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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四合，四周一片寂靜，煙翠躺在床上，白家輝輕輕從背後摟著她，將頭深深埋入她的髮間。
所有的激情已經褪去，白家輝沙啞著聲音，然後緩緩用自己的手摩挲著煙翠的臉，他啞聲道：“煙翠，你瘦了，瘦得厲害了……”
煙翠淡淡一笑，她這才想起他並不看得見。
於是她輕輕道：“我以為……你出事了，擔心的不得了，而且最近都沒什麼吃東西，自然會瘦的……”聲音意料之外的沙啞，近乎哽咽。
白家輝緊緊摟住她，然後道：“傻丫頭，我怎麼會捨得離開你呢？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了，那時我才會離開，我始終是牽掛著你的，因為這裡，有你，有我們的孩子，還有我們的家。”
不是不感動的，他將她與遠征的孩子稱作是自己的孩子，即使在什麼情況下都沒有想過離開，煙翠輕輕用手握住了他的手，彷彿這樣便能讓彼此感到安定。
兩人似乎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似乎有千言萬語，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過了一會兒，白家輝才緩緩道：“我離開柳家村後便徑直回了家，跟孃親說了要娶你過門的事情，但是孃親不允許，唐妮也在旁邊搗亂，我一氣之下只好和白家斷絕了關係，方正孃親除了我還有別的兒子，而你，你不能沒有我。”
煙翠點點頭，然後沉默著聽他訴說著。
他的聲音夾雜著一絲顫抖，想必那個時候的他也一定是非常心痛的吧，但是即使他那樣心痛，心中所牽掛的，仍始終只是自己，煙翠輕輕道：“家輝，謝謝你！”
白家輝吻一吻她的耳垂，然後道：“傻丫頭，和我還這麼客氣麼？在我的生命中，你和我的生命同在，我也同樣不能失去你呀！”
他接著說道：“我離開了白家以後，便直接坐船準備回來，當時天正黑著，我又心急如焚，看見一艘船就上去了，誰知道竟是一艘日本人的船，因為是中國人，我一上去便被人搶走了全部的東西，然後關了起來。”
“後來，船終於停了，我沒想到兜兜轉轉自己竟是又回到了上海，但是我卻不能離開，我和很多同胞一樣被當作俘虜關在牢裡，那些日本人沒事便對我們一頓拳打腳踢。”
他的聲音異常的平靜，彷彿自己經歷過的一切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平淡無波。
“手上的傷是因為有一日有個同胞想要逃跑，被日軍發現了，我伸手抓他回來，然後被打了一槍。在牢裡，一日三餐尚且成問題，何況藥物呢？我的傷口發炎然後化膿，根本就沒法癒合。”
“有時候，會很疼，像是要疼到骨髓裡，手臂甚至被蒼蠅叮過，有時候會散發出一陣陣惡臭味，煙翠，那時的我，覺得自己很髒很髒，但是一想到你，便覺得日子過得沒有那麼苦了。”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彷彿此刻自己才真正得到了解脫。
煙翠轉過身，然後緊緊的回抱住他，她的臉上已是滿臉淚水，她看著白家輝，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他過得那樣苦，苦得讓她感覺心痛。
白家輝拍拍她的肩膀，然後輕聲哄到：“沒事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麼？雖然手上的傷還沒有好，但是好歹留住了一條命。”
煙翠將頭埋入他的懷裡，貪婪的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她第一次開始感謝上天，感謝上天讓他留在了自己的身邊。
好久，她才問到：“那你，又是怎麼才逃出來的呢？”
白家輝頓了半晌，笑著道：“我的運氣還是不錯的，沒過幾天，聽說有人來牢裡視察。而那個人，我認識，是一個官員，現在卻在為日本人辦事。”
“他看見了我，然後問日本人我犯了什麼錯，日本人回答了他，他知道後對日本人道：‘這個人我認識，他並不是什麼共產黨，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
“那個日本人馬上便放了我，還給我治療手臂上的傷，煙翠，你知道我是多麼的不願意，但是我沒有辦法，我的意志幾乎失去了，手臂上的傷也疼得厲害，等到稍微好轉了一點，我便馬上離開了，卻沒想到這一來一回，竟已是耽擱了這麼長時間了。”
煙翠聽他說完，更是緊緊地擁住他，生死歷劫也不過如此，但他們終究是幸運的，至少他們可以好好的在一起了，至少他們，都還活著……
白家輝看著她，然後輕輕道：“煙翠，我總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似的，我怕自己一眨眼你就會離開，你不知道這一段時間我是多麼的怕，怕我自己再也不能見到你，怕你等我等的著急了，那你該怎麼辦？”
煙翠想象不到他這樣一個鐵血的男兒竟然也會怕，但是不管什麼時候，他擔心的， 終究是自己。
她輕輕抱住他，然後在他耳邊呢喃道：“家輝，謝謝你能夠回來，我一直在等你，孩子，也一直在等你，他的名還沒有起，還等著你來起呢。還好你回來了，要不然，我一定會一直傻傻的等下去的。”
她將頭埋入他的懷中，好久才道：“對不起！是我一直想要推開你，因為覺得自己配不上你，家輝，我愛你，從來都是愛你的，我以為我可以安心的放你走，可是經歷這次之後，我知道，我根本就是放不下你的。”
她彷彿是怕他不相信，一遍又一遍道：“我不會離開你的，這一輩子都不會，家輝，謝謝你，謝謝你能平安回來！”
白家輝緊緊將她摟在懷裡，然後道：“我會陪著你的，這一輩子都會陪著你，即使所有的人都不同意，那也沒關係，煙翠，我不能失去你。”
卻不料煙翠道：“家輝，過一些時間，我們去看看你的孃親好不好？”
白家輝一怔，然後苦澀道：“煙翠，我不想讓你受苦，孃親她在某些方面一直比較固執，我怕……”
煙翠卻衝他笑笑，然後輕聲道：“我已經見過伯母了，她並不反對我們在一起了，她擔心你，作為孩子，你總應該回去看看她的，你不能為了我做不孝之人。”
白家輝高興的將她摟在懷裡，然後輕輕的開始吻她，彷彿所有的柔情都只是為她一個人綻放。
屋外，有牽牛花悄悄綻放，屋內，也是春光正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