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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們，快樂的意義是什麼啊？”
臺上一位中年女教師微笑的問著。她看向臺下一群稚嫩的孩童，孩子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
有的孩子說：“快樂就是吃不完的棒棒糖。”有的孩子說：“快樂就是能一直在草地上奔跑。”也有的孩子說：“快樂，就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被任何人約束。”
可女教師面帶失望的搖了搖頭，她用手指點了一下年腦，投影機對映下的畫面開始變換。
“快樂，就是在學校考到一份好成績；快樂，就是為爸爸媽媽分擔家務；快樂，就是要懂得為老師排憂，為同學們做好向上的榜樣。你們剛才說的啊，都是低階的快樂。”
老師依舊面帶微笑，她雙手放在身前眉眼彎彎溫柔的教導著：“我們要成為一個高尚的人，我們要摒棄低階的樂趣，我們要成為一個乖孩子，一個優秀的孩子。”
“這是我們這一生都追求。”
說罷，身後的其他教師們都紛紛鼓起了掌，而其中被其他老師稱為校長和領導的幾個人指著老師有說有笑，全然不吝嗇自己的誇讚，嘴裡說著什麼“優秀教師”的字眼。
“老師。”這個時候，我不合時宜的舉起了手。
“怎麼了嗎？”老師依舊溫柔的笑著，她伸手請我起身回答。
我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敬了個少先隊禮後開口詢問道：“老師，可你說的這些並不會讓我感到快樂啊？”
霎時間，全班都寂靜了下來。
身後的老師們停止了交談，或鄙夷，或厭煩，或打量的看著我。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而老師的臉也稍稍有些僵硬：“同學，我剛才說了，現在的快樂都是低階趣味，我們要爭取脫離這種低階趣味，做一個高尚的人，好不好？”
“可是……”我還是想反駁些什麼，但是看到老師僵硬的且帶有責備的眼神，我害怕了。
於是我坐下了。
坐在位置上的我低著頭，不敢抬頭看老師的表情，我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一樣，不敢面對即將來臨的懲罰，我知道，我大概要被留下來了。
我偷偷的轉過頭去，想看看身後“領導們”的反應，卻駭然發現他們無一不惡狠狠的盯著我。
我害怕極了，趕忙回過頭盯著眼前的課本，事實證明，我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同……”
“那位……”
“那位同學！”
忽然，一道叫喊聲將我從沉浸的恐懼中喚醒。
我抬頭望去，那是臺上的女老師在呼喊著我，她面帶不悅，雙手叉腰質問我：“你聽到剛才這位同學說的什麼了嗎？”
我轉過頭去，看著那位站著的同學。
她是我們班公認的好同學，是老師們所喜愛的小棉襖，所以大家也都“喜愛”她。
我看著她，不敢說話。
老師也知道了我的答案，於是便從一臉的陰霾再次轉為一臉的溫柔微笑：“這位同學，請再重複一遍你的回答，給這位上課溜神的同學聽。”
小棉襖笑了笑，滿是自豪。
“我們現在正值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我們就應該努力，就應該學習！我們不應該在8歲年紀做著80歲都能做的事情，我們應該蓬勃向上，積極進取！成為老師與同學心目中的……”
“好，榜，樣！”
她的語氣慷慨激昂，她的面容積極向上，她說到最後，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瞪著一雙大眼睛，用極其恐怖的姿態微笑著，她最後的三個字字字分明，全部用了重音表達了自己的“思想”。
