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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千代先生。”
警員這樣說著，卻不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一瞬。
家長們不約而同的給孩子選擇了最好的，公墓很貴，海景墳墓更貴，但是看起來又都差不多的樣子。
警員不知道為什麼要給一個死人浪費這麼多錢，大概是他還沒有孩子的原因吧。
但不論如何，警員看到眼前的眾多人站在墳墓前，沉默的時候，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是非對錯，本就不用分辨的那麼清楚，只是在此時此刻才覺得稍有些不對。
在橫濱，這樣的城市死幾個人很正常，校園暴力很正常，黑手黨遍地走也很正常。
仗勢欺人哪裡都有，不公不允，遍地皆是，這很正常。
因為警察管不住這裡，因為這裡哪裡都是異能者，港口黑手黨，GSS，以及高瀨會在內的三大黑手黨組織為首，其餘中小型組織不計其數。
因為異能特務科，因為軍警，公安接在警察之上，所以警察也無能為力。
更何況眾多黑手黨政客高層四處勾結，方才組成了這個以獨立政府自居的橫濱。
更何況還有武裝偵探社這樣的異能力組織呢？
無可奈何是正常的，沒有辦法也是正常的，但是看著這些人，看著這些家長，站在墳墓面前，看著他們臉上悲傷的神色。
警員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哪怕這些在別人看來是正常的，那他就是對的嗎？
因為這些已經造成了習慣，所以死亡之後，家人朋友就不會傷心了嗎？
答案是否定的，答案是否決的，但這是所有人都無可奈何的。
如果在東京，在京都或許還有藥可醫，或許還能救人一命，或許不會出現這麼糟糕的事情。
但是最無可奈何的不還是，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如果嗎？
因為這裡是橫濱啊，是剛剛經歷完大戰，是擁有著擂缽街的橫濱，是已經亂到成立了獨立政府，不受官方管轄的橫濱。
所以才無藥可醫，所以才對此毫無辦法。
就像千代千里，不知道他們是對是錯，殺人不對，但他們毫無方案。
而對於橫濱人來說，殺人死人本就是稀鬆平常的往事，哪個橫濱人敢說自己沒有遇見過一兩次的死亡現場？哪個橫濱人敢說自己沒有遇見過屍體？
沒遇見的都不好說，自己是橫濱人。
所以這樣一個稀鬆平常的日子，一個稀鬆平常的兇殺案，或許在別的地方可以登上新聞，甚至是廣播通報，極力追查。
而在橫濱那個家族，也僅僅是想要一個交代而已，僅此而已。
“不是要帶走他們嗎？”
千代千里抬了抬眼眸，然後又一次閉上了雙目。
或許剛才自己還在迫切的想要見到他們，想向他們說些什麼，只是現在的千代千里，卻什麼都不想說了。
就僅僅是抬眸看了他們一眼，然後閉上了雙眼。
沒必要了，不是嗎？
千代千里不理解他們的心情，也不想證明些什麼，在這種時候是對是錯，已經沒有可以辯駁的餘地了。
“千代先生…”
“他們會認罪的，去吧。”
千代千里將整個頭都靠在座椅靠背上，閉著眼睛，這樣回答。
千代千里之道，警員是什麼意思？
無非就是那裡擁有一個異能者，害怕他們一起死在那裡罷了，說到底也是可笑。
自己居然在一開始的時候就被矇騙過去了嗎？
不該的，只是自己下意識忽略了這一方向。
在千代千里的思考方面，他想過政敵，想過黑手黨，甚至想過以前是不是得罪什麼人或者是單純為了找樂子而出現的連環殺手。
但是千代千里未曾想過，在這樣混亂的橫濱，居然還會有校園霸凌而發生的殺人事件。
很容易，這也應該是正常人的思考範圍之內，只是千代千里，卻在這樣一個時代裡面，完全忘記了這些事。
是我的過錯嗎？
