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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殺了她嗎？】
蘇攬月眼中的興奮被腦內傳來的機械聲音打斷。
如果說眼前的人和事，都是幻境根據蘇攬月的記憶再現的場景，那麼這道機械聲便是唯一的不同。
不同，代表著變數。
也代表著，幻境終究不是真正的現實。
蘇攬月笑了下：“不可以嗎？”
【作為系統，我並不會干涉宿主您的選擇。但我要提醒您，現在是文明社會，殺人屬於違法行為。若是故意殺人將處死刑、無期或者是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蘇攬月聽出了它的言外之意：“你不想我殺？”
【作為系統，我對您所有的行為持以支援與贊同。】
蘇攬月替它補了個轉折詞：“但是？”
【……但是為了您自身考慮，在文明的法治社會最好別違法，因為天網之下，即使我是系統也不能幫助篡改事實。】
蘇攬月挑了下眉：“你要幫我？”
【對啊，我就是為了幫助宿主您而來的。】
應該是沒有情緒的聲音，蘇攬月卻聽出了理所當然的意味。好像幫助她對這個自稱“系統”的未知生物而言，是多麼天經地義的事。
這倒是勾起了蘇攬月的興趣：“為什麼？”
在她這狗屎一樣的人生裡，還沒人說要幫助她呢。
蘇攬月的眼中暗了一瞬。
不對。
也不是沒人對蘇攬月說要幫助她，只是那人出現的太早，又離開得太早。他帶走了蘇攬月人生中所有的光明，留下滿室的黑暗籠罩著她。
自他死後，蘇攬月再沒有接觸陽光的機會。
【因為有人跟我做了一個交易，他交易的目的就是要我救您。】
蘇攬月愣了下，嘴角逐漸抿直，似一條望不到邊際的地平線，壓制了太陽的升起，將聲音也染上了黑夜的深沉：
“是誰？”
【是您的搭檔，沈笑寒。】
蘇攬月眼睛微睜，“是他。”
系統說：【是的，原本我要繫結的宿主是沈笑寒。】
*
在足以毀滅世界的龐大能量消失後，系統飄蕩在經過喪屍屠虐，滿目瘡痍的荒島之上。
一番掃描下，這片廢墟中還能呼吸的人不過二三。
它飛向最近的那人。
一個非常好看的男人，風姿綽約，傾國之色，稜角分明的臉上一筆一畫皆是神注入的心血。
其外貌大概在它歷代宿主中能排上前三。
可惜身處末世下，無論多麼美麗的皮囊，到底是失去了原本的豔麗，餘下遍佈身體的傷痕和血跡。
系統只是系統，並不具備人類的情緒，它紮根在男人的腦內，開始自我介紹：【宿主您好，這裡是神級種田系統，初次見面還請多多指教。】
男人氣若游絲，手臂以一個不正常的角度扭曲。在或是被劃破、或是被撕裂的衣服裡露出肌膚上皮肉外翻，青色的血管破裂後，濃稠的血液浸溼了他黑色的外套。
烈陽之下能清晰地分辨出血液凝固的痕跡，像一塊塊去不掉的烙印，無聲展示先前戰鬥之慘烈。
然而就是這麼一副狼狽到下一秒就有可能嚥氣的程度，在聽到系統的介紹後，居然還有閒心調侃：“……咳咳、系統？我看的小說裡，那些系統都有著非凡的力量，你有嗎？”
系統也非常敬職敬責地解釋：【本系統無法定義宿主所謂的“非凡的力量”，但只要有足夠的能量，系統自然無所不能！】
“活死人？”
【無可不可。】
“穿越時空？”
【亦無不可。】
沈笑寒奇了：“你這麼厲害，為什麼找上我？”
對於自己的宿主，系統向來有問必答：
【因為您的靈魂。您的靈魂擁有集結了這個世界所有氣運的強大力量，它在呼喚我，所以我來實現您的願望了。】
“我的……願望……？”沈笑寒輕聲呢喃。
系統懂事地給出了沈笑寒思考的空間。
沈笑寒並沒有沉默太久，開口時青色濃稠的液體順著嘴角不斷向下流出，帶走了這個男人的生命力，但他的眼睛卻亮的出奇，燦若星辰照耀黑暗：
“系統，你要不和我做個交易吧？”
