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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慈下課後就去找了“好人”。
無論見了多少遍，徐慈都會被夏沐白家裡擺了大半地面的大大小小各種型別的滅火器震驚到。
夏沐白聽完徐慈的話，問：“蘇芷幸知道這麼多？她終於覺醒異能了？而且還是預知異能？”
徐慈還要去見鍾念懷，他匆匆道：“你能幫吧？”
“能。”夏沐白翻了翻任務本，道，“按計劃，赤妄的任務前兩天就搞定了，他的隊伍應該在回來的路上。給他帶訊息讓他趕回來有點難，這路上有喪屍，最快也要後天他才能進基地。”
徐慈：“那就不給他帶訊息了？這路危險，省得再叫人出去。”
夏沐白思索片刻：“還是找個熟悉路的人去一趟吧，雖然他每次任務結束都是第一時間趕回來的。我怕單就這次赤妄在路上做別的事拖延了時間。他回來遲了，老婆出事他得恨死自己。”
徐慈放心了，又問了赤妄家在哪裡，夏沐白說他帶路。言下之意是他也要去見鍾念懷一面。
鍾念懷狀況果然不好，臉色蒼白，但聽了徐慈的話，知道赤妄快回到基地後明顯安心了很多。
夏沐白：“能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嗎？”
鍾念懷搖搖頭，苦澀道：“不只是一個人。告訴你，你也幫不了我的。”
夏沐白覺得棘手。
徐慈道：“好人，這事與你無關，留給赤妄回來解決吧。”
鍾念懷憔悴的臉上露出些笑容，從進門到現在，她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起伏，有種心如死灰的平靜。鍾念懷：“是啊，夏副部長，這與你無關。赤妄很厲害的，只要他回來，就沒人敢欺負我了。”
夏沐白：“我就是好奇問問，我又沒說要幫她報仇。”
徐慈：“你最好是這樣。”
傍晚，夏沐白派出的異能者離開了基地尋找赤妄。
這個異能者對回基地的幾條路很熟悉，他是物資部的人，常常要出門帶隊找物資。
他知道這件事緊急，跑了幾個小時沒歇息，腿發抖靠在牆邊休息時遇到了赤妄隊伍的探子。
這片牆附近都被清掃過，還藏了一些食物藥物，算是個小安全區，很多隊伍趕路經過會在這裡休息，遇上赤妄隊伍在前面探路的探子很正常。既然有探子，就說明赤妄的隊伍在後面不遠了。
異能者叫住探子，他沒力氣了，便叫探子幫他傳話。
異能者：“你能不能幫忙轉頭回去給赤妄帶個話，很急，但我實在跑不動了。”
探子和赤妄關係很好，道：“可以，當然可以，什麼事情這麼急？”
異能者：“赤妄他老婆，你認識吧？”
探子：“認識。”
與夏沐白關係近的異能者也是個心腸軟的，他為鍾念懷的遭遇傷感而又憤怒：“赤妄出任務這一個月，他老婆在基地裡……有別的異能者對她……唉！”
探子瞪大眼睛，驚訝問道：“這……這是真的嗎？妄哥和他老婆這麼恩愛，妄哥對他老婆這麼關心……”
異能者：“這還能假嗎？我幹嘛跑老遠來騙你。你把這訊息帶給赤妄，讓他快點回基地。”
探子也為此事憤怒起來，他小聲唸叨幾句：“她和別的男人……別的男人對她……妄哥都這麼厲害了，這麼會發生這種事！他們不怕妄哥報復嗎？”他一邊唸叨著，一邊挑了些藥物往隊伍方向趕去。
異能者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放下心來，一放鬆就覺得全身肌肉痠痛，心想回去得問夏副部長多要點跑腿的報酬。
探子帶了藥回隊伍，讓醫生給傷者上藥。他覺得赤妄被戴了綠帽子，這事肯定不能在其他隊員面前說的，便把赤妄叫到一邊。
赤妄：“你不應該回來的，遇到什麼事了嗎？”
探子猶豫片刻，道：“那個，妄哥，我說件事，你別生氣。”