話音落下，雷動的掌聲將我裹挾住，衝擊著我愈發驚恐的靈魂。他們的樣子慢慢的變了，他們變成了蠟筆畫。
同學們都是簡單的線條，只有老師與小棉襖是濃墨重彩。身後的領導們誇張的笑著，讚揚著。
他們揮舞雙臂，在這間教室裡肆意的張揚著，宣洩著自己那色彩斑斕的樣子。
如雷鳴般的掌聲，卻如綿雨般落下。好似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來自色彩的驚鴻一瞥。
本是簡單線條的同學們慢慢的被描粗，原本色彩斑斕的老師與小棉襖也在此刻失去了顏色。
不。
他們是染上了墨一般的黑。
在被黑色覆蓋的底下，依舊能夠見到一絲靚麗的顏色。
他們僵硬的轉頭，他們空洞的凝視，他們……
他們一齊咧開漆黑的，令我恐懼地大口聲音嘶啞的，口齒不清的質問我！！！
“你明白人生的意義了嗎！”
“你懂得高尚的價值嗎！！”
“你擺脫低階趣味了嗎！！！”
我驚恐的含糊其辭，我不知道我到底在說什麼，我顫抖的嘴唇似乎在說些什麼可我最後發現……
我也染上了墨的黑。
我的嘴巴，也只能含糊其辭……
“你真是個自私的孩子……”
我閉上了嘴巴，沒有再言語……
而我也同樣沒有意識到，我的眼睛，已經失去了些許光彩。
…………
“現在是高考前最重要的階段，沒有時間給我們浪費了。”
臺上的老教師揹著雙手，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坐在臺下，一臉堅定的凝視著前方，凝視著黑板上方的四個大字：
“生命可以輪迴，高考只有一次！”
我堅定地望著它們，它們就是我的人生信條。
“最近，啊……有不少同學，承受不住高考的壓力，跳樓了。”老師一臉悲痛的說著，“他們的心理素質太差了，你們現在趕上了好時候啊。要啥有啥還有什麼不樂意的？不就是，多做了點題目，多背了點書嗎？”
“而且他們的這種行為極其不負責任！啊。不僅，給學校！給老師！還有他們的家長！都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敗壞了學校的名聲！啊，這種行為，極其幼稚！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你居然去跳樓？對得起學校對你的栽培嗎？對得起老師對你的付出嗎？對得起父母對你的期待嗎？”
老師的聲音越來越洪亮，許是因為過於激動，洪亮的聲音有些嘶啞。
“所以，經校方決定，凡是跳樓的學生，期末成績，一律零分處理！你們啊……自己看著辦！”老教師的眼睛如鷹眼一般，似是要刺穿每一位同學的胸膛，將他的話語深深地篆刻在我們的心臟最深處。
“今天，是學校的百日誓師，下午啊，體育委員組織好同學們，去操場聽校長講話。”說罷，老教師一甩袖子，揹著手離開了教室。而緊接著，教室裡傳出了不要命的嘶吼。
是的，這是我們的晨讀。
因為老師說過：
“只有拼盡全力的朗讀，才能將所有的知識點都深深的記在心中！讓我聽見你們的聲音！”
“再大聲點！”
“再大聲點！”
我們拼盡全力地嘶吼著，我們在證明自己的決心，我們不甘退後，我們不甘成為一個碌碌無為的人！
我們不能像那些不負責任的人一樣！
辜負所有人的期待。
為了學校……
為了老師……
為了父母……
……
課間，幾乎所有人都疲憊的趴在課桌上休息，只有我一刻都不敢停，我瞪著充滿血絲的眼睛，我專注的書寫著我每一份試卷，我用我那生長水筆的右手在一張又一張《聖經》下寫下我的努力，我的汗水，我的人生格言。
“我好累，我的壓力好大，你說我該怎麼辦？”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從我耳邊響起，我不去理會他。
“我想過去跳樓，可我不敢啊，我不想早早的結束我的生命。”
有些聒噪，但是我能忍，不過是在嘈雜的環境中寫卷子罷了。
“我要不要，去嚇嚇他們，我想休息一會兒，我的心臟好疼，我的胸口好悶，我，我真的……”
