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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到達醫院時已經晚上六點半。
住院部的走廊上來來往往的都是忙著買飯的家屬。
陳曦獨自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低頭弓背，兩個手肘架在膝蓋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人怎麼在這兒？”
董知南皺著眉頭小聲的自言自語。
程亦想示意他噤聲，卻不料晚了一步，陳曦在聽到聲音後第一時間抬起頭來，望向兩人。
他的左臉上不知何時又多了一片淤青，雙眼空洞無神，眼下的黑眼圈清晰可見。
已經乾裂泛白的嘴唇將他整個人襯托的更加疲憊，視線再往下走，他那原本漆黑一片的衣領上不知為何竟然有一片扎眼的奶茶色汙漬。
見程亦來，他的眼裡閃過一絲驚喜，但在瞟到董知南後，那一絲驚喜瞬間熄滅。
他抿了抿嘴唇，想說點兒什麼，但卻什麼也沒說出口，只是直起身子，整個人無力的靠在椅背上，低下頭繼續盯著地上的大理石紋發呆。
“你先進去幫我看看王瀟。”
程亦輕輕的推了一把董知南，順帶把手裡買的果籃遞給他，“我一會兒就進去。”
“咱們一起進去吧，我一個大男人進去見人家一個女孩子，不合適。”
董知南不開心的嘟囔著，不肯走。
“那你等在這裡，聽我聊完再進去？”
程亦知道董知南是個倔脾氣，但是他肯定是不願意和陳曦在同一個空間多待。
“那你快點兒，我和王瀟兩個人也沒話聊，一直待著怪尷尬的。”
董知南扭扭捏捏的接過果籃，轉身進了病房。
程亦深吸一口氣，在陳曦身邊緩緩坐下。
醞釀了良久，也沒想好怎麼開口。
陳曦也一直沉默的坐在那裡，他鼻腔裡的氣息時而粗重時而輕緩，好似有心事般。
“臉上怎麼又多出一片傷？”
良久，程亦還是問出了口。
陳曦清了清嗓子，小聲回她，“上午和一個賴皮起了衝突。”
這和之前的回答不一樣。
以前程亦問起的時候，他總是敷衍著過去說沒事。
如今他肯和程亦說，是不是代表著對程亦放下了戒心？
程亦心裡這麼想著，不自覺的扭頭將視線落在他身上，
“去看過醫生了嗎？有沒有開點兒藥？”
“小傷而已，不值得專程去找醫生一趟。”
這不是就在醫院裡嗎？順帶的事情，談什麼專程不專程的？
不過他好像真的不喜歡去看醫生，上次就是這樣，明明在醫院裡，卻一直硬扛著。
“你進去看過王瀟了嗎？”程亦知道勸他他也不會聽，索性轉移了話題。
“我剛才進去的時候她還沒醒，就出來了。”
陳曦收起外跨的腿站起來，又揉了揉右手手指的關節，“你去看看她吧，我走了。”
他剛準備邁腿，卻又停住腳步，坐回到椅子上，“你怎麼樣？身上有其他的傷嗎？”
說這話時，他的視線落在了程亦擦破了的手背上。
“沒有，就手上擦破一點兒皮兒。”程亦摩挲著手背上的結痂回他，“你……你昨晚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巷子裡？”
“哼”，他不知為何哼笑了一聲，“現在才想起來問我嗎？”
什麼意思？
“上次陸可汐出事的時候，我就想問你來著，但是一直沒找到機會……”
程亦有些不懂他這個問句的含義，只能趕忙補充。
“也是，聯……”他剛開口想說些什麼，就被從病房門口探出腦袋的董知南打斷。
“程亦，王瀟醒了，你快點兒進來看看她吧。”
“哼……”他揚起頭，扯了下嘴角，擺出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表情。
但他看向董知南的眼神裡充滿了輕蔑的意味。
“我知道了，我馬上進去。”程亦邊應邊起身，又扭頭問陳曦，“也是什麼？”
陳曦又哼了一聲，收回看向董知南的視線，稍稍挪了下步子，站在程亦的對面，擋住董知南的視線，小聲說，
“也是，聯絡方式都刪了，確實沒什麼機會。”
他看向程亦的眼神裡有那麼一絲的不甘，但更多的，是氣憤。
“快進去吧，別讓你的小跟班兒等著急了。”
他把“小跟班”三個字的字音加重了許多，像是在強調般。
說完，他也不等程亦應聲，就大跨著步子，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處。
……
程亦進到病房時，王瀟已經醒來，整個人呆呆的半躺在床上看著窗外。
程亦沒有喊她，只是靜靜的坐在旁邊，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來病房之前她和董知南去過醫生那裡，恰巧王瀟媽媽也在。
醫生說王瀟高燒已經退了，但是受到了一定的驚嚇，所以要儘量的少提讓她難受的事情。
等今晚再觀察一晚，沒事的話明天就可以出院。
三人走出看診室後，王瀟媽媽說要去買點晚飯，讓程亦和王瀟聊聊天，便匆匆下樓去了。
半晌，王瀟回過頭來，一臉平靜的問程亦：“你說，那些枯掉的樹葉會不會傷心？”
程亦怔住，沒懂她到底想問什麼。
片刻後才實事求是的回她：
“枯掉的落葉雖然可惜，但都落在了泥土上，化成養分，待到來年開春，就又有新的枝葉長出來。”
“新長出來的枝葉雖然並不完全是曾經枯掉的那些，但一定有它們的化為養料的功勞。”
王瀟看著程亦，眼神空洞的思索了一陣子後，突然笑了：
“亦寶，我餓了，想吃學校食堂的冰皮麻薯。”
“嗯，你趕快好起來，等回學校了，我給你買好多好多的冰皮麻薯。”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王瀟閉口不提照片的事情，程亦也沒提。
如果這樣可以讓她好受一些，又何必硬要去揭她的傷疤呢？
兩人說話間，王瀟媽媽從外面回來，胡靜也剛好打電話來催她回家。
程亦告別王瀟和她媽媽，一起和董知南坐上了回家的計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