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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歆指著手機螢幕上變成糖果的巨型貪吃蛇，小聲控訴道：“你牽我的時候被吃了。”
“那你再吃回去。”江愉辰幫齊歆又開了一局，“有記住剛剛那個壞蛇的ID麼？”
“北有淮序。”齊歆晃著小蛇掃蕩自己周圍的食物，“是蘇醫生？”
手機是節目組新發的，裡面的聯絡人也是節目組幫忙匯入的。江愉辰想了下，“之前來的時候讓留個朋友的聯絡方式，我留的蘇淮序。”
齊歆：“哦，我留婆婆的。”
江愉辰皺眉，“怎麼不留自己朋友的？”
“留我媽的，不怕來節目我欺負你？”
“隨你怎麼欺負。”齊歆隨口說：“說不準下了節目我就搬走了。”
齊歆操控著成型的蛇尾四處亂晃，大搖大擺地吃掉一隻沒看路的小不點後，才發覺江愉辰沒怎麼說話。連一直嘮家常的林清宜也沒出聲。
飯桌上一時間有些安靜。
“江愉辰。”齊歆把手機推給他，“手痠了，你幫我玩。”
“好。”江愉辰回了神，一邊玩著遊戲一邊說：“我要是欺負你了，你先和我說一下。”
齊歆不懂，“這要怎麼先說？”
江愉辰：“你告訴我一聲。”
齊歆看他，忽然問：“然後呢？”
江愉辰失笑，“不知道，就是忽然想說。”
“我剛說著玩的。”齊歆不怎麼會舉例子，“你就算打我，家暴我，我也不會搬走的。”
“你要是不喜歡，我以後不這麼說了。”
“那不行。”江愉辰說：“我要是打你了，你得報警。”
“我才不會。”齊歆難得固執。
江愉辰沒和他爭，只是道：“我喝醉那天真沒打你麼？”
齊歆：“沒有。”
江愉辰不是喝酒忘事的人，這件事卻來回問了他有十幾遍。
齊歆嗓子不舒服，他和江愉辰說話的聲音並不大，江愉辰音量也低。等兩人你戳一下我戳一下玩完一局貪吃蛇的時候，林清宜已經趴在許培星懷裡哭了。
齊歆一臉疑惑地看著江愉辰，江愉辰攤攤手示意自己也沒留心。
柳衡拿熱水壺給林清宜倒了杯熱水，大大方方地吐槽了鄭勤一句，“鄭哥，你脾氣真得收收，他是你老婆，不是你學生，不能這樣呼來喝去的。”
鄭勤沒說話，兀自收了碗筷，隨手扔在了洗碗池裡。
喇叭就在這時候突兀地響了起來。
喇叭：“請男女嘉賓兩兩分組，到客廳先後說一下自己最後悔的事。”
許培星：“碗不用刷了？”
喇叭：“……會有工作人員幫忙。”
許培星抓著不放，“以後的碗筷也不用自己刷？”
喇叭：“……”
導演推了下旁邊跟拍的助理，“去看看有沒有洗碗機代言，能接就接一個。”
***
說是兩兩分組，大家也都自覺地按夫妻分組了，導演組這麼說應該是考慮到了齊歆和江愉辰。
第一個開口的是林清宜，她眼睛還紅著，聲音也啞，“我剛剛不該多說多提，嘴上一個沒剎住，說了些老鄭不愛聽的，給大家添麻煩了，影響大家吃飯時的好心情。”
許培星：“沒事兒。”
江愉辰掐著時間給齊歆扣了藥片，“我剛和粥粥都沒聽到，哪裡來的麻煩。”
齊歆準備要吃的時候，江愉辰低聲說了句：“待會鬧胃痛要和我說。”
“我看了說明，吃了可能會有點難受。”
齊歆“哦”了聲，慢吞吞地喝了兩口溫水。注意到江愉辰還在看他，齊歆伸手撥了下他下巴，“你認真聽。”
鄭勤話說得完全和林清宜無關，“沒直接參與攝影，當了七八年美術老師，浪費了好長一段時間。”
許培星挑了下眉，敷衍地拍拍手，“按照座位的話，下一個是小齊。”
“我來吧。”江愉辰解釋了句，“他剛吃了三片藥，嘴巴里苦。”
齊歆看了過來，他是真有點好奇，江愉辰會因為什麼事後悔。
高中直接保送了沒有機會參加高考？還是高三那年沒能出國留學？又或者……極早地和自己結婚了？
齊歆控制不住地想，江愉辰應該沒什麼後悔的事，除了小時候認識了他這麼個拖油瓶。
許培星假模假樣地催促了句，“怎麼想這麼久，以前沒想過這個事？”
“不是。”江愉辰看了眼時間，“是挺久的，都過去半分鐘了。”
許培星：“……”踢到鐵板了。
“粥粥剛上高一那年，我罵了他一次。”江愉辰說：“當時就後悔了。”