說什麼屁話呢。
“可是，這樣期末成績會被取消的吧，要不要去問問只是嚇嚇……不行不行，那不是自報家門了嗎，不行不行……”
好吵啊，我想罵他，可我不想在這種不負責任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幫幫我好不好，你是我的朋友，幫幫我，好不好……”
他晃動著我的手臂，導致我寫歪了一個字，這使我非常的生氣，萬分的憤怒。
“你他媽有病啊，你壓力大我就不大嗎！可我還在學習，我還在寫試卷！我不會怨聲載道！我只會更加的努力！努力！努力！！！”我的手指變成了被加粗的，黑色的線條。
它們與《聖經》交織在一起，它們幾乎密不可分。
它不再是童年的蠟筆，取而代之的，是我最熟悉的，黑色水筆。
我眼前正在訴苦的朋友，變成凌亂的線條，這令我非常的煩躁。
“你不學有的是人學！”
“這世界上比你痛苦的人多太多了！你憑什麼訴苦！”
“我與你們這幫山雞不一樣！我終將會成為鳳凰！”
“你要是想死，那你就去死好了！不要來影響我！”
“我不會與你們這些不負責任的人為伍！”
我身上的黑色線條伴隨著我的言語一點點纏繞住眼前這團凌亂的線條，他們縮緊，他們尖嘯，他們聒噪。
最後，它們將這團凌亂的線徹底撕裂崩潰。
我不顧眼前“朋友”的感受，也不顧全班異樣的眼光，我再次將自己融入《聖經》的神聖當中。
《聖經》就是我的一切！
我沒有再關注他，只是隱隱覺得，同學們似乎在有意疏遠我，但那並不重要，我，不在乎他們的想法。
下午，是校長的百日誓師，他在臺上慷慨激昂的演講令我血脈噴張。
“……為了讓大家能夠擁有學習的動力，我自掏腰包，親自給同學們準備了一條橫幅！”校長揮舞著雙臂，激情地吶喊著，隨即，學生會的人上臺，緩緩拉開那份禮物，上面赫然寫著：
“沒有成績就沒有尊嚴！”
“同學們，你們未來的自己會感謝現在的你的！你們現在越是拼命，未來就會飛黃騰達！……”校長慷慨激昂的演講著，他激動的揮舞著雙臂，他時不時就張開雙臂，時不時又雙手豎在胸前，唾沫橫飛，鏗鏘有力。
他向我們展示那美好的未來，校長穿上了蠟筆的西裝，在他每一次的揮舞下，我都能看到我未來有多麼的成功，我都能看到，我未來到底有多麼的強大。
這都是我努力的結果！
鮮豔的色彩，迷人的未來，我沉浸在其中無法自拔，因為這就是我的未來，這就是屬於我的真實！
……
百日誓師結束後不久，我那位朋友跳樓了，我不關心，我不在乎，可我還是被老師叫了過去，他們叫我不要太傷心，不要影響到學業，我當然不會這樣。
他們遞給我一個東西，說是我朋友的遺書，說我是他唯一的朋友，這個內向的孩子唯一的朋友。
我有權觀看。
礙於老師的面子，又或許我真的對這個朋友有一絲不捨，我還是開啟了那張遺書：
人生一趟，遇見你們我很榮幸，若有來生，我們不要再見了。想想也沒什麼，你們愛的不是我，是衝進班級前十的我，排名年級前二十的我，是考到滿分的我。你們心目中的完美兒子太過優秀，我達不到。
馬上就要高考了，你們口中的美好初中，輕鬆的預備，快樂的高一，我都是玩兒命扛下來的，哪還敢奢望什麼魔鬼高二高三。也沒什麼好傷心難過的，是你們說不指望我的，我相信你們。
我是帶給你們榮譽的人，嚴格出孝子的代言人，在朋友面前攀比的工具。在人前彬彬有禮，來了電話時語氣禮貌又文明。
在人後，我承受了你們口中最骯髒的辱罵，氣撒出來了，你們開心了，我就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也沒什麼不是嗎？
人生比的不是長短，是價值。
我知道你們許許多多不知道的事，為世界做出過微薄的貢獻。
巴掌打在臉上最疼，然後是手背，再是手臂，然後是大腿，打在背上還行，被皮帶或電線抽的時候，腿上最疼，其次是背上，最後是手臂。
羞辱人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先讓他就穿拖鞋站在屋外示眾，再是每日每夜不停的尖叫聲，罵最難聽的話，還說的冠冕堂皇，最後是耍潑婦，失眠的原因是睡前被罵或者被打，躺在床上接著聽從主臥傳來的謾罵聲，剩下的時間用來回味一天的難過。
