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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時日下來，李無憂發現這個糟老頭子的生活著實無聊得緊。
除了吃喝拉撒，以及必要的日常診治，他所有的活動範圍就只有這個小客院。
不是在侍弄院子空地上種著的草藥，就是在搗鼓藥房裡的藥草。
對吃喝沒什麼要求，寧家提供什麼就吃什麼。
睡覺也不講究，有瓦遮頭就行。
她常常清早便過去偷窺......不對，是觀察，發現他趴在小藥房的桌子上就睡著了。
平時不苟言笑，臉上更沒什麼表情。
李無憂覺得，這還是個活生生的人嗎。
要換成她，非得瘋掉不可。
持續觀察下來，她還是有收穫的。
最起碼知道了怪老頭是個愛醫如痴的大夫。
李無憂蹬著小腿跑回家中的書房，便開始翻翻撿撿。
最後找出三本醫書。
又跑去廚房，讓春嬸幫忙做了兩個下酒的肉菜。
裝了些昨天新做的鹽焗鶉蛋。
‘借’了祖父珍藏的其中一壺酒，拿食盒一一裝好。
風風火火地就跑回寧家的客院。
把食盒和醫書放下，敲了敲門，便又貓在牆頭上觀察。
怪老頭不喜歡被人打擾，這個方法應該很合他意。
打入他的生活圈不能太心急，得一步一步按著計劃來。
老頭聽到敲門聲，抬頭看了看天色，便過去開門。
意料之外的，只看到了一個食盒以及三本書。
短暫的怔愣後，他彎腰拿起食盒和書本，轉身便關上了院門。
餘光瞟了一眼牆頭。
那裡冒著個毛茸茸的小腦袋，老頭會心一笑。
從頭一天開始，他便發現了這顆牆頭上多出來的腦袋。
每天都蹲在那裡偷看他，也不做什麼，就那樣直落落的偷看，還自以為藏的很好。
她貓牆頭的第一天他就認出，是隔壁那個三天兩頭就往寧家跑的小丫頭。
有她在的地方，總是吱吱喳喳，總有說不完的話。
而讓他印象深刻的，是她那雙明淨清澈，會笑的眼睛。
不過，這些都跟他無關，他一直都是用無視來回應她的問候。
最初對她的偷窺行為也是無視的，一如他以往的作風。
在發現她貓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裡，都只是看著，什麼都沒幹之後。
他便開始暗暗好奇：這個小胖妞到底要做什麼。
又在他發現小胖妞每次都是用椅子壘高爬牆後的第二天。
他便讓人在牆邊備好了梯子。
李無憂則以為是無疾姐姐給她準備的。
每次過來觀察，都不忘給她帶點小禮物。
後來，梯子旁邊偶爾就會備有用竹筒裝著的水飲，清清涼涼怪好喝的。
老頭在第一次在收到食盒和書以後，便讓寧寒松停了給他的午食供應。
他從食盒以及書裡看出了討好的意味。
而吃過後，收拾好的食盒會放回原處，不久便會有人收走。
那三本醫書中，有兩本他是看過的。
都是比較難得的醫書，難為一個小富的農家能有這樣的書籍。
小胖妞這直白的討好方式以及這討好的年歲。
似乎恰好都撞在了他那除醫術以外，僅有的好奇心上。
而李無憂，看著那個頭髮花白，鬍子拉碴的老頭，津津有味的就著菜食喝酒。
她為自己機智的小腦瓜所折服。
從此以後的好長一段時間裡，每天正午，李無憂都會給這個怪老頭備好中午的飯食。
寒來暑往，風雨無阻，她不得空的時候便會讓春嬸送來。
不過二人在那麼長的一段時間裡，並無任何言語交流。
就連眼神交流都不曾有過。
卻在奇怪的地方，達成了一種怪異的默契。
這怪異的默契，最後讓二人成了忘年交。
七月落幕，八月登場。
阿兄、爹爹和阿孃，已經住進了在府城租住的院子裡。
為即將到來的院試做準備。
這次同住的，除了阿兄的同窗謝勉外，還有三太爺爺的孫子——李繼先。
幾人的飲食都由她娘包圓了。
一來味美，二來也不用擔心食品安全問題。
李無憂和李有為那是放一百二十個心。
府城，早市。
再過兩天便是院試開考的日子。
小陳氏一如既往地走在熱鬧的市坊中買菜。
穿過東市往租住的院子時，被一個匆忙而行的大嬸從後面一撞。
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小陳氏才抬起頭想喚住人，那路過的大嬸便已不見了蹤影。
她無奈的扶著手邊的長條木桌剛站穩。
便傳來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這位娘子，看你面泛紅光，是有好事將近的兆頭啊。”
小陳氏聞言，轉過頭往右邊看去。
只見說話人是一中年男子。
穿一身灰布長衫，頭戴方巾，邊一手撫著那打理得頗為整潔的山羊鬍，邊微笑看著她。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
剛無故被撞的鬱悶心情，被這明顯帶有討好之意的話語緩解了幾分，“好生生的出門，卻無故被撞，好事從何說起？”
那男子見其無故招災，卻並未破口大罵，面對陌生而來的搭話也算是禮貌處之。
便仰頭哈哈大笑，“正是從這撞字說起。”
他看眼前婦人著裝雖不及府城中的富貴人家。
比之那些大家之中的管事婆子，卻又要體面些。
提著菜籃子，回去的方向正是富人士族聚集之地，又臨近院試的日子。
推測，定是那趕考男子的家眷無疑。
最近租住了靠近考場的南區院子，準備不日將至的考試。
朝律規定，從商人家的子弟不得應考。
觀婦人舉止和衣著又應是有點家財的。
租得起富地的房子，推測是個富農或者小地主的可能性很大。
如此，說幾句恭維討好的話又何妨，“這喜事源於家中親眷，‘撞’音‘狀’，不日將有頭名之才降於家中啊。”
小陳氏本也只是順勢說一句，不曾想這好話卻說到了自己心坎上。
抬頭看了眼攤位前立著的布幡，上書：算命、看相、測字卜吉兇，只需二文——半日閒。
下意識便掏出五枚銅板擺在長條案桌上，想進一步測一測字。
“看先生好口才，婦人還想測字問親眷前程禍福。”
‘半日閒’看著眼前婦人大方的舉動，頓時眉笑顏開。
看來是話說到心坎上了。
他把備在一旁的墨紙硯往婦人面前推過去，禮貌的遞過筆，作了個請的動作。
小陳氏頗為讚賞的接過筆，一時間卻是頓住了。
該寫何字好呢？
她無意識的抬頭往街道遠處望去。
首先入眼的，便是酒樓那伸出街中，似是招搖過市的一串紅燈籠。
低下頭，鬼使神差般，便用簪花小楷工整地寫了個‘串’字。
又習慣性的在旁邊頓了一頓，留了個墨點。
‘半日閒’看著娟秀的字型稍稍有點驚訝。
轉瞬便又面露喜色，“恭喜這位娘子，‘串’即二中，家中或有人二度高中，又或是二人高中啊。”
看著她菜籃子的菜量絕非兩三人的，足有五六人之多。
猜測應該還有親朋好友一同來此應考同住，“這字後還帶點，有沾親帶故之意，小娘子應是還有親友一同前來應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