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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空中樓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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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如何能痊癒,

它罹患的恰是時間的病症?”

提出這個問題的人,

發誓能夠換一個名稱稱呼天空。

而我,卻寧願生活在另一個問題的腹內,

彷彿它是一條垂天的鯨魚。

——《花粉的空間》

那天晚上,裴淨抒一夜無眠。

北江的夏季在那一年顯得格外漫長,出租屋裡只有他一個人,四下寂靜無聲。

他弓著背坐在床頭,雙目空洞地望著某處黑暗的角落出神時間總是無聲地流淌過去,直到窗外的第一縷陽光照到他的眼睫上,裴淨抒才遲鈍地回過神來。

因為長時間地靜坐和擠壓,他的一整條胳膊已經完全麻掉,稍稍一動,瞬間就會傳來強烈的酥麻感,像是過電又像是被針扎。

他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彷彿對一切都無知無覺。

可幾秒後,毫無預兆地,他終於痛苦地閉上雙眼,將即將氤氳的眼淚憋回去。

只兩三分鐘過去,他掀開被子下了床。

鏡子裡的他,眼下可見隱約的烏青和乾澀的眼球無一不在提醒他昨晚的事情,裴淨抒鞠了一捧水潑到臉上。

清涼的感覺勉強使他清醒一點,清醒的後果就是他必須強迫自己從那些虛幻的情緒裡掙脫出來。

他需要謀生、需要還債、需要讓自己在這個涼薄的世界裡用力地生活下去。

只是偶爾,有那麼幾個間隙,他也無端地感到迷茫,他生活得並不快樂,也找不到這樣做的意義。

但裴淨抒就是很模糊地覺得,他的生活是有盼頭的,至於這個盼頭是什麼,他不清楚。

家教的工作並不穩定,也不能長期地做下去,但他沒得選。

從研討間和學校回來之後他基本都在馬不停蹄地尋找下一份工作,好在裴淨抒授課能力很強,他帶過的學生成績都有明顯的提高,慢慢地,生源也逐漸多了起來。

後來,他開始在網上找一些英文翻譯的工作和兼職,晚上回到出租屋,洗漱完就開始翻譯資料。

他大學學的是經濟學專業,但英語對他來說問題不大,在青禾的時候裴淨抒就做過一些與之相關的工作,處理起來雖然有些難度,但還能克服。

唯一有問題的,是他的時間和精力,白天將近有十個小時耗費在學業上。

像撰寫論文和文獻查閱這種需要整塊兒時間去完成的事情基本佔掉了他大部分時間,而家教則需要配合學生的課餘時間不斷協調。

往往他原定的計劃會經常被打亂,不得不重新做出時間規劃安排。

裴淨抒的研究生生活實在算不上輕鬆,同學間的約飯和課餘活動他基本沒有參加過。

而餘聲單純是懶得去,往往會找一些很爛的藉口直接推掉那些邀約,然後抱著一沓書和平板敲響裴淨抒的家門。

至於他說的那張照片是什麼時候被裴淨抒夾進書本里的,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那本不算厚重的書被餘聲一個趔趄撞翻在地的時候,書頁簌簌地翻了兩下,然後停在某一頁上,不動了。

“哎,我去!不好意思啊,我這就給你撿起來。”

餘聲嘻嘻哈哈地起身,裴淨抒還在埋頭敲鍵盤,甚至都沒出聲應和。

恍惚聽到餘聲嘰嘰喳喳的聲音停了一瞬,然後似是透著八卦地問他:

“誒誒誒!裴淨抒,這人誰啊?你怎麼會有他的照片啊?”

他那時候還不知道裴淨抒喜歡男生,還以為是他弟弟,自己一個人舉著照片猜來猜去。

裴淨抒疑惑地抬起頭,餘聲身側打過來一束光,照在那張照片的塑封邊緣上。

他抬頭看去,正好對上照片上那人的雙眼。

時間都錯亂一般,他竟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年了。

照片上,林知歲的眉眼是彎著的,臉頰邊是令他感到熟悉又陌生的梨渦,那少年穿著一中的校服。

他一眼就認出來,那是自己的校服,往事如同電影放映一般在腦海中浮現出來,每一幀光影都讓他措手不及。

——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林知歲有裴淨抒。

他像是受到猛擊,被人當頭一棒打下來,眼前都冒著金星。

餘聲就在他不遠處說著什麼,他卻什麼也聽不到,那張照片彷彿在他眼前被放大無數倍,像一張巨大的網將他團團圍住,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響起那句話。

年少時的戲言,終究還是無疾而終,他沒能迎來自己心心念唸的歲歲年年,林知歲也沒能留住裴淨抒。

喉結滑動時,如同利刃刮骨。

他勉強撐起身,步伐不穩地朝餘聲走去,可抬起手時,他的胳膊上像是被人掛上了千斤重的東西,一舉一動都艱難無比。

裴淨抒一把從他手中奪回那張照片,倉皇地看一眼,就狼狽不堪地扭過頭去。

照片被死死攥在手心,用力握著,卻沒有皺掉一丁半點。

那人依舊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無論過去多久,總應該得到最好的照顧,這是裴淨抒改不掉的習慣。

餘聲立刻注意到他的不對勁,於是立刻噤聲,稍顯尷尬地撓撓後腦勺,片刻後才出聲問道:“這是……怎麼了?”

