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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她們悔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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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回頭。

沈青苓抿唇,“不,不對,你讓我想想。”

她只顧著外祖母,倒把梁十二那樁也忘了。

倘若同彈幕所猜測,梁十二沒能破案和方娘子借外祖母的勢逃了有關。

那就意味著方娘子要帶出海的船上,必然藏了能使梁十二破案的罪證。

這會子她派人去盯方娘子,是能挽回外祖母的名聲,但若方娘子有問題,她就算打草驚蛇了……

【這麼急著逃出海,肯定有貓膩】

【白月光在想什麼,法子不挺好的】

【應該等她要出海了再抓,那會最沒有戒心】

沈青苓瞥了眼彈幕,很是認同。

對,應該等方娘子出海,應該讓事情按原本會發生的順序發生。

那就不能有別的干擾。

她打消了現在就去知會梁十二的想法,梁十二身邊那麼多司衛,保不齊傳出什麼風聲。

再者她只是懷疑,明鏡司事忙,要懷疑的人也多。

這會明鏡司因著她一個猜想就去盯人,若是屆時方娘子是無辜的,那她就該遭惡名了。

沈青苓想好了,才同流雲說:“流雲姑姑,你暗暗盯著春華繡樓的方娘子,等她辦好一切手續,準備上貨出海了,再知會我一聲。”

“是。”

一切囑咐妥當後,沈青苓便安心等著舅母。

直到裡頭安靜,她回過身,就見舅母走了出來。

沒等她說話,薛頌音便道:“沒事,已經歇著了,不必擔憂。”

沈青苓小聲問:“舅母,我是不是氣到外祖母了?”

不管怎樣,她都應該軟和語氣說話的,外祖母年紀大了,哪裡受得了氣。

薛頌音搖了搖頭。

“傻孩子,你沒錯,你也別怪外祖母,她並非氣你,你外祖母從方才便心緒不寧。”

沈青苓想著她剛進院時,外祖母確實是一直在出神。

她問:“外祖母怎麼了?”

薛頌音拉著沈青苓一邊走一邊說:“那方娘子急著出海,但她從決定出海,到能夠出海,這中間要去衙門,要去市舶司,船塢,請擔保等等,那裡畫押,這裡簽字,種種手續下來,至少得拖個月餘才能出得去,若是哪裡的書吏想要點好處拖她一拖,拖個幾個月也有的,你外祖母遞個話,各方動作快著些,她確實是能少耽擱些時日。”

又嘆道:“當年長公主,就是因著這樣繁複的手續,才沒能見到公爹最後一面,聽聞就差了一個時辰。”

沈青苓微怔。

“外祖母她是長公主,也會被這樣攔著?”

薛頌音笑道:“那會婆母還沒有如今的地位。”

沈青苓忙道:“差點忘了。”

當今皇上原本是被封到嶺南的德王,無緣皇位。

若非戾帝弒父弒兄,謀朝篡位,當今皇上只怕一生都會待在嶺南。

而如今外祖母能叫各方恭敬,正是因著她是皇上唯一且最嫡親的妹妹。

沈青苓說:“可外祖母對外祖父,不是……”

薛頌音笑道:“你覺得你外祖母同外祖父感情不好是不是?”

沈青苓點了點頭。

“外祖母總說不能嫁武將。”

且一到外祖父的忌日,外祖母就要罵外祖父兩句,說什麼“短命鬼”“不守信”,說“武將皆是負心人”之類的話。

薛頌音撲哧一笑。

“她是一直這麼說,但她可有說過一個悔字?娘她從來沒有後悔許過公爹,若是真悔了,以她公主的身份,當年生下你娘後,也不過二十幾的年紀,完全可以另嫁,但她沒有,”

她又問:“你阿孃,可會後悔嫁你爹爹?”

沈青苓想到父親射向母親的那支箭,沉默不語。

她也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她母親原本是待在京城的,母親是聽聞父親失蹤已死,不信這噩耗,於是偷跑去邊關,愣是將父親尋了回來。

這才有了她。

她出生在戾帝死的那年。

當今皇上登基後,立刻對石門關發起馳援。

援軍抵達石門那刻,她娘生下了她。

父親感聖上之恩,便喚她“晏晏”。

她的大名卻是母親取的,母親給她取名青苓。

幼時母親對她說“山有榛,隰有苓”。

隰有苓,低窪地亦有綠油油的苓耳。

母親說她當年是在一低窪處尋回了父親,父親於她來說就是那充滿生機的苓耳。

因此母親喚她青苓。

但她後來跟著容珏讀《詩經》,讀到“山有榛,隰有苓。雲誰之思?”

她和容珏說她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

容珏笑領著她又讀了遍。

容珏念:“碩人俁俁,公庭萬舞。有力如虎,執轡如組。”

她忽地想到年幼剛回京時,她偷偷在外祖母跟前舞了套槍。

外祖母笑說母親年少時,便是因父親在御前舞了套槍便動了情。

那時她方知母親念“山有榛,隰有苓”時,滿懷情意。

沈青苓想到這裡,輕聲應道舅母的話。

“阿孃,亦是不悔。”

因為她便是母親不悔的證明。

薛頌音想到自己那位閨中好友年少常提沈二郎的場景,輕笑了聲。

又有些悵然。

她寬慰沈青苓道:“你外祖母的脾氣你也知道,多少年都是小女兒家的性子,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你再等等,等她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沈青苓點頭。

“我明白的,舅母。”

薛頌音笑了下,她想到外甥女方才問扇子多少錢的那個反應。

溫和問:“晏晏,你是不是突然覺得我們生活得奢靡了?”

沈青苓沉默了片刻,輕點了點頭。

“我今日裡聽說,有許多有能之士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彈幕裡說了句【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叫她亦有些動容。

她方才同外祖母說話,情緒也有點差。

許是彈幕裡罵的話語多了些,有些忽視不掉,到底會讓她心情有波動。

也許是她心底害怕。

怕她一直都安分守己,做著無用的郡主,只想著長命百歲,好好活著。

卻其實還是於不知不覺中辱沒了先祖遺風,做著剝削百姓的事,同彈幕所說做著奸佞隱形的庇護傘。

薛頌音對自己這個外甥女也算了解,她輕柔道:“晏晏,舅母第一次見到你時,你走在街上,大家都在哭,只有你抱著那個裝降書的盒子,昂著頭,走的跟個衛兵似的,舅母還記得,你當時不肯住長公主府,你說你要住在沈家,你說你如今是長吉唯一的阿姐,手下還有家將,因此你要擔起責任,做一家之主,”

“後來冬狩後,你病了一場,舅母也不知道你受了什麼傷,但想來是痛的,你那會起就沒了剛回京的那口氣,說什麼你都是笑著說好,給什麼你都要,缺了什麼也不說,小小年紀卻是一點靈氣也沒了,”

“你也不回沈家了,還散了家將,求皇上給他們另安排了好的去處,之後你就住在長公主府,成日裡守著長吉,守著院子裡的天,”

薛頌音想到這裡,不由紅了眼眶。

那會她瞧著懨懨的小姑娘就心疼。

她看著眼前低頭的沈青苓:“晏晏,你同你外祖母一般,有心結在,你心裡有一扇門關死了。”

她一直都覺得,晏晏的安逸中,帶了麻木與避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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