中國人愛說：小孩瘋掉是因為學習壓力大。
可明明是家長把成績看的太重了，先來明白了，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錯了，過去不知道，現在不知道，未來更不可能知道！
父母孩子喜歡的玩耍方式一直在變，我們滿意的作業量一直在改，流傳下來的卻是上一輩的那一句“我們在你們這個歲數是沒有怎麼怎麼樣，所以現在才怎麼怎麼樣，因此你一定要怎麼怎麼樣。”
但凡你們真的意識到自己的差你們都沒臉說出這句話！但凡你們有一點這方面的基因我們都不會這樣！
這年頭就是這麼怪，坐在沙發上躺在床上的人永遠有資格指著鼻子罵一個正在讀書，或者寫功課的人，不為別的，就因為他們是長輩。
是我太懦弱了，不敢面對下一次語文六十多分，數學七十多分，英語八十多分……
我還是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這輩子做盡了別人的出氣筒，但還是有些對不起的人的。
當然，不是你們。
為了他們，我又意外的挺過了高二，的確是意料之外。
既然我們都接受不了彼此，不如我們各退一步。
我消失也不錯啊，我不怕。
我不氣你們，愛護你們的心臟，不縮短你們的壽命了，你們不適合養孩子，或許別人家的孩子承受能力更好。也不能完全怪我，我真的盡力了，實在是受不了了。
這蠻好，不用擔心我抄人作業，我作業也不用交了，也不用擔心我某某時刻揹著你們看野書。
我拿不出你們想要的東西，桌子上的是我能拿得出手的所有的現金，你們說壓歲錢統一給我三萬，我不要了，全歸你，手機也給你。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給你們保險金，有的話最好，少了一個敗家子，家庭也會富裕起來，微信的錢全部給你們了，自己看著分，我的課都上完了，哦對，那羽毛球課叫你們不要報你們非不聽，那個課好像成年人也能上，你們趁著暑假去聽掉。
我不會賴在家裡把房子變成凶宅的你放心，把奶奶接過來一起住吧，別整天去那種地方旅遊被別人騙錢，誠心誠意祝你手術順利，早日康復，少加班，少熬夜。
別過來煩我。
桌上那張藍色的卡是我們學校的借讀卡，我借了學校三本書《創業史》，《紅巖》和《哈利波特和死亡聖盃》一定要幫我還掉，麻煩跟老師說聲謝謝。
記得用我的零錢給小朋友買棒棒糖，珍珠棒的牌子好，房間裡的東西他們有喜歡的一律隨便拿。
毀掉一個人很簡單，只需要毀了他的童年，其餘一切順其自然，你們已經毀了我，也毀了蔣乘風，請好好對待他的弟弟吧，請收手這種傷害，這並不威風……
你們把我想象的太堅強了，反省這種事，就留給歲月好了。
我看完了他寫的一切，我說不出來有什麼情感，我似乎很理解，但又完全不理解，不過有一件事我是可以肯定的。
我一點兒也不悲傷。
即使，他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放下了遺書，聽老師講了兩句話後，回到了教室，一切如初。
百日後，我參加高考，考上了個一本，我很高興，因為我所向往的未來，就在眼前……
…………
我並沒有考上研究生，這令我很是懊惱，不過我還是找到了一份相對而言比較輕鬆，又高薪的工作。
老闆總是把創新，把未來掛在嘴邊。我做慣了有標準答案的題目，創新，我想象不到。但我知道，只要我能埋頭苦幹，那我一定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現在的我，月薪三千。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我找了個老實的女人娶了，過著不鹹不淡的日子，孩子的成績我很是著急，對他又打又罵，可是就是不管用，錢我也花了，精力我也出了，可我為什麼就是看不見效果，甚至……