“他事後找我道歉，我也沒理他。”
許培星：“為什麼啊？剛上高一，小齊也才十五六歲，能犯什麼錯？”
江愉辰：“我那會脾氣不好，非逼著他畫畫。”
“不是的。”齊歆出聲反駁，“當時有個競賽，我不想參加。”
鄭勤：“那是得罵。”
林清宜拽了他一下。
鄭勤又道：“齊歆畫的那麼好，不參加可惜。”
近八年過去，鄭勤帶過好多屆學生，卻唯獨記得齊歆。
“小齊剛上高一的話，你大學也才開學不久……”林清宜強行岔開話題，“你大學在本地上的？”
江愉辰：“不在本地，但隔的不遠，就在杭州。回蘇州也就兩個小時多點。”
林清宜下了個結論，“那你還要專程回來看他？”
“不是，他坐高鐵來找我的。”江愉辰說著笑了下，“他都不知道我具體在哪裡，一個人在杭州繞了大半天。”
“他沒錢打車，走了幾小時的路，回頭還要挨我罵，我還不許他吃飯，讓他空著肚子畫畫。”
江愉辰聲音有點啞，他很輕地拍拍齊歆的頭，“現在還護著我。”
齊歆怔了下，江愉辰眼睛紅了。
鄭勤不太關心這些事，“作品最後得獎了麼？”
“沒有。”江愉辰眨了下眼，“我不知道他省的飯錢，留給他的錢一分都沒動過，一點點替我攢起來了。”
“粥粥……當時餓了好幾天了，畫畫的時候胃裡直反酸。我當時大概很兇，他沒敢和我說，就幹忍著。”
齊歆抓住江愉辰的手腕，小聲說：“沒餓好幾天，我有吃。”
江愉辰喉結滑了下，“當時你們老師說，你一頓飯最多花兩塊八。”
“物價那麼貴，兩塊八能吃到什麼？”
齊歆實在是不會安慰人，“食堂可以買到很多了。”
林清宜忽然想到了什麼，“你給他留的錢？小齊媽媽不給生活費麼？”
“他家裡孩子多，他媽媽時常顧不到他。粥粥性子又要強，從不管我要錢。”江愉辰說：“在食堂不捨得吃，攢的錢都買了車票。”
只是想想，江愉辰就忍不住心疼。他去問過了，兩塊八在食堂只能買一盤青菜和二兩米飯。他的粥粥卻這樣吃了好久。
“你別說了。”齊歆胡亂抹了一把江愉辰的眼睛，“都過去好多年了，我早就忘了。”
“不是要說後悔的事。”江愉辰笑說：“我一直在想，我當時早點發現，給你買好多好多你愛吃的，你現在就不會害胃病了。”
江愉辰的語氣太過認真，許培星剛剛回神，“小齊有胃病啊？我們那有個偏方，要不要來試試？”
“他有慢性胃炎，疼的時候特別難受，總是想吐。”江愉辰問：“有什麼偏方？能徹底治好麼？”
許培星：“上節目不方便說，等以後過來我給看看。”
“所以為什麼沒得獎，畫畫的時候胃疼？”鄭勤沒聽懂，“那時候的比賽不是隻要學生作品提交到網站就行了麼？”
“國家藝術節辦的一個比賽，獲獎作品有機會到英國做交換生。”江愉辰解釋說：“粥粥不想去，一直拖著沒完稿。”
“我……”江愉辰有點說不下去，他頓了一會才繼續道：“粥粥畫了半天沒有進度，我以為他犯懶，他偷吃零食的時候我還打了下他手心。”
“我當時把桌子上的水果零食都收了起來，不畫完不許他吃飯。”
“過一點的時候，他不想我陪他餓著，催我出去吃飯。”江愉辰：“我以為他是自己想吃，還罵了他兩句。”
“罵完好一會沒聽到他說話，我回頭的時候，粥粥就已經低血糖暈過去了。”
“送去醫院的時候，打了四袋葡萄糖才逐漸恢復意識。”江愉辰揉著齊歆的手腕，“醫生說他營養不良的時候我還不信。”
“把人抱在懷裡……我才意識到他輕了那麼多。身上的骨頭都硌人。”
“我一個月給你三千，怎麼就把自己吃到低血糖了。”江愉辰看著齊歆，“你當時快嚇死我了。”
鄭勤：“那你沒幫他提交作品麼？”
“他病的那麼難受，加上那幅畫也沒畫完。”江愉辰說：“一個比賽而已，不想去就不去了，我給他請了半個多月的假。”
林清宜歉意地笑笑，“你別介意啊，老鄭事業心重。眼裡就只有那幅畫。”
江愉辰自責道：“我當時也是，只想著讓他畫畫，連袋零食都不許他吃。”
“你不是。”齊歆說：“你給我買了好多很貴的餅乾糖果，我都吃不完，有很多都過期了。”
江愉辰抿了下唇，“怎麼記吃不記打，對你不好一點都記不住，只記得那點小恩小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