系統：【？】
笑寒費力抬其另一隻完好的手，擦去嘴邊的汙穢：
“我猜你是想要我的靈魂吧？”
系統毫不遮掩地承認：【沒錯。】
“只要你把我的搭檔——一個叫‘蘇攬月’的女孩子復活並送去安全的世界，讓她一輩子平安順遂，連同這副身體、生命，只要我有的一切都可以給你，怎麼樣？”
系統：【……】
系統覺得不怎樣？
復活一個人，還要帶著她穿越時空，找一個安全的世界，讓她平安順遂地度過一生。
這得花它多少能量啊！
應該是察覺到系統的排斥，沈笑寒笑了下：“反正我就要死了，剛才的對話就當是我死前的黃粱一夢吧，謝謝你。”
說完沈笑寒就閉上了眼睛，一副等死的模樣。
他的態度已經很明顯。
系統要麼跟他做交易，拿到他的靈魂；要麼它就什麼也得不到。
系統：【……】
系統還是糾正了沈笑寒：【只要您跟我繫結，我不僅可以救您，還能讓您在這個世界上自由地活下去。】
沈笑寒勾了勾唇。
系統看著他的靈魂，半晌，妥協道：【時空守則不能隨意打破，我無法將蘇攬月帶去別的世界。而且她身體沒有時空之力的加持，無法承受時間洪流的衝擊。
但是我可以帶走她的靈魂，將她帶回到末世來臨前的身體中去，也就是所謂的“重生”，從結果看，與宿主您提出的復活要求一致。
有著這一世記憶的蘇攬月加上我在一旁輔助，完成“平安順遂地過一生”這個要求的可能性大約百分之九十五。
與之相對的，我不僅要收取宿主您的靈魂，宿主您的身體也需要交給我處理，也就是世人常說的“灰飛煙滅”，這樣您還要繼續嗎？】
沈笑寒早在它說出第一句話時便睜開了眼睛，眼中迸發出一道灼眼的光芒，如流星墜落地面，帶起萬家煙火：“你確定能讓蘇攬月重生？”
系統：【是。】
沈笑寒低笑一聲，臉上原本結痂的傷口被一一撕裂開，重新流出豔紅的液體，順著臉頰滑落，詭異又恐怖，偏偏讓人覺得耀眼：“好！”
系統提醒道：【如此您便是死了，連靈魂都沒有了。這樣您也能接受？】
沈笑寒滿不在乎：“這又如何？”
系統的執行有了一瞬間的延遲。它實在不理解，為什麼沈笑寒願意為了蘇攬月犧牲自己，明明如果他與自己繫結後完全能夠活下去。
為何對方偏偏要自尋死路？
但它也只是個系統，不會對反駁人類自己做出的選擇：【好，那您的靈魂和身體我就收下了。】
語畢，幾粒淡淡的白光飄向沈笑寒，落在他的身體上，融進遍佈傷痕的身體裡。沈笑寒感受到一陣炙熱的暖意從身體深處湧出，彷彿回到母親肚子裡，四周都被沁人的暖意所包裹。
僵硬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舒展開來：“關於重生這件事，你不要告訴蘇攬月……”
話說到一半，想到蘇攬月在某些事情上固執又多疑的性格，他改口道：“如果蘇攬月沒問，你就不要告訴她，她重生這件事與我有關……”
眼前的景色逐漸朦朧不清，白光籠罩了世界，沈笑寒忍不住閉上了眼睛，聲音也漸漸淡去：“但如果她問起來，你就如實說吧，並且告訴轉告她一句話——
隨心所欲地活下去吧，天穹也無法禁錮翱翔的雄鷹。”
*
“我不信你。”
什麼重生？
什麼靈魂？
蘇攬月對系統的話一個字都不信。
如果真有這麼強大的力量，人類怎麼還會在末世中苦苦掙扎十數年也尋不到走向光明的希望。
詭異迷霧、喪屍來襲、糧食緊缺、同族相食……
在末日來臨後，人類還沒有覺醒異能的前五年中，人類也不會在由屍骨構築的絕境之路上不斷掙扎。
而系統卻沒有來繫結所謂的宿主，也沒有拯救它的宿主，亦沒有拯救人類。
蘇攬月不相信它。
它只是一個幻境。
不知道是誰，為了什麼目的而創造出來的幻象！
系統早有預料：【既然如此，那您想要見到沈笑寒嗎？】
蘇攬月譏嘲：“你不會要告訴我，我現在能見到他吧。”
【是的。】
在被喪屍吞噬前，蘇攬月所在的基地聯合其他三大基地的高層，在東南部一個不起眼的荒島上探查到了一股極其強大的能量。