赤妄這時候還笑得出來，他笑了兩聲：“我現在的脾氣你不清楚，說吧，我保證不對你生氣。”
探子：“我剛剛遇到從基地出來找你的異能者，他讓我給妄哥帶個話。這次妄哥出任務時間長了些，那個嫂子，她……”
赤妄微微皺眉。他離開基地前都會拜託基地長苗方幫忙照顧妻子，他不覺得妻子身上能發生什麼必須派人出來找他的事情。
探子：“她……她和別的男人發生了關係，別的男人引誘了她……妄哥都這麼厲害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他們不怕妄哥回去報復嗎？”
赤妄：“……”
隊伍裡其他人很好奇兩人在說什麼，但赤妄異能強大，他們不敢偷聽。一陣風吹過，眾人嗅到燒焦的味道。他們環顧四周，只見不遠處的林子在一瞬間被燒掉了半片。
“怎麼了怎麼了？妄哥的異能？”
“赤妄！平靜一點！你的異能要失控了！”
“隊長？怎麼了？”
赤妄很冷靜，他覺得自己很冷靜。他現在就像點著引線的炸彈，馬上要炸了但還沒有炸。
鍾念懷和別的男人發生了關係，鍾念懷背叛他了，鍾念懷出軌了……這些事在末世裡似乎很常見，但他們不一樣。他們的愛情被所有人捧得很高，赤妄對自己的愛情又驕傲又滿足，他從來沒有想過鍾念懷會用情不專。
他很平靜地任由異能把林子燒完了，一隻藏在林子裡的喪屍扭曲地化為灰燼，燒焦的味道噁心而嗆鼻。
沒有人敢動，忍受著難聞的氣味。
“放心，我不會對你們生氣。”赤妄右手抓著一團火，他不會被自己的異能燒傷，但高溫令他的手斷了一般痛苦。
赤妄：“所有人按原計劃趕路，後天我們能回到基地，放心，我不會拋下你們自己先走的，我會把你們每個人平平安安帶回去。放心。”
蘇芷倖進到自己的小實驗室。
她從櫃子裡拿出一排藥劑，一共五支。每支藥劑上貼有標籤，標籤上有列印字“H29”。其中一支和另外四支不同，不是無色透明的，它呈現出淺綠色，底部還有些沉澱。
這支失敗了，蘇芷幸把它放在一邊打算待會再處理。
H29……如果再給她幾周改進，研究出副作用更小的H30就好了，她已經有了思路。
這是代表著希望的藥劑。末日剛起時蘇芷幸的導師研究喪屍晶核，研究喪屍的細胞。導師最初的想法是透過晶核的力量研究出藥劑，給普通人注射後可以提高人類的身體素質，同時還能免疫喪屍病毒的感染。
想法很好，但是研究至第八版後導師放棄了。她發現人類和喪屍不同，喪屍沒有生命，而人類注射這種藥劑後雖然能獲得喪屍一樣的體魄，但這是消耗生命力的，藥劑效果褪去之後很快就會死去。在當時，這種藥劑唯一的用處就是延長人類被病毒感染後清醒的時間，能延長十分鐘左右。
此後，導師開始研究喪屍疫苗。她的設想是，只要接種了疫苗，之後被喪屍咬到就不會感染病毒。她還期望這種疫苗可以給喪屍注射，抑制喪屍體內晶核的力量，使他們行動減緩，甚至真的變成一具死屍。
導師死後，蘇芷幸把她留下的資料都看了一遍，覺得H系列藥劑的研發也很有前景，於是在私下對H系列進行了研究。她每次對藥劑進行改進後都會進隊伍一次，出去做任務的隊伍裡總有被喪屍咬傷的人，他們很樂意試試這種能保持人性的藥劑。
H16使一個被咬傷的異能者清醒了足足三個多小時，她堅持到回基地見女兒最後一面。喪屍化之前她用最後的意識說願意成為喪屍疫苗的實驗體。
H25之後，注射藥劑的人即使被咬了也不會喪屍化，但這種藥劑依舊消耗著生命。存活時間最長的人異能是身體異能，擁有異能後他的身高增長到兩米八，力氣巨大，他堅持了三天。
蘇芷幸不知道自己注射H29後能活多久。喪屍疫苗的研製正在最關鍵的時候，H系列拿不到多少實驗材料，她只製造出五支。
……有一支還不知道為什麼失敗了。
同樣的環境，同樣的配製操作，另外四支就好好的，真怪。
蘇芷幸對H30抱有很大的希望。她從喪屍疫苗裡得到啟發，相信H30能有很大的突破，注射H30後的副作用會減小很多，被注射者不會死亡，只會虛弱很長時間。