應該不是吧。
千代千里，這樣想著看著一旁的人，還是不願意上去，不由得嗤笑一聲。
開啟門下了車。
“走吧，我會制服他們的。”
千代千里，百無聊賴的往前多走了兩步，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整理自己手槍的警察們，未曾等他們便知，愣愣的衝著前面走去。
孩子們隔的位置並不遠，買命錢，是不是都用來買這些墳墓了？千代千里不知道，此時的他，只想速戰速決。
無論如何這件事還是交給社長吧，社長跟亂步已經快要到了，而千代千里，僅僅是負責破案，然後把這些人都帶回去而已。
至於什麼是正義，至於究竟會有什麼結果。
千代千里突然的就不想去探究了。
他從不曾在意結局什麼的事情， 終歸不是自己該搞的事情。
“妄想論。”
千代千里，小聲的唸叨了一句，然後世界靜止。
風吹拂著千代千里的發頂，眼前是一片有些古老的教學樓，一群家長彷彿被定住了一般，看著天空上。
那是一所五層高的教學樓，教學樓上面站著一個男孩。
千代千里的勢力並不好，但是在異能力的領域裡，千代千里卻看的很清楚。
是那個影片裡面跳樓的那個孩子嗎？
千代千里又一次沉默了，在使用異能力的時候，千代千里就知道或許是這樣一幕的場景。
但道聽途說，不如親眼所見，聽人傳述，不如親耳所聽。
這是千代千里第一次如此貫徹的明白這樣的場景，這樣的事件究竟有多麼惡劣，也是第一次這麼明白，為什麼會有上述那句話的說法。
的確，文字僅僅是一串數字罷了，或許那些孩子的死亡筆，平時黑手黨火拼，然後一不小心戰死的黑手黨，還要少的多。
但是清晰的看著那個孩子一步一步的從天台走下來，直直落下在自己面前，摔成了肉醬。
千代千里還是不可避免的，想要伸手去接住他。
只可惜，幻想就是幻想，妄想就是妄想，這是某一位家長最恐懼的事情，至於其他的家長，最恐懼的事情是什麼？千代千里，不想再去看了。
亦或者是說千代千里不敢再去看了。
虛假的幻象人在自己面前變成了肉泥，血液飄飄灑灑的濺落在千代千里的身上，臉上。
千代千里雙目無神的看著一個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
哪怕千代千里，知道這只是一個幻想的故事。
這時的千代千里才發現自己四周無人，而千代千里就如同一個背後靈一般，跟那個小男孩的父母一起走進了教學樓。
看著小男孩被人拳打腳踢，看著他被人摔進廁所裡，看著有人用燒紅的鐵絲在他身上刻字。
看著本來活潑開朗的孩子變得憂鬱而深沉，看著老師信誓旦旦的對他說，他們怎麼就打你不打別人呢？
還不是你搞出來了什麼事才讓人家打你，你活該。
看著小男孩無力的一次一次的想要尋死。
看著他一下一下的想要自己在手腕上劃口子，手腕到肩頸，再到腿部腳部，渾身是傷。
他似乎知道自己病了，他似乎也在迫切的追求自我的救贖。
一直到千代千里看見小男孩對著他的父母說這些東西。
然後父母如同老師那樣冷淡。
轉學？轉什麼學？他怎麼就欺負你，不欺負別人？
你要崩潰了？我才要崩潰了呢，你知道我為了送你上一個好學校有多難受嗎！
為什麼又考這點分數，你對得起我嗎？
不是想死嗎？你去啊，你不去我都看不起你。
………
千代千里與他的父母一起看著那個陽光開朗的孩子，變得沉默無言，最後以此明志。
只有別人拿命來說這件事，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嗎？
千代千里輕輕抬了抬頭，天也是黑漆漆的，那個孩子跳樓的時候是陰天。
他的世界似乎一直都是陰天，雷聲轟鳴，偶爾還下一陣雨，小男孩沒有躲雨的能力，經常被雨水淋得溼了個透徹。
然後默默的抱緊自己往前走，直到寒風吹拂，直到冬日的到來，小男孩似乎終於被凍僵了，所有意志力他有些扛不住了。
於是連同雨水與風一起被凍成了冰雕，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千代千里眨了眨眼，想說什麼話，張了口又說不出來。
