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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休走出酒館，來到大街上，忽然眉毛微挑。
兩側被當朝始皇盛讚“破陣無雙，天子利劍”的黑甲衛士林立。
一個個站的筆直，手持大戟，極有威嚴。
街上空無一人，已被清場。
一輛馬車從街那頭緩緩駛來，前面拉車的是號稱“北原八駿”其二的逐電白獅、踏海青蛟。
北原蒼莽之地，地廣人稀，草場繁盛，多出駿馬。
八駿就是其中最好的八匹馬。
這兩匹馬的主人江湖朝堂都很出名。
北原王帳大單于跪迎那個年輕人時，這兩匹馬還在王帳最美的四個美人前面。
當初那年輕人將四個美女獻給始皇時，天下人還以為他不好美色，後來才知道早就把草原最美的明珠摘走。
據說是剛入草原時，在一處湖泊遇見正在沐浴的女子，自此開啟一段風流韻事。
當時手下只有幾十人的年輕人，霸氣宣告這女子屬於他，誰碰就斬了誰的爪子。
草原各大勢力都當笑話看，但沒幾個月就笑不出來了。
馬車停在江休面前。
馬車後，始國文宗淵林書院十二個最出眾的弟子，恭敬躬身侍立，手持十二根天子賜下的節杖。
駕馭馬車的是一名白甲小將，劍眉星目，手邊放著刀聖冷千秋年輕時用過的佩刀。
五階真器，攔嶽刀。
綴滿剔透珍珠的車簾掀開，頓時叮叮噹噹掉落幾顆。
但裡面的人毫不在意。
這珍珠需要被稱為“鮫娘”的海邊女子，九死一生從水下才能採下一顆。
但在年輕人的庫房中，卻已經堆積成山。
珠簾本就是一次性，每次出行回府後，都需要京城最巧手的繡娘重新串聯。
各大商鋪中，一道道好奇視線都已經猜到來人身份，頓時變成灼熱和崇拜。
下一刻，年輕人緩緩躬身，在少年面前彎腰行禮。
“張道玄見過龍象天尊。”
這突然的一禮，宛如重磅炸彈投下，無數人臉上浮現驚訝與難以置信。
始國公認比國師還出眾的人物，竟然對一個少年行禮？
龍象天尊？
一些武夫聽到熟悉的名字，愣了片刻，臉上的詫異轉為震驚。
天榜第四，龍象天尊江休？
在其輝耀世間的時代，憑一已之力殺得天榜顯出凋零氣象。
據說連天榜第一的無敵劍神，都曾在他手中吃虧。
哪怕群雄並起的如今，其人的光彩也不可掩蓋。
縱然許多人曾腹誹其人不如韓韶瀾太多，此刻見到真人，也不得不顯出敬畏神色。
江休看著一身玄色衣袍的張道玄，掃了一圈大街上。
“你當真是和以前不同了。”
“這件衣服是我妻子親自為我縫製。”
張道玄難得有些羞澀開口，笑容中又有些甜蜜。
這副模樣渾然不像馬踏江湖時，被無數江湖人半恨半敬的那個“血手人屠”。
“三個妻子嗎？”
江休看出這件衣服是三種縫製方法，有一種尤為笨拙，難得笑著調侃。
張道玄也跟著笑起來，隨後再度躬身：“請天尊與我共乘馬車，我已在城外擺宴。”
江休不推辭，單看張道玄出場，這場宴就不會差。
張道玄或許是想到會讓江休誤會，不好意思道：
“本來不想這麼興師動眾，只怪我這位偏將左隱，不請示我就做出這些。”
白袍小將一板一眼回答：“上柱國出行，不可讓閒雜人等衝撞。”
張道玄無奈笑笑，上了馬車。
馬車空間極大。
始國武林各大宗門鎮宗真器隨意懸掛在廂壁，不上五階就只能在庫房吃灰。
還有各種珍奇物件兒，皆是世間最上等，無論材質還是工藝。
張道玄本身就是個沒有架子的人，經過數年曆練氣度不凡，在江休面前也沒什麼畏懼。
兩人之間聊的也不是武功修行，反而是種種奇聞軼事，倒是兩人都頗為高興。