他也對我大聲吼罵。
我可是長輩啊，我可是他爸啊，他居然敢這麼對我！居然敢吼我？他就是個白眼狼！他就是個賠錢貨！
那一晚，漆黑的線條奮力汙染著白紙，將原本潔白的紙面變得無比骯髒，我，也在紙張中進行了創作那是屬於我的痕跡，那是我堅信“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痕跡。
我都是為了孩子的未來！
他憑什麼不感謝我！
我躺在床上，愈發覺得，自己真是個合格的父親。
畢竟“要成功，先發瘋！”
他未來一定會感謝現在的他自己的，一定會的！
我都是為他好啊。
…………
我老了，我躺在病床上，吸著呼吸機，看著眼前一身工服，模樣平庸的兒子，他的眼裡只有冷漠，他完全不關心我的死活。
“爸，你花了我們家好多錢啊。”他平淡的開口，“我們家本來就沒什麼錢你為什麼要生病？”
他的眼神變得厭惡起來，我似乎在他的眼神裡讀懂了什麼。
場景變得雜亂，周遭的景色染上了一股泥濘的灰。、
我能看到兒子身上的線條，那是一股漆黑，絕望的線條。他們與他的工服，幾乎是同根同源。而我，那原本粗獷，有力的黑色，現如今只餘下無力的灰。
“爸，你說你這一輩子都在做什麼啊？你不是最喜歡吹噓你當年怎麼怎麼樣，因為沒有什麼，才怎麼怎麼樣嗎？”
“把自己說的高大上，說的如同人生巔峰一樣，可是實際上呢？”
“你沒有存款，沒有房子，沒有車子，甚至於到現在，你只是個躺在床上，苟延殘喘的，沒有價值的老頭子罷了。”
我有些激動，那些言語化為一根根粗獷的線條，聒噪著，尖嘯著，縮排著，一如要將我生吞活剝一般。
“爸，你怎麼不去死啊？”
“你知不知道你毀了我？”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多麼差勁的一個人。”
“你知不知道……”
“你做引以為傲的一切，到頭來都如同一副小丑面具，戴上了，讓你看著無比滑稽。”
……
他舉起了手，似是要撫摸我的額頭，可我分明看到，他的手中有一把漆黑的手槍！
不，不對，那是……我不會認錯的，我不會認錯的！！！
那是我最熟悉的東西，那是我最引以為傲的東西！
那是一支，黑色的水筆。
他的身影逐漸渾濁，但又無比熟悉，他的線條逐漸匯聚成我最熟悉的樣子。
那是……
年輕的我。
那是曾經那個執著於一切的我！
他拿著黑色水筆，無聲的辱罵著我的無能，我沒有帶給他想要的未來，我沒有成為那個我所認為的我,我沒有……
我沒有成為一個，有價值的人……
這一切的一切都令它窩火，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俯視著我，在俯視著一隻一生都在幻想成為鳳凰的山雞！
我忽然想到了什麼。
如今的我，又與當年的蔣乘風，有什麼區別。
凌亂的排版，灰暗的線條，無力的掙扎。
一切的一切都在名為絕望的黑中被泯滅殆盡……
黑色水筆沒入我的頭顱，撕扯著我僅有的線條，我不明白，我明明在學生時代擁有一切，我跟著老師，跟著校長，走了正確的路，但是我為什麼，為什麼依舊成為了如今這般狼狽不堪的模樣。
我的意識逐漸消散，我依舊沒能找到原因，我的執拗令我沒有閉上雙眼，我留下了早已乾涸的眼淚。
在那一刻，我發出了最安靜的尖嘯，最沉悶的解放，最壓抑的歡喜。
我不知道那一份情感源於何處，我只是朦朦朧朧注意到，有個孩子似乎一直在畫蠟筆畫。
上面的線條隨意又充滿活力，色彩斑斕的景象，是我這輩子沒有見過的風景。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驚喜般的笑著，趕忙畫完最後的幾筆，隨後便一路小跑著，給我看那色彩斑斕的，充滿純真的作品，那是我從沒見過的活力。
可待我眼睛一眨，視線矮小了不少，入目便是那畫作背面……
不可描述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