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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澤定了定神，有些詫異地看了幾眼李覺年。
誰能想到，這小子面對如此眾多的兵馬還有威勢逼人的將軍，竟然能這麼快調整好心態，不卑不亢的回覆？
原先引領著一行人的衛兵見騎兵們遠去，也暗地裡鬆了口氣——這將軍平日裡就治軍嚴謹，在士兵口中是出了名的‘閻王爺’，這次還好他們有急事，不然要是仔細盤查起來，自己怕不是得落下個翫忽職守的罪名？
“幾位，還請跟上來。”衛兵催促道。
惠澤緊走幾步，到衛兵身邊小聲說“敢問閣下，方才那將軍，可是‘四營’的人？”
衛兵腳步頓了頓，“和尚，你問這事幹什麼？”
“呵呵，閣下有所不知，慈恩寺的大師們，可是對四營極其尊崇。師尊曾說過，四營眾將可是我大唐的鎮國羅漢啊。此次貧僧親眼見到了，按捺不住激動，才出言詢問。要是有什麼不妥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聽了這話，衛兵一直板著的臉終於有所緩和，“方才那人，的確是四營的人，不過具體身份，就不是我這個小兵能知道的了。”
閒聊中，一行人走到了城門處，守城計程車兵看了看令牌後，又逐一核對幾人的身份。輪到李覺年時，那士兵用餘光掃了掃惠澤等人，發現他們沒有注意這邊後，小聲問道“你真是李老先生的侄子？”
見李覺年點了點頭，士兵冷硬的臉頰柔和了許多，也不再多廢話，將官憑路引遞給李覺年後，示意裡面計程車兵“放行！”
厚重的城門‘吱呀呀’緩緩開啟，寬敞的街道立馬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在李覺年想象中，長安的街頭應該佈滿了商販，各種吆喝買賣聲層出不窮，街上有無數嬉戲的孩童。但當長安的大門真正向他敞開時，卻只有一條百米寬的大道，大道兩旁立有高高的坊牆，沿路栽有粗壯的樹木和形態各異石雕異獸。而大道的盡頭，是一片莊嚴的宮殿，其周圍雲霧繚繞，亭臺樓閣在其中若隱若現。大道上一片寂靜，只有不期而遇的微風才能帶來一絲市坊中的喧囂。
在眾人旁邊，也有不少進入了城門的人，他們也在此遙望著遠方的雲霧中的皇城，隨後背起自己的行李，默默地消失在了各個岔路口。
“雲從龍，風從虎，這句話我算是明白了。”李覺年看著遠處如人間仙境般的宮殿，喃喃自語道。
“沒錯，所以有人說在這能看到永珍神宮，簡直就是痴心妄想。但凡天子還在，皇城內的龍氣就永不消散，哪有常人就可以窺探皇城的說法？”惠澤在一旁說到。
“請問大師，靈蘭堂在何處？時間不早了，我還要趕在宵禁前去拜訪伯父。”李覺年從看到皇城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也是，到時候了。”惠澤嘆息一聲，帶著李覺年尋到一僻靜處，隨後從包囊中掏出一卷地圖“這上面標有除皇城外的所有地點，相信靈蘭堂也在其中。但是記住，不可在外人面前顯露，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看著李覺年轉身欲走，惠澤又說道，“施主，萬一尋人不順，可來慈恩寺。你是我們的恩人，永世不敢忘。”
李覺年愣了一會，立馬躬身抱拳道，“大師珍重！”隨後背起箱籠，消失在坊牆和樹林中。
惠澤望著李覺年的背影再度嘆息，“萬發緣生，皆系緣分，江湖路遠，不知此生還能不能重逢？”駐足片刻後，便率領著其餘眾僧沿著朱雀街走向慈恩寺去了。
……
李覺年獨自走在一條小巷子裡，已經落入西邊的太陽，把最後的一抹餘暉灑在了小巷的青石磚路上，一片金黃。似乎是之前下了場小雨，使本來佈滿青苔而有些古老的小巷被洗刷的似乎煥然一新。兩側的牆壁爬滿了藤曼，從他們枝條的末梢匯有從瓦磚上以及房屋簷角上滴下的水珠，它們晶瑩剔透，飽滿得幾乎搖搖欲墜。隨著李覺年走過帶起的輕微擾動，水珠們墜落在了他的草鞋旁，在光裡碎成了無數的流金。
“不問世俗紅塵念，自在林中千百年。若有病魔亂人間，不辭粉身藥錐前。”一陣若有若無的吟詩聲傳來，彷彿輕和著箱籠上玉墜傳出的珠落玉盤之聲。
此時的小巷早已遠離坊牆，李覺年眼中豁然開朗。一片參天大樹將一塊空地牢牢地抱在懷中，一間木屋坐落其中，宅邸恢宏大氣，硃紅的柱子撐起直衝雲霄的簷角，屋頂遍蓋琉璃瓦，儘管攀附在石牆上的植物以及有些暗淡的門廊記錄著宅邸的歲月，但正門上方一塊金燦燦的牌匾使暮氣一掃而空，其上正是蒼勁的三個大字——‘靈蘭堂’
李覺年的邁入門檻，濃郁的藥香撲面而來，等他定睛一看，巨大的中藥櫃佇立在眼前。而站在其前方的，是一名風骨悠然的中年男子正細細地研磨著藥材。
那中年男子發覺門口的光被擋住，抬起頭來，隨即視線緊緊地粘到了李覺年身上。
“年兒？”他的鬍鬚也跟著微微顫抖，手中的罐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
“兄長，先前何必如此為難那些和尚？”陳仲堯費力地側過頭，看著他哥哥，在他們身後，二十位重灌騎兵沉默的跟著，所過之處草屑飛揚。
“堂堂男兒，不在沙場上為國開疆擴土，也不在朝廷上與民謀利，反而自詡慈悲，躲在廟裡整天唸佛；這也就罷了，還佔據良田，享國之俸祿！與蛀蟲有什麼區別？”陳仲瀾有些輕蔑的答道。
陳仲堯搖了搖頭，自己這位哥哥深受父親所謂‘光宗耀祖’的影響，認為男人都應當建功立業，膏澤百姓，而在他看來和尚除了耍耍嘴皮子什麼都不會幹，因此對國家供養部分寺廟的看法總有些偏激。
“我為難那小子，只是想給那幫和尚提個醒，別以為有個令牌就可以肆無忌憚。跟我們軍人和讀書人比起來，他們只算半個爺們。”
陳仲堯默默地苦笑，連那些滿腹經綸的文官，都只被哥哥稱為讀書人。
“不過，我早就聽靈蘭堂那老爺子說過，他有個侄子會來投奔。只是沒想到就這麼碰到了。”陳仲瀾鬆了鬆束甲帶，“雖然不知道他怎麼跟和尚混在一塊。但就憑他跋涉到京城的毅力，這小子也算有幾分膽魄。”
“是嗎？能讓兄長這麼說。我前去幫父親取藥時一定要拜會拜會。”陳仲堯來了精神。
“隨你的便。”陳仲瀾道，“要快些了，我們‘陌刀營’可不能誤了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