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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朦朧朧間，牧遊眼中畫面逐漸清晰起來。
懷中的少女頭髮凌亂，衣衫破損，微微皺起的臉上蒙著一層塵土，所幸沒有什麼明顯的損傷。
胸口正伴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顯然是受了劇烈震盪，如今昏厥過去，一時半會兒怕是難以醒來了。
懸著的心稍稍放下幾分，牧遊正要取出藥液灌下，腳背卻感受到有液體不斷滴落。
低頭看去，自己的布鞋已經殷紅一片。
少年心中大急，腳下發力快步躍到營地內還完好的帳篷裡，尋到了一張還算乾淨的床榻。
習芸兒此刻面朝下臥在床面，牧遊檢視創口，不由得心中一驚。
少女後背的衣衫早已在爆炸中破碎，露出大片雪白肌膚，只是玉背上道道傷口完全破壞了這份美感。
而等牧遊進一步感受時，發覺其上有一紅一白的力量勢若水火，以習芸兒的後背肌膚作為戰場互相輾軋，不斷撕裂出更大的創口。
“嗚嗯……”
床榻上的習芸兒無意識呻吟一聲，眉頭微微皺起，背後的傷痛哪怕是昏厥後仍是沒有放過她。
牧遊心知不將這兩種能量祛除，師姐的情況只會不斷惡化下去，那猩紅力量分明是要往師姐心脈方向而去，若是沒有純白力量的牽制，怕是情況還要險惡無數。
“如今境遇，怕是要回到山上求師父醫治，不……不行！來不及的。”
牧遊第一時間想起師父長生卜仙，只要師父出手便沒有什麼危險，只是他很快冷靜下來，哪怕他全力趕路，也需要小半日時間方能回到師門，更何論如今身體受創，如何都是趕不及的。
怎麼辦？怎麼辦！
就在少年慌神之際，竅穴中傳來一股波動，牧遊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你有辦法？”
牧遊欣喜，化了一道身形進入竅穴。
劍胎輕輕躍起，落入牧遊所化身影手中，一股心意相通的感覺瞬息湧上心頭。
牧遊頃刻了解劍胎的意思，那猩紅色的力量是礪刃的絕好材料，它可嘗試單以劍胎之體脫出竅穴，這樣便不會傷到習芸兒，而後將其背上附骨之疽斬碎吞食。
牧遊聞言不再猶豫，如今已沒有更好的辦法，點頭認可了劍胎的做法。
劍胎雀躍，掙脫出牧遊持劍之手，眨眼便消失在竅穴中。
牧遊收回心神，便看到劍胎的虛影懸在習芸兒背上，劍柄頻頻回頭看向自己，頗有幾分迫不及待之意。
揮手止住劍胎動作，牧遊取出一枚丹藥嚥下，隨後盤腿開始冥修。
如今情景雖然焦急，但少年終究沒有莽撞行事，強壓下了內心的擔憂，他要先恢復一番，至少讓自己能有應對意外情景之力。
很快一炷香時間便過去了，百無聊賴的劍胎眼見主人沒有選擇立刻動手，於是四處飛旋，落在周闖斷裂大刀處將其斬得七零八碎，劍身立在碎塊之上，頗有幾分耀武揚威之感。
又過去半炷香時間，牧遊睜開了雙眼，體內劍元恢復了四成，雖然稱不上飽滿，但應對如今之景也算是夠用了。
對於牧遊的狀況，劍胎自然是第一時間知曉，化作一道流光轉瞬落在牧遊身前，微微顫動起來。
牧遊自然明白眼前這小傢伙的意思，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劍胎輕吟一聲，身形縮小几分，落入猩紅色佔據的左背區域，未見其如何動作，周遭猩紅宛若老鼠見了貓一般紛紛退開。
當其斬向一處傷口，猩紅力量頓時發出“嗤嗤”的聲響，不到片刻便是一掃而空，劍胎上則隱隱烙上一道淡紅的劍紋。
感受到自身的成長，劍胎不由得雀躍起來，左衝右突橫掃猩紅力量。
