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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究竟是誰？
宋榆自己也有點恍惚，她究竟是誰。
是選擇了沈樾舟這一條線的玩家，是《不知山》遊戲裡面的主控，是與他天隔一方又近在咫尺的阿軫，還是宋榆。
人是社會性的動物，需要歸屬和愛，需要認同和包容，當她徹底與現實世界脫離，融入這個世界的時候，她是主控。
有策劃和編輯制定的思想、臺詞、劇情和男主的互動，也有外物所加持的能力、美貌。
可在她的認知力，她也是宋榆。一個和他的世界有著不同觀念，不同教育背景下活生生的人。或許死而又生，給她帶來了無數的麻煩，讓她失去了一切。可同樣，若是不能再回到現實世界，她便是一個脫離了系統束縛下自由之身。
看著沈樾舟鬢角溢位的霜發，聞著他身上淡淡地海陵香，眼睜睜看著他無端消耗自己身體，還有總是讓自己置身危險之中，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也不顧自己安危……
這一瞬間，看著沈樾舟如此想要知道真相的眼神，她很想很想，什麼都不顧，什麼都不想，告訴他，她是誰。
可這一個念頭在腦中不過是閃了片刻，她眼前立刻出現了無數紅得耀目的射線，肆無忌憚地鎖定著她一眼前的男人。
“我是宋榆。”
沈樾舟提著她的胳膊又拉向自己，宋榆立刻心虛地將臉瞥向一旁，像是做錯了事情小孩子一樣，避退又閃躲。
沈樾舟瞪她，“回答我第一個問題。”
宋榆無奈撇嘴，“這就是一幅畫而已，江南很多人，那些閨秀啊，官宦千金都喜歡這樣的畫，我畫著玩兒的，都督也有意見？”
“有意見！”
沈樾舟身為都指揮使，審訊犯人無數，她的眼神，動作，乃至於肢體神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她在撒謊。
“不許再畫。”
毛病！
宋榆牙根癢癢，敷衍地點點頭，惹不起她躲得起！
頭頂滲透的水逐漸增大，像是下雨一樣灑在宋榆的臉上，此地溼氣太重，氣溫太冷，不宜久留。
在石板上休憩了片刻，兩人的體力也漸漸恢復，沈樾舟打頭拿著火摺子往前走很遠，他步子大，錦靴底部摩擦力度也更大，地盤更穩，踩在溼滑的石板上健步如飛。可憐宋榆揣著這雙三四十文一雙的布鞋，走得小心翼翼。
宋榆盯著他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
不對等的關係，依附的生存，一定會產生強於弱的差距。
得權強勢的一方，任性妄為，可附屬依賴的一方，忍氣吞聲。
這就是她前世與沈樾舟的問題。
也是她這輩子必須避免的處境。
想通了關節，宋榆心裡那點擾亂心神的思緒隨風而逝，她抿嘴一笑，繼而堅定的跟了上去。
她不再想一定要追上誰的步伐，而是走自己速度和道路，不再受人左右。
但也是下一刻，一隻滿繡蟒袍爪牙的赤金色手臂出現在她的眼前。
沈樾舟出而又返，打著火摺子重新出現。
他示意她，“走。”
宋榆歪歪頭，併為第一時間放上去，她伸出手猶豫了片刻。最後竟然將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都督大人，慢點走。”
手心燥熱溫潤，而她的手卻冰冷徹底。
沈樾舟如遭雷劈，卻沒有甩開她，只是頗有些無奈地抿了抿嘴，一言不發。
黑黢黢的洞穴，越往裡走，光線就越黑。為了保留火種，最後沈樾舟乾脆吹滅了火摺子，兩人在摸索著在黑暗的洞窟內前行，安靜地只能聽聞潺潺水聲。
宋榆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跨過了多少彎曲的甬道，在深不見底地洞穴裡，視覺被剝奪，唯有手心他的體溫發燙，唯聽他的氣息勻暢悠然。
長久的跋涉，宋榆走到最後幾乎已經體力不支，她腰痠背疼，腳上似乎也磨出了血泡，她已經在筋疲力竭之餘，只是剩著不甘心的執念強撐。而沈樾舟的體力實在是驚人的不錯，將近三日三夜的折騰，身上還有傷，卻始終如履平地。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到她幾乎快躺下去的時候，終於再次看見了天亮魚腹白。
從下水的正午，到天色又漸白。
宋榆已經開始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咕——”
在出任務搜尋春香遊園之前，她吃過一頓飯，但因在海水裡九死一生，又在潭水中耗費了大量的精力和體力，餓到了一種境界之後就沒有餓的感覺。
而現在她站在洞穴門口，遠眺著裊裊炊煙從鄉野之間徐徐而出，但聞著著人間煙火味，她渾身的細胞似乎就已經開始罷工，一陣陣“咕咕”地叫聲放肆地叫了起來。
洞穴出口的對面是一片片安座在山丘山谷下的茅草房，遠眺而去，是大片大片肥沃地水田，村農們清晨出動，戴帷帽，攏袖口，赤腳踩進水田收割水稻，農忙時節，家家欣喜。
柳暗花明又一村，桃花源就在眼前。
宋榆蹲在地面上，雙手拽著沈樾舟的手，半死不活地吊著，見此場景，她哈哈一笑，“沈樾舟，我就說天無絕人之路！”
隨即咬牙切齒，“姑奶奶我熬完這一遭，一定要給那群人好看！”
晨曦的光撒在他的側臉上，挺立的身影倏而晃動了一下。
沈樾舟垂眸看著蹲在地上的宋榆，緊縮的眉漸松，唇角微微勾起，“你……”
視線驟然一黑。
“宋榆……”
沈樾舟下意識地捏緊了宋榆的手，狠狠眨了眨眼睛，他張著嘴喊著宋榆的口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嗯？”
孤冷卓然的身姿如玉山傾倒，轟然下墜。
她臉色猝變，拔腿而起，幾乎是飛奔著從地上爬起來。
她從未有過一刻像是此時慌亂，也從未有過一次，將系統的警告漠視不理，喊出了她不敢說出的名字。
“清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