裴淨抒仿若無事發生地回到原來的位置,重新坐下,在敲了幾行字之後心情才勉強平復下來,這才想起還沒跟餘聲道歉。

“不好意思,剛才有些衝動,態度不好。”

餘聲的性子向來是大大咧咧的,他很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嗐,這有什麼,本來就是你的東西。”

裴淨抒沒再說話了,方才還行雲流水的翻譯思路,頃刻間變得混亂起來,那些熟悉的英文單詞和文獻字句也都變得繁雜艱澀。

他只是茫然地看著,敲幾行字又刪掉,來回反覆。

餘聲走後,裴淨抒在日落時分將那張照片取出來,放在桌子一角,與自己隔了一段不算遠的距離。

他細細看了一遍,那時間持續地格外長,長到他覺得那照片上的人或許下一秒就會出現在他眼前,依舊是那副乖張又溫馴的靈動模樣:

仰著下巴生氣地問他:“裴淨抒,你看看你這屋子,到處都是書!有沒有時間好好睡覺?”

然而,最後他的奢望還是落空了,房間裡依舊只有他一個人。

這樣的場景原本是他早已經習以為常的常態,可如今憑空出現的一張照片,就讓他又不受控地抱有一些如空中樓閣的想法。

明知站不住腳,毫無根基,可是他還是仰望著那個方位,一分一秒地熬過去。

自從和林知歲複合之後,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像現在這樣陷入那些過往的回憶中了。

或許裴淨抒也從來都沒有從那個夏至日裡走出來過,否則,在那之後的7個夏季,他並沒有多少記憶。

日子一天天過去,對他來說昨天、今天和明天並沒有什麼不同,他只是在重複著自己不願承受卻必須面對的日子。

林知歲說過,他的阿抒,什麼都能原諒也什麼都能接受,他從來都只向前看,但這些結論並不適用於任何與林知歲有關的事情上。

林知歲那年跟他告白時說過一句讓他這一生都沒能忘記的話,他說——

“裴淨抒,我不要你做我哥哥,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喜歡你,你不要裝聾作啞,也不要敷衍了事,我要你直截了當地告訴我,你到底是要做我哥,從今以後和我兄友弟恭,還是要做我男朋友,和我談戀愛?”

他說了那麼長一串話,從始至終都只看著裴淨抒的眼睛,既不咄咄逼人也不低聲下氣。

起初,他被林知歲拉到那條石子路的旁邊時,他甚至還沒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但林知歲卻一改往日猶豫的處事風格,他將裴淨抒單肩揹著的屬於他的書包扯下來,放在路邊的長椅上。

那時候裴淨抒已經拿到報送的名額,那是板上釘釘的事,他幾乎每天都雷打不動地去一中接他放學,兩人邊走邊聊。

偶爾林知歲會旁敲側擊地問他上了大學有沒有交女朋友的打算,裴淨抒每次都不厭其煩很有耐心地否認說不會。

他那時候分明看出來林知歲欲言又止,似乎是還想深入這個話題,但每每到了最後,他總會將話題生拉硬扯地拐到另一件不著邊際的事上。

也正因如此,當林知歲清楚明白地問出那句話時,他才會愣住。

裴淨抒那時候在想什麼呢?

他在想,林知歲本就應該是這樣的,有什麼說什麼,不要學那些亂七八糟的,給自己任何委屈受,一丁半點兒也不行,他那麼喜歡的人,就應該得到這世界上最好的。

或許是他沉默的時間有些長了,林知歲有些沒底,他伸出手在裴淨抒放空的眼前來回晃了兩下,皺著眉忐忑地彎下腰低頭去打量他的神色。

他們所處的位置相對隱蔽,路燈並不怎麼明耀,他只看到裴淨抒的輪廓,四周傳來幾聲蟬鳴聲,聽得林知歲心煩意亂。

就在他將要撐不住舉手投降之時,裴淨抒忽而抬起原本垂著的腦袋,很輕地笑了下,林知歲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他聽到對方與往日不同的聲調,像是呢喃:“我還以為自己掩飾得還算過關。”

林知歲懵然地眨眨眼睛,終於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他輕哼一聲:“我才沒那麼蠢。”

裴淨抒的笑容更明顯了些,關於林知歲之前的那個問題他避而不答,反過來把問題拋給他:“什麼時候發現的?”

林知歲向來對他充滿信任,他拽了一把書包帶子,嘟囔著,幾乎是有問必答:“不知道,突然就開竅了。”

他凝視著林知歲那張熟悉的臉:“那為什麼選在這個時候挑明?”

“你之前要考試,我不敢打擾你,現在不用考了,就乾脆說了。”

“打擾……”裴淨抒反覆思量這兩個字,眼角彎起來。

林知歲這才反應過來他一直都沒從對方這裡得到任何答案,反倒是他,被套出不少話來。

於是他有些羞惱地在裴淨抒肩上捶了一下,他一點兒沒躲開,依舊垂著眼簾瞧他。

“你……你看我做什麼?”林知歲覺得臉上發燙,不知是被氣的還是羞的,他用手碰了碰,還真有點兒熱。

裴淨抒但笑不語,林知歲被逗急了,伸手推他一把,“你笑屁笑!”

“我笑你怎麼總在一些意想不到的時刻變成笨蛋。”這人眼中笑意愈發猖狂放肆,和方才的沉默寡言截然不同。

林知歲快被他氣瘋了,他一顆心七上八下打著軲轆來回轉,結果被告白的人卻故意逗他。

他哪裡受過這種氣?扯過書包帶子立刻起身就要走。

手卻被人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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