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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長大了。”大哥看著李小二從懷裡抬起頭抹了抹眼睛，發覺自己的眼睛也有點溼潤。
但男子漢大丈夫，自己絕不能哭，要哭也是找個沒人看見的地方去哭。
數夠了銀錢，把錢放在李小二手裡，拿起東西扭頭就走，多留一刻鐘就忍不住把這小子捆了帶走。
招呼著一眾兄弟推著貨物出了門，回過頭看看，這小孩也不來送送自己，又在心中窩了一把辛酸淚。
“哎，再給李小二續一個月房錢。”想了想，這小子不知該會不會亂花錢，到時候再沒地去了，狠狠心又拐回客棧續了一月房錢，讓掌櫃的知會李小二一聲，這才離開。
直到走出好遠，同行陶七說“二哥呢？”其他幾個兄弟才發現大哥不對勁，一直悶著頭趕路，話也不說。
問了也不說話，氣氛就冷了下來，等到了宛城，大哥才和盤托出，怕這些人當時就會拐回去把人帶走。
李小二在客棧等大哥一行人走後，在城裡面走走逛逛了幾日，大致摸清了副軍府在哪裡。
不過一城之府，自然戒備森嚴，不是一般人能夠闖進去的。
在第五日的時候，李小二正在房間裡靠著窗子，打量著外面的景色，突然聽到城門方向傳來了戰鼓聲。
這時城內方向，幾匹烈馬就衝了出來，直奔城門方向。
馬蹄急促，馬鞭不時高高揮起，轉瞬就不見了背影。
李朝朝瞅著為首那個絡腮鬍子，頭上並沒有戴官帽，不過穿了一身硃紅緊身常服，外面罩了護胸軟甲，手腕，膝蓋綁了皮革護甲，想必他就是王副軍。
看著倒是正氣凜然，就是不知是不是偽裝的皮囊。
只是這城門戰鼓響起，是要交戰了嗎？現在趕過去城門，守衛也不會讓閒雜人等靠近。
耐著心的等到了天黑，也不見有人往城內返回，李朝朝決定自己去看看，拿過那把鏽跡斑斑的黑劍，向外面走去。
夜晚，百姓大多躲在家中安睡，街道上安靜極了，只有明亮的月光掛在天空上，洩了一地清冷的光輝。
今夜的月亮，極大，極亮，也極為讓人心涼。
李朝朝靠近城門，看見城牆上火把蜿蜒成一條火龍，又聽到門外有夷人用蹩腳的漢話喊著什麼東西，那口音怪的很。
李朝朝仔細聽了聽，發現他喊的是“你們的大將軍可是在我們手裡，你們若是識趣，趁早降了我們，乖乖開了城門迎我們進去，否則等我們大軍一到，必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你們的大將軍可真是嘴硬啊，我們給他鬆了幾天的筋骨，硬是挺了下來，不過可惜了，我們草原的漢子，有的是個把的力氣，多來幾次也未嘗不可。”說罷傳來猖狂的大笑。
李朝朝咬著衣領，生怕自己忍不住，發出辱罵的聲音。
那叫罵聲也許是喊的久了，就停了會。忽然城牆上有一個粗獷的聲音喊道“忽律小兒，你就是活捉了將軍又如何，我建平個個好兒郎，豈會因為少了一個將軍就投降於你。”
“冀將軍大義，鐵骨錚錚，怎會屈服於你們，等到將軍為國捐軀後，定向皇上稟報，傳播將軍英勇事蹟。”
這時城外又換了一個尖聲細腔的人喊:“王副軍不要說的這麼難聽，將軍死後，不如你我雙方合作，可取而代之，豈不美哉。”
“況且你勇猛在前，致使大半將士死於我們之手，你們那什麼皇上豈會饒了你，還不如順從了我們，我們向大汗請功，封你個大將軍也不是不可以，還讓你做這都城的首領。”
“聽起來不錯，很是誘人啊，不過我陣前緊張，你們先退兵，讓我考慮一宿。”
對面響起此起彼伏的大笑聲。
“王副軍果然是個聰明人，也不差這一晚，小的們，咱們走。”
然後無數車馬腳步聲漸漸遠去，終歸平靜。
李朝朝不知道冀伯伯是否在場，若是聽見這番對話，只怕心如三九寒冰，冰徹心扉。
自己為救王守義身陷敵營，而他卻在陣前叫囂，死後為他請功，還與敵方商量議和之事，可真是融洽之極。
眼看城牆火把逐漸熄滅，李朝朝連忙回到客棧。躺在客棧的床上，李朝朝睜著雙眼，徹夜未眠。