經過分析，這股能量居然是六級喪屍王即將甦醒的徵兆。
隨著人類中異能者的覺醒，喪屍也開始了進化。
但兩者之間的戰鬥力卻並不相等。
二階異能者能輕鬆對付一階喪屍，卻無法單獨對付二階喪屍。
在當時最高異能者不過五階的情況下，六階喪屍王的甦醒幾乎意味著人類的滅亡！
高層如臨大敵，經過商議，他們決定召集異能隊伍排行前一百的所有小隊共同對付喪屍王，勢必要在其甦醒前殺死對方！
蘇攬月的異能並不算很強，但勝在火系異能是喪屍的剋星，加上沈笑寒過人的身體素質。他們兩人組成的隊伍在末世下也能排進前一百。
自然也參加了這次的圍剿行動。
一開始行動非常順利，百個隊伍，數百名異能者將荒島圍得水洩不通。以前十名隊伍為首，悄無聲息地靠近了正在熟睡的喪屍王。
火焰將他包圍，武器緊緊貼著他的脖子，只需一下就能斬落對方的頭顱。
然而變故就在一瞬間，喪屍王毫無徵兆地睜開眼，並且開始進化。
七階喪屍王！
誰也不敢想象如果成功將是什麼樣的黑暗降臨。
所有異能者一同出手，漫天的絢爛的異能光輝下，集結了異能者們最強的一擊霎時落下。卻沒有擊碎喪屍王進化時身體周圍的能量包圍圈！
而且不知何時，由四階、五階喪屍組成的屍潮居然不知不覺間從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湧來，將所有異能者包圍其中。
原本的狩獵者變成了獵物。
在密集的屍潮攻擊下，從最外圍開始慘叫聲響徹寰宇，血腥味幾乎化作實質，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人身上。
蘇攬月看著比異能者多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喪屍，知道自己今天大概是逃不出去了，便將體內集結了所有力量的結晶——本源之火包圍在沈笑寒身上。
喪屍雖然刀槍難入，而且沒有痛感，但他們畏火！
本源之火更是不死不滅。
只要蘇攬月活著一時，就會保護沈笑寒一刻。
而且作為蘇攬月力量的結晶，本源之火之於蘇攬月就像是自己的靈魂。只要在自己周圍她便能感應到。
現在她什麼感覺都沒有，本源之火不在，沈笑寒自然也不在這裡。
“好啊。”
蘇攬月倒是想要看看這個幻境想要怎麼表演。
系統就像是沒有察覺到蘇攬月語氣中的戲謔一般，一本正經道：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需要讓除了宿主之外的人離開。】
蘇攬月瞭然，說到底系統還是想要救這兩人。
但她也不急於一時，多瞭解這個幻境，才能早點出去。
所以她鬆開早就暈厥的寧霜，一把揮開面色扭曲的蘇如心。
蘇如心被推的重心不穩，向後仰倒。他勉強穩住身體，咬牙怒瞪：“蘇、攬、月！”
蘇攬月沒心思跟這兩個幻象糾纏，指著門冷聲道：“帶著寧霜給我滾出去。”
蘇如心低吼：“你吃錯藥了？！居然趕我們走？！！”
他的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明顯，蘇攬月果然是有什麼與以前不一樣的地方！
以前她怎麼敢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
蘇攬月扯著蘇如心的衣襟，眼中的黑暗越發濃郁，像看不見底的深淵：
“現在帶著她給我滾，不然，我就殺了你們！”
未經社會磨礪的少年怎麼能承擔得住蘇攬月在末世積累十數年的殺氣，像一柄出鞘的利刃，連呼吸都刮骨的疼。
蘇如心張了張嘴，勉強憋出：“算你狠，蘇攬月，你最好別求著我們回來！”
語罷，他背起昏迷的寧霜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