這時，千代千里看著一旁他的父母，早就已經泣不成聲，痛苦的不堪重負。
他們醒悟的太晚了，千代千里這樣想著，眼前的景象卻如同碎掉的鏡子一樣，四處開裂而來，直至兩個人一起暈倒在了地上。
千代千里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他四處掃視了一番，大多數人都定定的站在一個地方，也有不少部分人因為哭到窒息而暈倒了過去。
最恐懼的居然是這樣一幕嗎？
他們究竟是為了復仇而復仇，還是為了孩子在復仇？
究竟是為了減輕自己的心理負擔，還是真心所愛？
只有人死了之後才會有人幡然醒悟嗎？
只有當一個人痛苦到極點之後，以死明志，才會有人開始歌頌他們嗎？
千代千里莫名的不想看這些東西，也沒有再進入別人幻想中的想法。
就僅僅是看著一旁的警察匆匆忙忙的跑過來跑過去，把一個個陷入痴呆狀態的家長帶回警察局。
千代千里看著他們的模樣，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些滑稽，又不知滑稽從何而來。
“千里！不要被情緒所掌控了。”
就在千代千里毫無表情的盯著眼前一幕的時候突然背後發出了一道聲音。
亂步。
千代千里轉過頭，看著向自己飛奔而來的天下第一名偵探不由露出了笑臉。
是自己穿越而來遇見的第一個朋友，是衝著自己散發善意的人。
“謝謝，亂步。”
聽著江戶川亂步的一席話，千代千里才發覺自己似乎從一開始就不甚對勁。
是因為自己的感知能力被加強了嗎？
異能力的原因。
千代千里覺得這個事情大有可能，這大概也是亂步急匆匆過來的原因吧。
千代千里彎了彎眉眼，跟著江戶川亂步一起轉身去了警員的所在地。
“哼哼，就知道笨蛋千里，沒有名偵探不行吧？”
“嗯，多虧亂步過來了，不然我的狀態就糟了。”
千代千里這樣說的也是這樣想的，有時候他真的很容易撞到一個死衚衕裡，然後死活不願意出來。
不過一般這種時候可以選擇讓千代千里一個人呆幾個小時，只要不是過於嚴重的話，千代千里可以很快的緩和過來。
在途中，千代千里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不過不論是兄長摯友，父母，還是新認識的亂步與社長都不是很願意讓千代千里一個人孤獨的在那個死圈子裡待著。
他可以做到是一碼事，千代千里需要人的保護，然後被拽出來又是另一碼事。
放心，有社長在。
江戶川亂步甩給千代千里一個眼神，意思大概就是這樣。
而千代千里自然也是願意相信社長的。
正直，嚴肅，千代千里看得清楚，如果是福澤先生，那麼，千代千里認為可以。
“說起來，如果是千里的話，會想去救那些孩子嗎？”
江戶川亂步冷不丁的冒出來這樣一番話，就連千代千里，一時間也沒有發現江戶川亂步所說的是什麼意思。
就好像僅僅是這樣一問。
不過，千代千里還是照實回答了。
“會。”
他不是在這個世界長大的，他受過良好的義務教育，也受到過良好的道德教育。
善良，不漠視人命，助人為樂，這些優良且美好的品德，是在幼兒園的時候就開始教的。
千代千里又不是反社會人格，如果在自己有能力的情況下，如果可以，千代千里也不會想成為看熱鬧那個人。
“嗯，亂步大人就知道。”
“千里的教育不允許千里漠視這些呢。”
江戶川亂步點了點頭，似乎僅僅是為了聽千代千里說一句話似的。
至於千代千里，此時還真沒有聽出江戶川亂步畫裡的深意，跟著點了點頭，第一次懷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出現了什麼問題。
“好啦，別發愣了，這件事情會處理好的，所以待會兒我們就回武裝偵探社啦。”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