但是她快死了。
天黑了，今天馬上要結束了，她後天就要死了。
她快死了。
蘇芷幸這時候才生出一點對衛越的恨意，為什麼偏偏要在她快做出點重要成果時把她殺了呢？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呢？
在衛越之前，基地裡十分混亂，異能者們實力都差不多，爭鬥打鬧，欺壓弱者，沒有一個能鎮服他們的人，即使是苗方也不敢一下子惹怒他們。
但衛越進入這個基地後，強大的異能直接把所有人打服了。衛越的一個妻子是苗方的侄女，那是個溫柔如水的女子。苗方沒有妻女，末世後這侄女是他唯一的親人。因為這層關係，衛越輔助苗方建立了基地如今的秩序。
蘇芷幸感激他。如果沒有衛越，基地不會有如今的安穩；如果沒有衛越，基地扛下幾次喪屍潮會死傷很多人；如果沒有衛越，實驗室的器材不會這麼完備。
這就是為什麼蘇芷幸重生後對衛越生不出怨恨的緣故。衛越作出的貢獻實在是太大，蘇芷幸很敬佩他，更多的是疑惑他為什麼要設計殺了自己。
很快就來到了第三天，蘇芷幸在實驗室裡最後嘗試製作H30，這是她對自己命運最後的掙扎。
不出意外，失敗了。
她已經把事情都安排妥當了，偶爾她還會想到上輩子自盡的鐘念懷。徐慈給蘇芷幸帶過訊息，鍾念懷雖然依舊悲傷痛苦，但沒有自盡的想法了。她期盼著赤妄的歸來。
末世，太容易催生人心中極端的情緒了。
……然而給人一點希望也不難，她改變了鍾念懷的命運。
蘇芷幸記得兩個執法者前來的時間，她提前給自己注射了H29。很多年之後，蘇芷幸依舊會夢見這個平靜而窒息的午時。
她表情冷淡地把H29注射進自己的血管裡，和腦海中無數次的預演一模一樣。
她可以想象H29是怎麼流遍全身的，在平靜之下，她是那麼希望能有更多的時間研究副作用更小的H30。
藥劑生效時的寒冷令她牙齒打顫，然後很快被一股昏沉的熱意覆蓋。按照過去的經驗，她推測自己會發燒兩三個小時。但是這沒關係，蘇芷幸已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快，好像每一塊肌肉都充滿力量。
她感覺自己可以輕鬆把實驗室外的鐵門掰下來，蘇芷幸只輕輕摸過實驗臺，那上面就留下了幾道指痕。
她還不能很好地控制這股力量。
很快，她見到了兩位執法者。這次她對前往法庭的流程很熟悉了，她也明白了自己的駁斥沒用。上輩子她爭辯了兩個多小時，這群人打定了主意要給她安罪名，逼迫她承認自己把疫苗研發資料出賣給了別的基地。
蘇芷幸還在發燒，她不小心在鐵樓梯上留下了兩個鞋印，所以在法庭的房間裡很專心控制自己的力氣，小心翼翼不把地板踩裂。
當衛越問她還有什麼要說的時候，她面無表情道：“沒有。”
衛越：“你……處罰是被驅逐出基地。”不僅是離開基地安全區，執法者還會把她趕入綿延的山林，裡面聚集的喪屍很多，還沒算上變異動植物的猙獰。他臉上的訝異似乎在問：你就這麼接受了這個要去送死的處罰？
蘇芷幸看了一圈，問道：“我能單獨和你聊聊嗎？”
衛越遲疑片刻，不過審判已經結束了，蘇芷幸認下了罪名。他便示意其他人離開了法庭。
蘇芷幸見門關上，道：“果然，他們都聽你的，現在你是基地長了吧。你在科技院也佔了一手？不然其他人不會同意你處理我的。苗方的病怎麼樣？他還好嗎？”
衛越：“你一點沒變，還是這麼聰明。苗方很好，你不用擔心他。”
蘇芷幸找了張更大的椅子坐下，她坐得舒服了些，問道：“我不懂，我做了什麼，你要對付我？除去研究員的身份，我只是一個沒有異能的普通人，我不可能威脅到你。”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衛越看出她身體不適了，畢竟是欣賞過的女人，他問道，“要給你拿點藥嗎？”
