抓捕理由也比較充分,去年國民黨在邯鄲大搜捕,邯鄲縣委幹部大部分犧牲了,也有個別人當了變節分子,黨組織遭到了極大的破壞,很多黨員都跟組織失去了聯絡,新組建的縣委組織部門沒有那些老黨員的名單,於夢娜主動跟黨聯絡本來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組織部門對這個於夢娜審查時對其身份表示了懷疑,一是於夢娜的出身是地主和資本家合二為一的家庭,再一個也是最關鍵的疑點是跟於夢娜有聯絡的人都被砍了頭,只留下了於夢娜一個人,而國民黨知道於夢娜的政治傾向,也頒佈過懸賞令,但是卻沒有賦予實施有力抓捕,邯鄲城離於家窯並不很遠,可是國民黨政府卻從未派人派兵到於家窯抓捕於夢娜,太令人不可思議。結論只有一個,作為資產階級出身的大小姐,於夢娜經受不住敵人的白色恐怖威脅,背叛了黨組織,出賣了上級領導和同志,應該立即予以抓捕處決。原以為於夢娜家也就是個地主資本家窯主,農民佃戶和礦工還不定多仇視於家呢,卻沒想到事情卻是完全相反,這黑壓壓的一片民眾,給民主政府的幹部們造成的壓力衝擊相當大。

邱縣長和魏政委接待了幾個老礦工和老農民代表,瞭解到他們都是得知於夢娜被抓自發過來請願的,他們保證於夢娜是好人,即使於夢娜是叛徒也是從共產黨叛到國民黨那邊去了,現在是國共合作,國民黨抓到的共產黨員都無罪釋放了,那共產黨也不應該抓國民黨了吧!?如果共產黨民主政府不放人,那大傢伙就要到邯鄲城到省城向國民政府請願放人。

邱、魏二人心裡明白,什麼自發請願?肯定是於家在指使礦工和農民鬧事,可是人家提出的論據並不是沒道理,說於夢娜是叛徒並沒有確鑿證據,只是主觀推測臆想,退一萬步人家就是投靠了國民黨,民主政府就可以對人家進行處置嗎?破壞國共合作,破壞統一戰線的帽子萬萬不能戴,蔣介石做夢都想取締民主政府呢,要是讓國民黨落了口實民主政府就被動了。另外民主政府不佔天時不佔地利唯一的希望就是民心所向,現在弄出這麼大的陣仗,要是不處理好,民主政府就會失去民心,沒有民眾支援的民主政府那還叫民主政府嗎?現在就是不處理於夢娜對民主政府也沒啥負面影響,對她有懷疑不承認她的黨員身份就是了,最多就是把她當成國民黨,提高警惕罷了,沒必要節外生枝。

邱縣長和魏政委簡單交換了一下意見,馬上出來跟請願代表解釋道:“可能大家誤會了,我們找於夢娜過來只是為了瞭解情況,瞭解完情況我們就會讓她回去的,不存在逮捕限制自由問題。這樣吧,大家稍等一下,我們去看看同於夢娜談完話沒有,要是談完了現在就可以讓她和大家一起回家。”

看到情願的人群平靜了許多,邱、魏二人連忙到後院準備把於夢娜放出來,可是到了政治部的審訊室,倆人嚇了一大跳,於夢娜倒揹著手被吊在房樑上腳尖剛剛接觸到地面,渾身溼透,頭髮散亂倒垂著,沒有聲息,邱縣長是老紅軍很是惱怒:“混蛋,誰允許你們這麼幹的,來人啊,下了他們的槍。”門外的衛兵闖了進來,把槍指向了審訊室桌子旁邊的幹部。

“邱子代,你這是幹什麼?你竟然敢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同志,我們政治部直屬省委政治部,你無權干涉我們的工作。”一名戴著眼鏡的斯文男氣勢洶洶。

“把配槍交出來,我就說這一遍,誰要頑抗我立時打死他,我懷疑政治部被日本漢奸滲透了,正在做破壞聯合救亡統一戰線的事情,誰要是反抗立即處決。”

“我是邯鄲縣委書記,我完全支援邱縣長的判斷,衛兵,把這幾個人的槍下了,統統關起來,接受甄別審查,來人,把於夢娜同志放下來,慢一些,慢一些,於夢娜同志,我們來晚了,讓你受委屈了。”魏達通扶著於夢娜癱軟的身子,看看捆綁的繩子解開後,扶著她走出審訊室,進了自己的宿舍,讓警衛員喊來兩個女同志給於夢娜洗澡更衣。

