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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榆心裡緊了一下，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笑道：“還行，就是店裡忙一點兒，我剛開始幹，上手慢。姐，你幹嘛這麼問？”
“我就是看你早晨才回來，然後倒頭就睡……”
桑榆“嗨”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們那太忙了，下班有點晚，經理怕我們這麼大孩子夜裡回去有危險，就讓我昨天和他回宿舍睡去了。”
“真的？”桑英將信將疑。
“當然真的，今天我騎車去，晚上騎車回來，你們給我留門就行。”
“好吧！那你別給自己搞得太累，我去上班了。”桑英關心的囑咐了幾句。
“嗯。”
桑英一看時間差不多了，蹬上腳踏車就走了。她就在村頭的書包廠上班，每天利用午休時間回家吃飯。
桑榆看著姐姐的背影在眼前消失，小肩膀一塌，嘆了口氣，然後轉身回屋繼續補覺。
他雖然能吃苦，但今晚肯定還是一場惡戰，他準備多睡一會兒，養足精神。
今天他下午六點上班，可剛睡不到兩點，就被家裡座機吵醒了。
桑榆無可奈何的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去接電話。
“喂，你好，哪位？”
“我，老賈。”
賈力男的聲音透過聽筒，刺破了他的睏意。
“男哥？” 桑榆瞬間清醒。
“你怎麼不留個手機號？留個座機，誰現在還用座機？”
桑榆臉一下像炭火烤得那麼發燙，窘迫地說：“哦，我沒手機……”
“發工資買一個！”
接著，賈力男話鋒一轉:“哎，經理讓我問問你，能早點來嗎？店裡缺人，忙不過來。”
“幾點啊？”
“現在2點多，你三點能到吧？晚點也沒事，給你從三點算。”
桑榆一想能多賺三個小時工錢，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好，我現在過來。”
撂下電話，他帶了一套新工服，但皮鞋卻讓他發愁。
昨天那雙溼透的皮鞋被他扔在牆角，現在還沒完全曬乾，散發著一種潮溼的皮毛味兒。
他沒辦法，只好把桑玉泉扔在窗臺上那雙舊皮鞋帶上。
這雙鞋早就被桑玉泉淘汰了，除了塵埃覆蓋，鞋子表面有明顯的磨損痕跡，鞋面和鞋底的接縫處，有輕微的開裂和老化。
桑榆把工服和皮鞋裝進塑膠袋，一起掛在車把上，和桑盼打了個招呼，蹬著腳踏車就出門了。
這輛二八腳踏車已經嚴重生鏽，車座皮革破裂嚴重，已經露出了裡面的棉花，車輪的鋼絲已彎曲變形，以一種痛苦的姿勢滾滾向前。
車把的鐵管猶如歷經過無數戰爭的古劍，既頑強又滄桑。
此時，這柄古劍正握在少年手中，他騎著這輛老爺車在田野間穿梭，他的頭髮在風中飛揚，與田野上的綠葉相映成趣。
七八公里不算遠，但騎著這種老古董，桑榆覺得不比打烊輕鬆多少。
他氣喘吁吁地騎到以後，剛喝了一口水，宋端就喊他趕緊去廚房報到。
桑榆匆匆忙忙換好工作服，走進廚房，李金龍正在麵缸前裹雞腿。
李金龍斜鄙了他一眼，聲音振聾發聵：“你趕緊去凍庫搬一箱雞腿。”
“哦，好。”
桑榆把一箱雞腿搬過來，李金龍又指揮他去拎蛋撻皮和蛋撻液。
今天店裡做大促，李金龍怕速度慢了被經理噴，要不然他也不會親自上陣。
高峰時段，桑榆反而樂個清閒，而且還不用被李金龍罵。
可惜好日子很快到頭了，高峰時段一過去，李金龍頓時把手套一甩，居高臨下地對桑榆說道：“你沒事把油鍋的油換了，一會兒經理要檢查，快點，別磨磨唧唧的。”
桑榆瞪大眼睛，“換油？我不會……”
“不會可以學啊！長嘴幹嘛使的？你問問老賈，我先出去抽根菸，累死老子了。”
李金龍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和別的帶班勾肩搭背往外走。
桑榆不得不向賈力男求助。
他在賈力男的指導下，先把一個沾滿油汙的油桶推到廚房，然後將油鍋的廢油和食物殘渣倒出，用清水清洗鍋內殘渣。
擦著擦著，他一不小心胳膊碰到了油鍋邊。
嘶！
桑榆被燙得倒吸一口冷氣，抬起胳膊一看，猶如被一根燃燒的火柴劃過，頓時在他面板上燙出一條深深的痕跡。
賈力男皺眉道：“粗手粗腳的，快去涼水那沖沖，讓你乾點兒活，這麼費勁。”
他一邊嘟嘟囔囔，一邊去休息室給桑榆拿紅黴素軟膏。
“咱們這兒燙傷很正常，抹點藥。” 賈力男把藥膏和幾根棉棒塞到了他手裡。
“謝謝男哥。”
“下次小心點兒，讓李金龍那二臂看見，又得罵你。”
桑榆撓撓頭，沒說什麼。
他把油換完，李金龍又使喚他去醃雞翅。
一下午，桑榆就沒閒著過，別人能偷懶休會兒，他卻一直忙到打烊下班。
開始這幾天，桑榆確實累得苦不堪言，但快餐店的工作都是機械化的，每份食物都有固定流程，做了一個星期，他就覺得逐漸適應了，而且在李金龍的“照顧”下，他把後廚所有工作都學會了，再加上他能吃苦，別人想方設法請假，他逢班必加，每天他都能接到店裡電話，問他能不能早點去。
漸漸地，他從下午三點上班，變成了中午十二點到夜裡十二點，每天如此。
半個月下來，桑榆已經適應了這種強度的工作。他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裡，慢慢的，就連宋端這個暴君，都對他開始和顏悅色。
今天中午，桑榆應該十二點上班，但凌晨三點鐘半才到家，睡過了，遲到了十多分鐘。
他著急忙慌剛推門進來，李金龍就扯著脖子衝他吼道：“你特麼怎麼才來？趕緊滾去幹活！”
桑榆臉漲得通紅，看見值班經理韓姐，笨拙的解釋道：“韓姐，對不起，我昨天下班太晚了……”
韓姐還沒開口，李金龍手舞足蹈的大吼大叫：
“解釋？解釋什麼？趕緊幹活，別磨磨蹭蹭的！跟個娘們兒似的，不行和你姐回家砸書包去！都是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