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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從聽到訊息開始，夏雲揚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易冰清。也在內心掙扎過，要不要告訴他，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獨自前往。
這是他本族的事，夏雲揚不想把易冰清牽扯進來，一旦他的身份暴露，與崇明山撕破臉，易冰清還能繼續做他的清塵仙君，做個局外人。
易冰清有仙君的身份，有聲譽有地位，就連徒弟也不止他一人。不像他，是孤家寡人，為了報仇可以豁出一切乃至性命。夏雲揚不想讓他為了自己拋棄一切，與崇明山乃至整個修真界為敵。
“我……沒有。”夏雲揚囁嚅道，顯得十分沒有底氣。
“你自幼來到青雲山，我做了你八年又五個月的師尊，我們做了將近五個月的道侶，無論是從徒弟還是伴侶的角度，你處處欺騙、隱瞞，從未交付真心。”
“不，不是的！師尊你聽我……”
“跪下！”易冰清語氣冰冷，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的辯解，“這是我最後一次以師尊的名義同你講話。”
夏雲揚肩膀一震，被突如其來的一喝嚇到了，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還是乖巧地跪在了他面前。
“孽徒夏雲揚，禁足期間違抗師命擅自離山，屠殺崇明山弟子上百人。屢教不改，你可認嗎？”
“是，是我做的，”夏雲揚抿著唇，“可……是他們先動手的，他們傷人在先，我不過……”
“住口！還不知悔改，你現在本事大了，為師管不了你了，”易冰清喝道：“既如此，至今日起，你便離開青雲山吧，我只當沒收過你這個徒弟。”
夏雲揚眼神中滿是震驚與恐懼，僵硬地跪在原地，猛地抬頭望著易冰清，卻見那人神情冷漠，居高臨下地與自己對視了片刻。
夏雲揚從未覺得易冰清如此陌生，哪怕是剛來聽雨軒的那天，對初見的陌生人，他的臉上也是溫柔與耐心，如今卻只剩冷漠與失望了。
他不怪易冰清，只怨自己不爭氣，愚蠢地落入了旁人的陷阱，還害死了自己唯一的師姐。他寧願易冰清打他、罵他，甚至把他交給崇明山，夏雲揚都不會多說半個字。
回來的路上，夏雲揚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設，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準備，足已能接受一切懲罰。
可……為什麼偏偏是這種結果？他最無法接受的一種。
“師……師尊，你不要我了嗎？”
他喉頭像是堵了一團棉花，聲音顫抖，語無倫次，“師尊，徒兒知錯了，你怎麼罰我我都心甘情願，我不會讓你為難的，我主動去向崇明山請罪，不會連累師尊的。”
“我錯了，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師姐，要我拿命來抵我都不會多說半個字，只是……師尊，你別不要我……別不要我。”
易冰清咬著下唇，表情空洞，沉默著轉過身，背對著夏雲揚，還是聽到了一絲隱忍的哽咽聲。
他強壓住胸口翻飛的情緒，“你走吧，回你的水月境，做你的一族之長，之後你是繼續報仇還是娶妻生子過安穩日子，都與我無關。”
夏雲揚抓住易冰清的袍擺，哭著央求道：“對不起，師尊，我錯了，你別不要我……”
“放手！”
“我不，你先答應我，別趕我走，我自己闖的禍自己承擔，與師尊無關，也不連累青雲山，”他抹了把臉，嗚咽道：“求師尊別不要我。”
易冰清一把從夏雲揚手中扯過衣襬，依舊沒回頭，只留給那人一個冷漠的背影，“你屢次犯錯，我沒給你改過的機會嗎？你哪次改了？如今闖下這般天大的禍，我是留你不得了。”
“對不起，師尊，我改，我一定改，再也不衝動行事了。”
易冰清隱忍多時的情終於爆發了，他側身指著榻上躺著的聞婉，憤怒道：“有用嗎？你師姐何辜？你一句輕飄飄的錯了，她能醒過來嗎！她與你，差不了幾歲，她也是個孩子啊！”
“對不起，對不起……”
除了一聲聲的道歉，夏雲揚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只是這一句句的道歉，在那具冰冷的屍體前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八年前，霧隱山，是你放出碧靈族的訊息，故意引修士去的屠山尋人，”易冰清恢復了理智，儘量使自己平靜下來，“你知那些時日我就在附近，蓄意接近我，對嗎？”
夏雲揚一時啞口無言，這確是事實，從他與易冰清相遇到拜師，打入修真界內部，一步一步，皆在他的計劃之中。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山上的生靈做錯了什麼， 無緣無故遭此滅頂之災？”
“你知道了，”夏雲揚盯著自己沾滿汙血的雙手，“是，但我……我只想鬧出點動靜，引你過去，沒想到他們會……”
“師尊什麼時候知道的？若是一早知道真相，為何還答應收我為徒？為何不在查到真相的時候就趕走我？”
易冰清確實很早就知道了，早在夏雲揚還在聽雨軒養傷，沒拜他為師時就知道了。但當夏雲揚說出要拜他為師時，他還是鬼使神差地應下了。
一開始易冰清也是對他的身份有所懷疑，以為其是人與妖結合被遺棄的幼童，後來夏雲揚在他身邊待了八年，除了平日頑皮些、平庸些，並沒有大的不妥，他也漸漸放下了戒心。
直到數月前在水月境中發生的意外，讓易冰清再次懷疑起了夏雲揚的身份，不過還是念著師徒一場替他隱瞞了下來。
“今日知道了，你走吧。”
“我不信。”
“你問了，我也答了，信不信隨你，”易冰清微微俯身，與他對視，冷冷道：“那麼，你對我，與我成為道侶，也在你的計劃之中了。”
“不是，沒有，我對師尊的情義是發自肺腑，我是真心與你在一起的。”
“呵，滿嘴謊言的人口中所謂的真心，價值幾錢呢？” 易冰清冷笑一聲，自嘲道：“是我愚蠢了，被人哄騙得團團轉。”
“你走吧，今後我不想再看到你。”
果斷，絕情，這是夏雲揚從未見過的師尊。
“師尊，真……真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別喚我師尊，我與你再無半點關係，他日人海再遇見，便是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