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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歆自己把褥子拉了回去，蓋在頭上的時候，他聽到江愉辰輕輕抽了口涼氣。
“哥？”
“差點跑針了。”江愉辰重新固定好留置針，嗓音裡帶著笑，“你就是這麼照顧我的？”
齊歆先抬頭看了吊瓶，然後是江愉辰的手背，看到江愉辰沒事才伸手抹了一把眼睛。
剛剛回病房的路上，江愉辰用扎針的這隻手牽著他，回去之後，也是用這隻手哄他，給他拍背，給他講道理。
齊歆腦袋在江愉辰胸口亂滾。
“要睡覺麼？”江愉辰屈起一條腿，輸液的那隻手搭在齊歆背上，“問過醫生了，胃痛所以身上會涼。”
“身體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說。”
齊歆：“江愉辰，你好嘮叨。”
“行行行。”江愉辰意味深長道：“當時在一起的時候還說要對我好，現在結婚才兩年，已經開始煩了、厭倦了。”
“我會對你好的。”齊歆聲音捂在被子裡，“我肯定會對你好的。”
小傢伙低聲嘀咕著，趴在江愉辰身上睡著了，很認真地避開了江愉辰下/腹的刀口。
江愉辰換第二瓶藥的時候，齊歆還含糊著說了句夢話。
“我會對你好的……”
“聽到了，寶貝。”
齊歆兩天沒睡，一個人待著還好。抱著江愉辰就會想睡，和當時錄節目的時候一樣。
給齊歆看病的周醫生說，解鈴還須繫鈴人。
齊歆這場情緒病來得莫名其妙，失眠、焦慮、食慾不振、暴瘦。但江愉辰抱著，他會睡得很好，除了一開始反反覆覆做的那場噩夢，齊歆總體睡眠質量在慢慢變好。
車禍的事情齊歆肯定是想清楚了，這次焦慮症復發主要是因為小橘貓和江愉辰。
以前，齊歆還能跟在江愉辰後面一遍遍說不想養布偶貓，他那時候還有選擇的餘地。但當布偶貓變成了崔靜倏，變成了江愉辰的母親，齊歆只剩下了沉默。
他不想和別人共享江愉辰，不管是什麼關係。
江愉辰知道，但他沒有辦法，也沒想好要怎麼和齊歆說。
假設這兩天他沒有手術，齊歆可能會帶他去看小橘貓，畢竟他們快離開蘇州了。
單親家庭養出來的孩子心思重……齊粥粥已經很棒了。
他自己賺學費生活費，日子過得再苦，從來沒有想過放棄學業，放棄美術。
齊歆從沒放棄過自己，胃再難受，他也會強迫自己吃東西，他想活下來。
蘇淮序以前開過一句玩笑話，他說齊歆那樣的人想往上爬，即便一圈孩子圍著他扔石子，他也會笑著爬上岸。
江愉辰是齊歆最後的那根稻草。
齊歆當初並不想讀研，他想和江愉辰一起工作，小傢伙很喜歡很喜歡賺錢。
但江愉辰還是想讓齊歆多念幾年書。倒不是因為就業環境不好或者別的什麼原因，江愉辰就是覺得齊歆年紀還小，不應該這麼早出去適應社會。
……
齊歆睡眠淺，壓著江愉辰睡了三個小時，睜眼後不願意起來，繼續壓著江愉辰的呼吸。
他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江愉辰胸口鼓一下他壓一下，還用力壓著。
壓不住還會反過來抱怨，“哥，你不要動。”
於是江愉辰屏住呼吸。
齊歆扯開江愉辰的襯衫領口，食指在他鎖骨上描著。
齊歆睡醒了黏人，相處了七年，江愉辰早就適應了。午睡還好，早上剛醒的那會，齊歆黏人到江愉辰不想上班。
“粥粥，還吃不吃掛麵？”江愉辰早就拔針了，他坐起來抱著齊歆，“你最近吃的好少。”
“你中午粥都沒喝完。”齊歆懟他，“你吃的更少。”
“那我不是在學你麼？”
“你憑什麼學我啊，江愉辰。”
“以前都是喊哥哥，再不濟喊哥。”江愉辰護著齊歆的腰，慢慢把人扶起來，“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喊名的？”
“喜歡你的時候。”齊歆第一次回答這個問題，“喊名字感覺距離會拉近一點。”
他的事沒什麼是江愉辰不可以知道的。
“幾歲開始喜歡我的？”江愉辰把果盤裡的草莓餵給齊歆。
齊歆咬一口，他吃剩下的。
“你給我吃小蛋糕的那年。”齊歆吃掉最後一口草莓，越過江愉辰自己拿了一個。
兩人一人一口分食完了一整盤果切。
江愉辰：“……你怎麼知道兩個男人也可以？”
不是江愉辰多想，齊歆那時候實在是太小了。
齊歆剛吃了一塊蘋果，腮幫子鼓鼓地，他嚥下去才說：“你給我的書上有。”
江愉辰鬱悶道：“我給你看的什麼書？我自己都不懂。”
齊歆又吃了一塊菠蘿，可能是太酸，他閉了下眼，剩下的半塊都掖到了江愉辰嘴裡。
“當時可能就是因為看不懂，陰差陽錯地懂了。”
江愉辰：“？”
“什麼書？”
齊歆猶豫了一下，“《楚辭》。”
江愉辰：“嗯？”
“什麼？”
齊歆：“……離騷。”
江愉辰大概也被菠蘿酸到了，他端起水杯灌了兩口，“你看到的哪句？”
“沒有特別具體的哪句……”齊歆咳嗽兩聲，“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
“我當時問你的。”齊歆看著江愉辰說：“你告訴我，屈夫子自比香草美人，透過自投汨羅終結自己的一生詮釋了何為高潔。”
江愉辰：“這句話沒有問題。”
齊歆小時候沒人教，他又是學藝術的，文化課落下了很多，學校的老師預設學美術的考不上大學，根本不給藝術生臨時開班。江愉辰都是一點點教他的，書本上有什麼看不懂的地方都可以過來問。齊歆也因此養成了一個“壞習慣”。什麼東西都拿來問江愉辰，江愉辰有時候很想告訴齊歆，他只是一個教數學的，不是研究原/子/彈的。
齊歆底氣很足，他肯定就是江愉辰教他的，“你還說……頌其詩，讀其書，知其人。”
“乖乖。”江愉辰拍了下齊歆腦袋，“這不是我說的。這是孟子提出的觀點。”
“哦，反正你說要知人論世。”
“勉強算是我說的。”江愉辰笑著看他，“粥老師下面要怎麼圓。”
“屈原是戰國時期楚國人。”齊歆又強調了一遍，“書上說的。”
江愉辰點頭，“沒問題。”
“要知人論世……”
“書上說戰國時期喜好男風。”
江愉辰：“……？”
齊歆繼續道：“我誤以為離騷近三千言是屈原寫給楚懷王的情詩。”
“你說《楚辭》感人至深，要學習屈子精神，懷瑾握瑜。”
江愉辰：“……”
確實都是江愉辰說的，也是江愉辰要齊歆學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