江休很少能和人如此交往，也不由感嘆武道世界果然不同，所謂江湖別有一番格調。
出城數里，忽然聽到馬車後有駿馬奔行，還有一聲聲呼喊。
張道玄對左隱喊道：“停車！”
馬車停下，江休和張道玄走下，只見煙塵中，一騎快速縱到近前。
馬匹停下，一個體型渾圓如球，將鎧甲撐得膨脹的人下馬，幾乎是一路滾到近前。
張道玄看到此人，臉上顯出由衷的笑意，介紹道：
“這是我手下第一大將，劉小弟，別看名字不怎麼樣，打仗是一把好手，燕津渡口一戰，手下戰死十成都不退！”
胖的快要睜不開眼的劉小弟，卻在此刻詮釋什麼是真正的眉開眼笑，對著張道玄諂媚道：
“屬下哪裡比得了上柱國大人英明神武！”
張道玄哈哈大笑。
江休點點頭，手下能戰死十成都不退，那確實很厲害，只怕氣運都點在帶兵打仗了。
但他的目光卻落在馬匹後面。
一個鮮血淋漓氣息微縮的人，被一根繩子拴著，拖行到這裡。
張道玄注意到江休目光，眉頭微皺，指著馬匹後面，“這是何人？”
劉小弟拍拍肚皮，走過去將那人抓起，長髮一撥，卻赫然先前酒館中的公子哥。
“此人對上柱國的貴客不敬，他說一個字我便往他身上刻一刀，上柱國放心，我刀法很好，絕不會讓他輕易就死了！”
張道玄心生不妙，連忙向江休看去，卻見江休臉上的笑變得極淡。
張道玄忙道：“小弟，你怎麼如此胡鬧，還不快把此人帶下去好好照顧！”
劉小弟看出不對，連忙堆笑：“好，好，我這就去。”
說罷揹著人躍上駿馬，不顧駿馬被壓得一聲嘶鳴，一鞭打下，絕塵離去。
片刻後。
劉小弟趕過來，卻見張道玄站在馬車旁出神，不見江休蹤影。
劉小弟小心翼翼問道：“那人走了？”
“你說呢？”張道玄反問。
劉小弟嘟囔道：“幫他收拾人，他還不高興了，真是不識抬舉！”
張道玄臉色沉下，“在我面前你也這麼說？”
“上柱國大人何必對一個江湖人這麼客氣？大軍所向，蕭殘年也能圍殺！”
劉小弟滿不在乎。
張道玄臉色極為冷淡，“誰允許你擅自動手？”
“我這不是為了這位貴客嘛，”劉小弟重又諂媚起來。
“大人放心，都是找的江湖人動手，絕不會敗壞您一點名聲！”
“你不要說是為了我！”
張道玄忽然發起怒來，“你自已喜歡殺人，以折磨人取樂，你是替人出頭？你是為了我？”
劉小弟頓時顯出極為受傷的神色。
有些話，說的太透，真的很傷人。
為何不裝作不知道，享受我的愚忠呢？
劉小弟怏怏不樂轉身離開，一直走到遠處。
手下端著匣子迎上來。
“別來煩我！”
劉小弟一腳將匣子連手下踹翻，公子哥兩條手臂從匣子中滾落。
手下捂著發疼胸口呲牙咧嘴，卻還是爬起，恭敬道：
“那將此人送回家後，把他全家殺掉？”
啪！
劉小弟一馬鞭抽爛手下的嘴。
“你懂不懂什麼叫殺人誅心啊？殺他母親，然後散播傳言，說他和他老母通……後面的事不用我教你了吧？”
手下捂著嘴含糊不清稱是。
張道玄站在遠處，冷冷看著這一幕，最終還是無奈嘆氣。
正如下次見面，劉小弟的諂媚和忠心不會變，他也不會放棄劉小弟。
這把刀太好用了，而且已經用出了感情。
“我已經無路可退了，我退一步，親近的人就會受到傷害，我需要更多的猛虎豺狼守護他們……”
張道玄緩緩站直身軀，背影卻顯出幾分蕭瑟。
暗處的釣叟搖搖頭，以張道玄的氣運，只要不招惹江休，註定是主角。
這些不過是杞人憂天。
他釣叟必中了一輩子，從來沒做過失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