到了第二日的清晨，有人敲鑼打鼓，聚集所有百姓在城門站好，李朝朝混在其中，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城牆上王守義說，“昨夜夷族來犯，大家都知道冀將軍身陷敵營，我若是不答應他們投降，冀將軍就會被他們陣前處死，不知道大家怎麼選擇，降的伸出自己的手。”
李朝朝聽著耳邊竊竊私語，這可怎麼辦才好，不降，冀伯伯就要立刻死，降了，只怕這個城裡以後就是夷族的天下，永無寧日。
氣氛冷凝了起來，終於幾雙手在人群中舉了起來，過了一會又舉起了大半。
百姓中有人說道“他們受過將軍恩惠，豈能容忍將軍白白的死於陣前，無非我們苟且偷生，也決不會讓將軍丟了性命。”
王守義見舉手過半就宣佈了投降，轉身吩咐了守衛讓百姓各自回家躲好，不日夷族就要進城，各自收斂了脾氣，不要與夷族照面，不然就是死路一條。
百姓連連稱是，帶著驚懼的面孔，四下潰散逃離。
李朝朝失魂落魄的走回客棧，不知道該說這個決定是對，還是錯。
他既不希望冀伯伯馬革裹屍，為國捐軀，也不想看到百姓生活在夷族統治下，整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可她無能為力，她只是普通人，不能衝鋒陷陣，踏平夷族，救出冀伯伯。
不知道王守義與夷族達成了什麼商量，夷族進城後，直奔副軍府，宣了歌舞美妾，美酒好食，暢懷開飲。
四方迅速換上了夷族的人，聽得他們的笑聲，猶如驚雷。
忽然聽到他們說，“不來見見你們的大將軍嗎？看看冀將軍多威風啊。”
城中百姓探出了頭，看著冀將軍雙手雙腳被鐵鐐鎖在囚車裡，那囚車似乎為了防止冀雲行出來，特意用了鐵打造的，欄杆個個粗如嬰孩臂膀。
沉默蔓延著，他們不敢仔細瞧，冀將軍身上多少傷痕，面色是多麼的慘白，面板是多麼的浮腫……
一邊是歌舞酒宴慶祝勝利，一邊是將軍落敗被辱，巨大的反差，如烏雲籠罩著每個人的心頭。
夜半守衛換了一批又一批，新換守的人喝的醉醉登登，隨便找了地方，開始貓著睡覺。
李朝朝看著囚車，他們明晃晃把囚車放在街上，似乎篤定了無人能夠救出。
李朝朝握了握自己手，找過了鐵塊嘗試著打破他，看著鐵塊彎曲，露出了笑容。
等到守衛不再換班，個個鼾聲如雷，李朝朝靠近囚車，使勁全力將鐵欄杆往外拉，終於露出了一個一個可供通行的洞口。
冀雲行被渴了幾日，餓了幾日，打了幾日，眼看著各處守衛睡著，只能祈求王守義那小子靠點譜，也不枉自己白挨這些苦。
看著月亮，冀雲行有點想自家夫人了，想起她做的餅子，真是香。
還有那倆孩子，不知道有沒有好好聽他們阿孃的話。
正沉浸在想念之中，看見一個少年偷偷摸摸的靠近囚車。冀雲行剛想說，讓少年不要白費力氣，自己保命要緊。
然後就看見，這個少年將欄杆掰彎了……彎了。這欄杆紙做的嗎？這欄杆這麼的不結實嗎？
眼見著少年扯斷了枷鎖鐵鐐，一把將自己扯了出去，不待他說什麼，將自己背進了一個小小巷子裡，用一個大竹筐罩了起來，然後離開了。
冀雲行想說，你這樣被發現了會掉腦袋的，不過血流的有點多，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李朝朝回去取了傷藥和吃食，溜回到巷子裡幫冀雲行包紮了傷口，餵了些水。然後拿著劍往外摸去。
天將明，街上悄無聲息，守衛的鼾聲也不再響起，李朝朝躲在客棧，扭頭看著昏迷的冀伯伯，又想起昨天半夜拿著劍，想要抹了守衛脖子的時候，發現他們已經死了。
拔劍之前，李朝朝已經想了又想，怎樣殺死這些人，可真等到她發現這些人沒命時，又忍不住的害怕，發抖。
這街上不只是死一個兩個，而是所有的守衛似乎一夜之間全部死去。
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