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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既然與仙督達成協議，豈有再變的道理，”易冰清緩緩道：“還望掌門遵守你我之約定。”
嶽望塵忙應說：“這是自然，只怕夏雲揚不肯離開，這......可叫我如何是好？”
易冰清早已想好應對之策，“掌門只需派人洩露訊息給他，崇明山已破解水月境之界，他掛念 餘下族人的安危，必會回去。”
“這主意甚好，還是清塵仙君考慮周到，”嶽望塵臉上盡是誠懇，“我這就把訊息放出去，同時把夏雲揚帶出鎖妖塔，降低防守，如此便天衣無縫了。”
“那我女兒......”
“仙督放心，我必不會食言。”易冰清眼神迷離，目光遊向窗外。
方才還是晴空萬里，眼下狂風摧殘著園中花木，似有大雨要來。變天了。
是夜。
“不好了，夏雲揚逃走了！”
“快稟報掌門，追！”
崇明山陷入混亂。
“仙君親眼見他走了，可放心了？”嶽望塵端起茶盞，“我只命弟子將訊息放出去，在山中製造混亂，並不深追。”
易冰清懸著的心終於能暫時放下來。
突然，百草仙君急匆匆地趕來，“掌門不好了，小姐她......她又發病了，這回只怕凶多吉少了。”
嶽望塵聽聞女兒不好，慌亂中失手跌了茶杯，“走，快去看看。”
易冰清隨行，見到了病中的嶽靈。
此時的嶽靈面色慘白，毫無血色，呼吸微弱，脈搏更是微不可察，毫無生氣可言。
上回見面還是月前四海同盟會之時，短短數月，嶽靈便失了往日之風姿。
易冰清不忍再看。
“靈兒，靈兒......”
嶽望塵低聲呼喚著女兒，卻不見任何回應，用袖口擦去眼角的淚痕，對百草仙君道：“有勞仙君照顧好靈兒，”復做了個請的手勢，“清塵仙君借一步說話。”
二人來到隔間，嶽望塵嘆了口氣：“若不是我與百草仙君的靈力為她續命，只怕靈兒早就......唉，都是我作下的孽我愧對於靈兒她娘，也愧對靈兒 ，若是還有別的辦法，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易冰清被他救女心切之情所動，“仙督應我之事已做到，我必會救嶽靈，不勞動仙督動手，我自己來。”
言畢欲動手取出靈丹，不相干卻被嶽望塵伸手阻攔：“清塵仙君，可還有話要講？或者有什麼需要我帶給陸掌門的話？”
“沒有。”
易冰清思考片刻道：“我的身份仙督已經得知，經此一遭是生是死你我皆一無所知，死了也就罷了；若我還有命活下來，有些話還需當面親口告知的好。”
嶽望塵點頭默許。
易冰清緩緩抬手至心口，凝神聚靈，開始剖丹。
靈力扯動靈丹的一瞬 ，易冰清渾身一顫，胸前的手也止不住地劇烈顫抖著，額間遍佈細密的汗珠，另一隻手緊握方桌一角，才能勉強支撐身體不讓改自己倒下去。
痛，太痛了。
撕心裂肺，生不如死。
他緊閉雙眸，眉頭擰成一團，時間被催心的痛感拉得愈發漫長。
易冰清思緒變得混亂不堪，眼前浮現出夏雲揚青澀的面孔。湛藍的瞳孔，那樣純粹乾淨，是他初到青雲山的模樣。突然夏雲揚變了臉，只見他雙目通紅，憤怒地質問自己：“師尊為何要逐我出師門，為何不要我？你說啊，你說啊！”
“不，不是......”他想辯解，痛楚讓他虛弱乏力。
接著他看見了聞婉那燦爛如陽的笑靨，易冰清輕輕喚著婉兒婉兒。
聞婉望著他，神情逐漸變的憂傷，她哭著向易冰清伸出手：“師尊......師尊，我也是您的徒兒，您為何不救我，師尊......救我......”
“對不起，對不起......是師尊對不起你......”
易冰清眼見聞婉紅腫著雙眼越來越遠卻無能為力，他伸手去抓，聞婉那蒼白的面孔頃刻間化為虛影。
緊接著謝瀟滿是失望地盯著他，“師尊，師妹師弟們皆不在了，您也要走，獨留我一人......我該怎麼辦......”謝瀟邊說邊嗚嗚咽咽地抽泣著。
易冰清把謝瀟帶回青雲山後，再未見他哭過，謝瀟少年老成，他也甚少向人吐露過心事。
隨著心口一陣愈發強烈的刺痛，眼前泛起碧色的亮光，謝瀟亦隨之消失不見。
易冰清緩緩睜開眼，喉中泛起一股腥甜。此刻他手中多了一枚蛋黃大小的、發著碧色光芒的圓潤之物，想必這便是他的靈丹了。
他余光中看見嶽望塵雙眼發亮，死死盯著自己掌中之物，嘴角露出貪婪的笑容。
易冰清想說些什麼，一張口血便從嘴角溢位，只感到渾身乏力天旋地轉，眼前一黑便喪失了知覺。
“我是死了嗎？”易冰清感覺身體似乎飄了起來，所在之處一片漆黑，伸手未見五指，不遠處閃爍著微弱的亮光。
他緩緩飄到亮處，定睛細看，驚喜又驚訝：“師尊！真的是師尊！師尊我......好想你......”
易冰清掀袍下跪，向面前正在打坐的鬚髮斑白的老者叩首，“徒兒有罪，辜負了昔日師尊對我的教誨......”
半緣仙君緩緩睜眼，“你何罪之有？”
一滴清淚砸落手背，“徒兒枉為人師，保護不了門下弟子，我......私心過重，顧全不了大局......”
“私心人人皆有，我亦不能例外，你又有何錯？為師昔日待你嚴苛，望你早日登仙，是為讓你隱瞞身份，更好地活著，”半緣仙君嘆了口氣接著道：“你不為功名，選擇入世救人，我不反對。只是為師忘了告訴你，若周全不了他人，就先顧全自身。”
半緣仙君接著說：“如今你看看你的樣子，人不人仙不仙鬼不鬼的，唉......”
易冰清釋然，“是人是妖，是仙是鬼，是生是死都不要緊，徒兒從未覺得如此輕鬆過。”
“我且問你，你可有悔？若是能重來一次，你可還會做今日之抉擇？”
易冰清沉默半晌，緩緩抬頭，眼神堅定：“無悔。”
“你既不改初心，又何來向我告罪之說？”
“去吧，去吧......”半緣仙君揮手，隨亮光漸漸消失。
易冰清再次被漆黑籠罩。
“師尊，師尊......別丟下我，師尊......”
“師尊，醒醒，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