兩個小時後,邱子代、魏達通向已經梳洗完畢一身雙排扣制服裝的於夢娜正式道歉,並表示會向上級部門反映個別同志的違紀行為,對於夢娜積極向黨組織靠攏的行動表示讚賞,並說明根據組織原則沒有備案沒有證明她是一名共產黨員的情況下,組織上是不能恢復她的黨組織關係的,如果她想加入共產黨可以從新寫入黨申請書給當地的民主政府黨組織,經過一段時間的考驗觀察合格後就能成為一名正式的共產黨員了。

這二十幾個小時對於夢娜就是在噩夢中,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政治部的人一直在審問她,已經確認她是叛徒了,問她的內容是從什麼時間背叛黨的,出賣了多少革命同志,一共做了多少危害革命的事情,她否認就遭到酷刑,兩隻手的手指都用筷子夾腫了,現在還沒有感覺。現在他們要釋放她,她的心裡有了解脫,聽對面的人問她有什麼要求,她只是低聲虛弱的說:“我要睡覺。”

於夢娜出了政府大門就暈了過去,情願的礦工鄉親們看到大小姐出來了,趕忙把她扶到大車上,也不跟政府人員理論於夢娜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了,打著火把簇擁著大車浩浩蕩蕩的回了於家窯。

縣政府兩位主官終於鬆了一口氣,連夜起草一份報告送到冀南黨工委,冀南黨工委看後認為事關重大,向中央詳細彙報了邯鄲的情況,不久中央發出通知,各地民主政府八路軍新四軍,在新時期,叛徒的定義是特指投靠日本侵略者和偽滿政府漢奸組織,對投靠國民政府的人不適合叛徒罪名,只能作為脫黨行為。中央強調各級組織嚴禁逼供刑訊,嚴禁對被調查者侮辱、用刑,更不許擅自行使極刑,對罪犯民主政府要公開審判。至此廣大民眾對民主政府更加擁戴支援了。

楊毅帶著楊靜、韓泉、胡風等十幾個人,懷揣著短槍一直在關注著邯鄲縣政府的動態,直到於夢娜被送出來,才靠近大車旁。看見夢娜憔悴的臉頰和腫脹的手指,胡風眼都紅了,還想跟那些幹部討要說法,被楊毅制止住了,今天這事兒能有如此結果已經是非常滿意了,要是當年有人如此迴護方政委和孫營長自己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夾著尾巴做鎖頭烏龜。

經過此次打擊,於夢娜滿腔熱情被一桶冰水化為烏有,醒來後一直不言不語,給她吃就吃,讓她睡就睡,猶如木偶一般,楊靜給她檢查了身體,除了手指筋骨有些損傷其他地方倒問題不大,十指將養個把月就能恢復,她現在是心病。

楊毅當然知道於夢娜這是心病了,這次對她的打擊要比上次她被強暴還要嚴重,於夢娜曾經把共產主義事業當成了她畢生的理想和追求的目標,她原以為黨組織是神聖美好沒有半點瑕疵的,可是當那些代表著黨組織的人沒有證據就汙衊自己當了叛徒,半點也不聽自己解釋,自己不承認那些莫須有的罪行就被毒打上刑時,她心目中的聖堂一下子垮塌了,她非常非常失望,失望過後是渺茫,她找不到路了,漫漫人生路準確正確的是那一條呢?她原本是打算找到組織後就把於家的武裝護礦隊交給黨組織,她要和護礦隊一起參加八路軍開赴抗日前線,跟日本鬼子拼殺直至流盡最後一滴血的。可是,不容她說什麼,那些人不讓她做任何辯解,她就成了革命的叛徒,就成了革命的罪人,她的政治生命被活生生的掐死在幼芽中,沒有了政治靈魂,於夢娜就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楊毅看到於夢娜這個樣子,就讓楊靜先回集安,自己和韓泉再多留幾日,又讓於梓軒派人陪著韓泉去邯鄲做個義肢,讓韓泉能夠能為正常人生活。