道道劍光掠過，猩紅被斬碎無數，潰不成軍。
純白色的力量頓時想將空缺處補上，然而牧遊可不會坐視不理，右掌壓蓋而上，依仗劍元強行遏制住了它的擴張。
只是看少年凝重臉色，逐漸有汗水滴落，顯然這並非長久之計，要耗費大量劍元與心神。
“快！”
牧遊咬牙吐出一字，聲音都有幾分發顫。
劍胎聞言收起玩鬧心態，氣勢如龍，每一劍都更快更鋒銳，很快便盪開大片區域。
殘餘的猩紅力量自知不敵，迅速聚攏一團，不顧一切向心脈處鑽去。
劍胎怎會坐視不理，剎那隱沒入習芸兒身體，橫亙在猩紅力量路徑前方，任對方如何衝鋒，都被劍胎一劍又一劍逼退。
這還是牧遊叮囑劍胎收力的情況，若不是怕此間震盪影響到習芸兒，幾招快劍便能將其斬碎。
猩紅力量被逼回左背，此刻已是甕中之鱉，任其掙扎抵擋，依舊難逃隕滅宿命。
劍胎將最後一絲猩紅斬碎，宛若一個得勝歸來的將軍一般，迫不及待向牧遊邀功。
竭力壓制的牧遊不由得一分神，劍元構築的陣壁再難支撐，壓抑許久的純白力量奔湧向另一側，浩浩蕩蕩勢不可擋。
“快攔住它們！”
牧遊急切開口，不敢任由其肆虐。
然而劍胎不為所動，似乎並不理解主人為何要將其阻擋，明明它先前早已感受到，這股純白力量毫無惡意。
並未受阻的純白力量很快覆蓋整個後背，在牧遊焦急的目光中，宛若一根根絲線般不斷修補起習芸兒後背的創口。
血肉在不斷再生，填補了空缺下去的創口，新生的面板宛若鮮奶般白皙，內裡透著一抹淡淡的粉紅。
眼見此景，牧遊心神逐漸平靜下來，隱隱約約間竟好似聽到模糊的聲音。
“對……不起……謝謝……”
牧遊閉上眼睛側耳去聽，片刻後認出正是先前那讀書人的聲音，不由得有些驚訝。
先前的爆炸顯然不是他們這些亡魂可以制止的，黃禮壽的算計中應當是魂火和周闖屍身融合為一時發動禁制自爆，那等威力之下，牧遊二人絕對不可能安好。
正是習芸兒超度儀式發揮作用，喚醒了魂火中真正的意志，方才將兩者脫離開來，極大削弱了自爆的威力。
潛藏在真靈中的那份善意與愧疚化作這道純白力量作為饋贈，傳達著他們最後的聲音。
真是一群善良的人啊。
牧遊面色複雜起來，不僅是同情他們的遭遇，更是遺憾沒能真正解救他們。
少年胸口像是壓蓋著一座大石般，想說的話很多卻始終難以吐出。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少年眼神真摯，攜著劍胎鄭重行了一個劍禮，開口道：“牧遊代師姐謝過諸位，衷心願諸位——一路走好！”
伴隨話音落下，牧遊彷彿聽到一聲聲不同的笑聲響起，男女老少，沙啞清越。
最後只餘點點流光伴隨一陣山間清風飄忽遠去，不知是落在山下村落，或是天上明月。
在這份饋贈的修補下，習芸兒面色逐漸紅潤，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鼻間的呼吸都有力幾分，像只小貓般發出幾聲小小的呼嚕。
牧遊倒也不能任由習芸兒就這麼臥著，幾下將她翻轉過來。
嘗試幾次喚醒都未曾得到回應，牧遊略加思索，大概知曉如今情況。
習芸兒所用請神之術太過生疏，況且金身門神在先前為了保護她早已消逝，不肯避免的對施術之人造成真靈創傷，如今之計只得靜養。
少年無奈，打算休息一夜，明日若師姐還不甦醒便由自己揹著回山。
想到另一邊，牧遊不由得苦笑一聲，自懷中和取出三枚符篆，取出居中一枚點燃。
如今自己劍元再次枯竭，只得祈禱左凡二人好運了。
山賊的被子早被他扔到一旁，自方寸物中取了一件新衣披給師姐，牧遊索性盤腿坐在床邊護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