蘇芷幸笑道：“算了吧，謝謝你的好心，但我都快死了，就不要浪費幾顆退燒藥了。”
衛越：“你和過去一模一樣。”
蘇芷幸：“你還沒說明白，為什麼要設局針對我？”
衛越沉默：“……”
蘇芷幸：“不要讓我猜，我猜不到。”
衛越：“我只能告訴你，這和你來南方基地之前的經歷有關。”
蘇芷幸有些頭暈目眩，她回憶自己過去經歷的事情。衛越看著蘇芷幸身上沒來得及脫下的白褂，他想起了過去對她冷靜智慧模樣的心動，覺得可惜：“要是你願意做我的女人，和我站在同一位，我就……”
蘇芷幸冷笑道：“不要讓我看不起你，第一異能者。”
她發覺之前說過的話迴旋鏢般又打回了自己的身上，說話時帶了些諷刺：“我怎麼敢拒絕你呢，你若是生氣了不滿了，簡簡單單就能把我整死——我偏要拒絕你。”
衛越沒被她的話語激怒，他與喪屍面對面都能保持冷靜：“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蘇芷幸：“沒了。”
衛越把門外的兩個執法者叫進來：“把她帶走吧。”
蘇芷幸走上了和前世一樣的道路，她的手腳自由，畢竟她一個普通人想在兩個異能者面前逃跑是不可能的。這條路上做完任務回來的異能者很多，只是像她一樣往外走的人沒幾個。看著執法者肩上的三角標誌，沒有人敢上前閒聊，還自覺讓開了路。
因為放棄辯駁提前了時間，蘇芷幸本來以為自己見不到赤妄了。
但和重生前一樣，赤妄帶著隊友與她擦肩而過。這世的傳話令他連夜趕路，赤妄比前世提前了兩個小時左右回到基地，恰好又讓蘇芷幸見到了他。上輩子周圍異能者談到了鍾念懷被強暴的事情，赤妄停步追問，聲音不小，蘇芷幸在三言兩語間也就明白了發生什麼事。
這次赤妄表情很不好，他看上去受點刺激就要爆了。他的隊友都不敢嬉笑說話，全無完成任務的輕鬆，周圍見了赤妄的異能者也不敢閒聊關於他的八卦了。
蘇芷幸離開基地後回頭看了一眼，她不知道還有沒有回來的機會，她心繫疫苗的研究。執法者呵斥她繼續往前走，在離樹林很遠的地方就停步，目送她毫無掙扎地走進樹林。
其中一個執法者的風系異能都準備好了，若是蘇芷幸反抗就一陣風把她吹進去。他散去了異能，對身邊隊友道：“第一次見這種人，這女人是不是腦子不太好。”
另一個執法者：“總覺得她什麼都知道一樣，可能她猜到不服從會被你的異能打？你這異能把她吹進去她爬都爬不起來。”
“害，那她也活不了，她沒受傷，兩條腿能跑也跑不過啊。”
“多活幾秒鐘是幾秒鐘唄。”
赤妄進了基地沒有和往常一樣先去提交任務，他徑直回了家。
鍾念懷在家裡就聽見隔壁鄰居大嫂興奮地喊她。
“怎麼了？這麼高興？”鍾念懷推開窗玻璃問。
“你男人回來了！”
鍾念懷雙手一抖，她顧不得關上窗，就往門外跑去。
她臉上滿是丈夫歸來的喜悅、終於有人依靠的安心。可她想到赤妄對她的好，正因為她知道赤妄不會怪她，只會心疼她，鍾念懷心裡才會有被其他男人玷汙的難過愧疚。她幾乎要哭出來，把這些天的屈辱都哭盡，她忍住了。
可在赤妄的眼裡就不是這樣了。
他第一次見到妻子對他的回來那麼激動。可他那麼熟悉她，一眼就看出鍾念懷只是臉上開心，她身上那些情緒是出軌後對他的羞愧。
她居然還會羞愧。
這太可笑了。
鍾念懷跑過去，她的手臂快要張開了，是一個擁抱的姿勢。
赤妄沒動。他凝火成刃，普通人看不清他的招式，一顆頭顱飛了起來，鮮血濺出了很遠。
在視窗看見一切的鄰居大嫂發出了一聲長長的長長的尖叫。
樹林裡的蘇芷幸躲過了第一波喪屍，她利用地形把喪屍甩在身後。
她活了下來，躲過了上輩子的死亡節點，H29的副作用比她計算的小太多太多。
蘇芷幸不知道在遙遠的基地裡，她的可貴的幫助只為鍾念懷延長了一天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