這幾天楊毅就陪在夢娜的身邊,牽著她的手去山坡摘酸棗,到河裡摸泥鰍,不斷說些笑話做些糗事逗夢娜開心,夢娜的眼睛慢慢從空洞呆滯恢復到能夠注視凝望再恢復到眼神靈動能夠表達心聲,話語也慢慢的恢復到了正常,對於楊毅做出可笑的事樂不可支笑得喘不過氣來。於梓軒夫婦和胡管家爺倆對夢娜的變化感到無比欣喜,也對楊毅懷有深深的謝意。

看到於夢娜完全恢復了心智,楊毅知道是時候好好的跟她談一次了,這天早飯後,楊毅和夢娜來到山崗上找了一塊大石板倆人坐了下來,楊毅慢慢把自己的身世和在西路紅軍中的所見所聞都告訴了夢娜,連自己槍殺過紅軍政工幹部的事也沒做隱瞞,夢娜靜靜的聽著,為楊毅講述中的一個個英雄人物感動的熱淚盈眶,為方政委和她丈夫林師長、為孫營長和他的軍長哥哥所遭到的不公待遇感到義憤填膺,楊毅講完了,兩人一直默默的坐著,楊毅在等待著夢娜消化吸收這些事情,良久,夢娜幽幽的說道:“小毅,我以前把共產主義把共產黨都太理想化了,我以為這個組織就是非常完美的組織,沒有不平等、沒有私慾、沒有強權、沒有欺壓、沒有謊言,是一個真正的天堂,現在我知道了,我想的那些是虛化的完美世界,那種境界是不可能存在的,我好失望,真的好失望,以前,實現那種理想就是鼓舞著我活下去的動力,可是現在動力沒了,我覺得好累好累,好想解脫,可是我一想到你說的死後會到另一個世界,又怕的不行,怕死後仍然解脫不了,我現在真的是生死兩難啊。”

楊毅點頭肯定道:“你說的那個理想肯定是不存在的,我是信佛之人,神佛還有品階高低身份貴賤之分,就別說是人了,人一生下來就有慾望,剛生下的孩子就想吃飽穿暖,如果餓了冷了就會哭鬧抗議,再大些就會喜歡好的多的,這是人的本能,共產黨員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也會犯錯誤,我們不應該看到共產黨組織內部有些陰暗的人和事跟我們的理想有偏差就對黨失去了信心。我覺得,評價一個組織好壞的標準不應該是拿著一個標準的尺子去卡量它,而是要對這些組織進行互相比較,這樣比較後就會比較容易得到答案了,我們要做的正確選擇就是選一個最好的組織加入進去這樣我們的目標就明確了也有了奮鬥的方向,要是我們用理想化的尺子卡量現有的組織,很可能沒有一個組織能達到我們的期望,我們就沒有可能加入的組織了,那我們能不能自己建立一個理想化的組織呢?我想我肯定不行,連神佛都辦不到的事我更辦不到了,姐,你也夠嗆,你能編織一個夢想這就很不簡單了,但要實現這個夢想真的很難。好了,我們再回到前面說的,既然我們只能選一個比較優秀的組織加入,那選擇哪個比較好呢,我覺得咱倆以前的選擇是對的,從長遠目標,從遠大理想,從惠及的層面,共產黨比國民黨優秀了不止一點半點,共產黨的政策能把全天下絕大多數農民和工人團在一起,這是多大的力量啊,古人云得人心者得天下,全中國絕大多數人心歸附了共產黨,那這天下準成是共產黨的。再說了,雖然共產黨組織內部是有些不近人情甚至不可理喻的事情,但最終目的是好的,只是手段上方法上出了問題,這個是可以改的,這次你的事不就是這樣嗎?他們冤枉了你,民眾為你說話,他們一看辦錯了就趕緊把你放了,可能辦錯事的人還會被處分,共產黨能發現問題後糾正自己,這是很了不起的事,要是國民黨會怎麼做?寧可錯殺一千也不可放過一個,錯殺就錯殺了,所以我們還是跟著共產黨比較好。”

“可是,民主政府不承認我的身份,不給我恢復組織關係,這可怎麼辦呢?”

“慢慢辦唄,我們參加共產黨也不是為了當官發財,爭誰早入黨誰晚入黨有意思嗎?他們不承認你以前是黨員,你以後再加入就是了,我們入黨是要為黨出分力,現在我們按黨的要求去做了,也盡到一份責任了,這不挺好嗎?”

“嗯,倒是這麼個理,小毅,姐現在心裡可真是敞亮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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