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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筱雨又做噩夢了。
這次她只迷糊了一小會，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在夢中。
她還記得自己在家裡，睡在臥室裡那張很久未見的、熟悉的、令她懷念的床上。
顧儒深還想粘她，被她趕到了隔壁房間。
這次的夢和上次似乎是同一個場景，同一個陰暗的房間，窗簾依舊緊緊拉上。
餘筱雨閉眼，再睜開眼，還是那片熟悉的雪白的天花板。
好吧，看情況一時半會醒不來了。
這次她的身體依舊是虛弱的，很久未見陽光營養不良的那種虛弱。可她精神很好，一撐床就坐起來了。
不安地拉開被子，餘筱雨看到了自己完好的雙腿。
心一下子就放下了。
下床環顧一圈，房間裡的傢俱裝飾和上一次的夢境都略有不同。
沒多觀察擺設，餘筱雨幾步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
——這是上次想做沒做成的事情。
——這窗簾怎麼這麼輕薄？
下一秒餘筱雨的瞳孔緊縮，她被驚得無意識間退後兩步。
這窗外不是什麼天空，而是一面水泥牆。
牆上有規律地橫向砌進去一排排長燈泡，光線很暗，拉上薄薄的窗簾，就彷彿是窗外自然透進來的微弱陽光。
似乎有一隻無形的冰涼的手撫摸著她的面板，陰冷從她的頭皮順著背脊蔓延到腳趾尖。
“顧儒深？”顫抖著聲音，她輕輕喊了一句，不敢大聲，怕驚擾了什麼。
餘筱雨坐立不安，這時候她感覺整個房間充滿了異常。她無法分辨這個房間是在第幾層樓，無法知曉這棟樓下是什麼樣子，無法分辨這個房間是否屬於她。
她嘗試深呼吸，把窗簾拉了回去。
不用怕，這只是一個夢。
——這真的只是一個夢嗎？
餘筱雨在房間裡翻找了一陣，連床底都沒放過。
很乾淨。
乾淨得就像沒人住在這裡。
餘筱雨拉開抽屜，裡面什麼都沒有，一塵不染。
……但是如果是自己的話……餘筱雨心裡忽然冒出一個想法，或者可以說是她那敏銳的直覺。
如果是自己，就會把東西藏在……
餘筱雨蹲下，伸手向抽屜下的狹小空間摸索。
就會把東西藏在抽屜外的板子下面，用什麼東西粘住……
“嘶。”
餘筱雨抽出手，她的掌心被割出了一道不淺的劃痕，正迅速滲出血珠。
一片巴掌大的碎鏡片落在地上，邊緣有一道血絲，這正是她找到的東西。
餘筱雨吹了吹掌心，傷口不嚴重，不用怎麼管。
她拿起鏡片，看見自己那張虛弱的蒼白的臉，雙唇都沒有血色。
很瘦，得了什麼病似的，臉頰沒有多少肉。
就算是剛進醫院躺在床上時她都沒有這麼憔悴。
餘筱雨沒有多意外，從虛弱無力的身體上她就猜到了自己的面容不會有多健康。
怎麼會這樣？
一個不好的念頭從她心裡升起，事實上她剛剛一直在迴避。
……我又被囚禁了嗎？餘筱雨看著鏡片，這個碎片可以用來割斷限制自由的繩子，在最絕望的時候還能用來劃破面板。
……可是，上一個夢中，她連床都下不了了。
餘筱雨不再深思。
這只是一個夢。她給自己強調。
現在，門就在那裡，去推開它。
可餘筱雨的腿邁不開步子。她的直覺再次警告她，不要出門。
然而自由是多麼誘人，哪怕是在一個虛假的夢中。
餘筱雨抗住了靈魂上傳來的空虛與恐懼，她一步步走過去，最後毫不猶豫拉開了房門。
門外並沒有想象中的可怕。
她就扒著門板，站在門內四處觀望。門外是一個很奢華的大客廳，裝修簡略卻華麗，客廳裡掛著的巨大吊燈很亮，滿眼都是金白二色。
靠外是一大面落地的透明玻璃窗，可以看見遠處一片高樓的樓頂，遠遠近近漂亮的一片人間煙火，還有一輪黯淡的月亮。
她還看見另外幾個房門，和她手上抓住的房間門是一樣的。她的記憶裡很清楚應該從哪個過道走，怎麼離開這個莫名其妙的房子。
餘筱雨就順著記憶做了。
她對這豪華的房子不敢興趣，一眼都沒多看，直直就往外跑。
很意外，大門也沒上鎖。
她很順利就離開了這個大房子。
餘筱雨反手關上門，門被關上後她輕鬆了許多，就好像是對她逃出來的肯定。
在走樓梯和坐電梯二者間猶豫了一下，餘筱雨決定坐電梯。
這樓層太高了，走下去太慢。
她必須要更快一點。
很幸運，電梯到一樓後她出門，離開車庫，一路上都沒遇到人。
天還是黑的，餘筱雨抬頭看，看見四處的窗戶傳出來的燈光。風帶來了深夜的一兩聲狗吠，世界彷彿一下子活了起來。
她還遇到了夜裡散步的老夫妻，遇到小跑的青年。餘筱雨問了路，知道了應該從哪個方向離開這個小區。
……夢有這麼真實的嗎？
她還問到了這裡的位置，居然和她在同一個城市，這片地方是有名的富人區。
餘筱雨瞬間想起來顧永樂。
他好像就住在這一帶。
不，不不，他已經快要進監獄坐牢了……他不可能再傷害我了。
一切順利過頭，餘筱雨離開了這片地方。可是她身上沒錢，也沒手機，沒辦法打車，餘筱雨幾乎想靠夜觀星象走路回家了。
……不對吧，這時候應該問人藉手機報警求助吧？
這時候一輛車停在了她面前，車窗搖下。
“小姐姐，怎麼這麼晚還一個人在這裡？打不到車嗎？”
一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男子坐在駕駛座，友善地詢問她。
餘筱雨問他藉手機打電話。
男子挑眉，問道：“打給誰呀？男朋友？這麼晚了很麻煩的，你要去哪裡，順路我送送你？”
“謝謝你，不用了，我就想打個電話。”餘筱雨婉拒了他。
“好吧。”男子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膀，“既然你只想要手機不想上車，那就——動手！”
餘筱雨完全沒反應過來，從暗處忽然蹦出來兩個男子，一高一矮，一壯一猥瑣，按住她的肩膀，一下子就把她塞進了車後座。
虛弱的身體無法抵抗。
“大雷，把她綁起來。”
“趙李志，拍照給老闆發過去，得手了。”
那個面相友善文氣的男人露出了他猙獰的真面目：“小姐，怎麼就不聽話呢，老闆都說過了，你也答應了不亂跑，看，這不就被抓了。”
餘筱雨被綁在兩個陌生男人中間，車後座似乎改裝過，空間很大。
她的嘴被堵上了，事情變化得太快，她不再想這個夢裡的什麼前因後果，只想著怎麼偷偷解綁找機會跳車。
可是她沒機會了。
那個駝背的醜陋男子給她注射了昏迷的藥劑，她的意識在迅速地散去。
“……顧老闆說……換路……”
“……私人醫院……腿……醫生……”
“……塞車啊……錢……”
餘筱雨的頭垂下去，再也聽不見他們說什麼了。
醒來了還記得這個夢，記得清清楚楚，餘筱雨砰砰砰敲響顧儒深的房門把它叫醒。
顧儒深就沒睡著，餘筱雨睜開眼醒來它馬上就知道了。
顧儒深覺得餘筱雨敲它房門的樣子也很可愛。
餘筱雨見到顧儒深後就把夢境的內容都說了一遍，她不太相信這只是一個簡單的夢。
顧儒深很是驚訝，還有些偷偷幹壞事的心虛。
“小雨呀，夢和現實一般都是反著的。”
“可是這個夢很真實，萬一它是什麼預言呢？”
“不可能。”顧儒深極度自信，“顧永樂沒辦法翻身了。”
它微微躬身，放低了姿態：“而且你說的那幾個綁匪……我認識，他們不久前綁架了顧永樂……”
顧儒深簡單講了講三個人的外貌和名字。
“啊？”餘筱雨沒想到現實真有這麼三個人。
“威脅要贖金的時候顧永樂的腿又被打斷了，這次估計養不回來，只能一輩子住輪椅了。顧家還是有門路的，三個綁匪怎麼可能對付得了顧家。雷震和趙李志逃跑時落水溺亡了，那個叫葉生霄的，聽傳回來的訊息說被燒得毀容了，撿回來一條命，下半輩子都要去坐牢了。”
餘筱雨沒有注意到那個“又”字，就沒有去思考顧永樂腿之前為什麼還斷過一次。
她聽了那三個綁匪的下場，惡人有惡報，忽然覺得渾身舒坦。
就好像冥冥之中命運的齒輪逆轉，在她不瞭解的暗處咔噠咔噠。
——那只是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