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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最後黎清是沒有把那句話喊出來的，要是他真這麼做了，那他這場的人設就徹徹底底灰飛煙滅了。
眾人在溫暖的小屋中休憩了一段時間，總感覺這場大逃殺似乎安穩的不尋常了。
尤其是至正的幾人，他們幾乎是沒做什麼，就連第二次漲潮來海邊的路上都是黎清帶著大章魚在前面開路。
也就只有洪陽和周柯在海灘時受了點傷。
原本還怕被變異生物抓上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但這段時間過去，被包紮的傷口都癒合了也沒有異常，二人終於鬆了口氣。
黎清搬了把椅子坐在窗邊，看著窗外，神情平淡，像是在發呆，可站在他身後的白木熙卻能感覺出，黎清的情緒不是很好。
“怎麼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摸上黎清的頭，而是將手安撫性的搭在了黎清的肩上。
黎清搖了搖頭，沒說話，視線直直飄向遠方。
此時，外面的天已經近乎大亮了，但在白日裡，海洋的情況就被看得更加清楚。
岸邊堆積的都是不明物質，粘稠的將部分沙灘都染成了墨綠色，海水更是渾濁不堪。
岸上的變異生物越來越多了，黑壓壓的一大群，全部徘徊在砂石灘上。
漲潮的起勢早已結束，水位最高點漲至將沙灘盡數淹沒，而且都已經持續超過一個半小時了。
但這些變異生物始終沒有離去進入村莊的意思，只是在下面亂竄。
如果說它們知道斜坡上的小屋裡有人，所以不願離開，也說不過去，因為它們並沒有想努力爬上斜坡的意思。
完全像一群無頭蒼蠅，但黎清觀察久了，就莫名感覺，它們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下面最矚目的大章魚，像是鶴立雞群一樣非常顯眼，也不知道它和水猴子是怎麼交流的，但能看出來它們相處的不錯。
因為水猴子正老實的坐在章魚燒頭上，和它一起面朝大海，它們不像其他變異生物一樣亂竄走動，而是靜靜的待著。
黎清的視線不由被它們吸引過去，半晌後輕輕嘆了口氣。
“年輕人總嘆氣可不是好習慣，把福都吐沒咯。”老人笑著走來，也搬了椅子，就在窗子另一邊坐下。
“我不年輕了，可以嘆氣。”黎清隨口應著。
“那就更不該嘆氣。”老人沒揪著黎清年不年輕這一點，而是接著他的話茬，“人到老了再嘆氣，福氣就更少了，不長壽。”
聞此，黎清笑了笑，也沒再辯駁什麼，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老人的說法和他的好意。
“你知道它們為什麼即使上岸了，也待在海灘不走嗎？”老人指的是變異生物們。
黎清不能確定，只是試探的給了一個回答，“大概是因為村裡沒有人類了吧，或者是感覺到我們在這兒。”
“有一部分這個原因吧。”老人的語氣夾雜著一絲感嘆，他的視線在不知不覺間也投向了窗外的章魚燒和水猴子身上。
但他並沒對它們的相處方式和異常之處感到疑惑的意思，而是接著原本的話題繼續講著。
“每當村裡沒有人類出現，它們就不會進村了，而是會留在岸邊，儘管它們能感覺到後山避難洞裡有很多村民，它們也不會去那裡。”
“不像是村子，它們轉頭就能進去，若是要去避難洞，就需經過很長一段路，等它們將這段路趕完再回去，就要趕不上退潮了。”
聽到這裡，黎清心中始終存在的疑問冒出了頭，此刻也沒忍住順勢問了出來。
“它們只在漲潮時活動，是因為退潮後，變異生物就不能在陸地生存了嗎？”
老人卻搖了搖頭，“只要它們想，無論何時，它們都能在陸地自由活動……其實，它們也算是隻能在陸地活動吧。”
黎清一愣，“只能？”
這是他沒想到的，他原以為變異生物在漲潮時活躍是因為在漲潮時海水會強行把它們推上岸。
而退潮時，變異生物會趕回來，跟著海水迴歸大海。
在遇到章魚燒後，黎清就覺得這樣的活動規律，變相來說應該就是變異生物所揹負的另一種詛咒。
他也將自己這個猜測當閒聊原原本本的說給老人聽了，老人聽後倒是顯得有些驚訝，“你很聰明。”
黎清被誇得一怔，歪了歪頭，奇怪的反問，“按您的說法，我應該是猜錯了才對。”
“不是猜錯，只是沒完全猜對而已。”老人說著，便指向窗外，示意黎清看下面。
“這確實是它們揹負的詛咒，它們想回‘家’，所以會在退潮的時候趕回來，試圖跟著浪潮，回到海底。”
黎清將視線投向窗外，就如老人所說，變異生物們突然躁動起來，它們衝向海中，就連大章魚和水猴子也不例外。
它們瘋狂的想將自己浸入海水，想游到更深處，以尋求一種安全感。
但不過是遊離了岸邊三四百米左右，它們便集體被阻擋住了，可能是浪潮，也可能是海洋本身。
總之，它們不能再潛入更深，它們被困在那一隅之地。
“往往在這個時候，它們會再努力一段時間，但當意識到這一切都是徒勞，便會原地趴在這片區域的海水中，它們每一隻都會盡量把自己完全浸在海水裡，由深至淺。”
“等到下次漲潮，海浪會再把它們推上岸，那時，它們想趴在淺灘都做不到。”
“你們來到海邊時天還是黑的，所以可能沒看清，雖然海水本身也是十分渾濁的，但對比遠處的海水，你們面前那片更為漆黑的，因為它們就趴在那裡。”
黎清緊盯著變異生物們爭先恐後的向海中爬，但最後都被阻擋在一定範圍中。
漸漸的，它們便不再撲騰，海面歸於平靜，除了細微的海浪聲和雨滴聲，再聽不見別的。
就如老人所說，現在的淺灘比遠處顏色更深，因為變異生物全部都趴在那裡。
小屋處在高地，所以黎清將全程看得很清楚。
而原本就生活在這裡的老人，每天都能看到這樣一副景象。
黎清愣愣的盯了許久，半晌後，才如嘆息般輕聲開口，“在這樣的海水環境中生存，它們也會不舒服。”
“所以這或許並不是詛咒，而是海洋對它們的一種保護吧……唔？”
黎清正失神的說著心中所想，但嘴唇上突然被輕輕懟上了一個圓滾滾的東西。
甜甜的香氣，散發著草莓味。
白木熙繞過黎清的頸後將一根棒棒糖遞到了他嘴邊，黎清一口咬住，感受著甜味在口中蔓延，心裡悶悶的滯澀感被草莓香精的味道蓋了過去。
他下意識仰頭，看向貼在他身後的白木熙，這個視角突然就讓他想起了上次在新域遊戲大廳的時候。
對方也是像這樣，無言的笑著，只是上次夾雜一些苦澀和勉強，委屈巴巴的，明晃晃說著想要被安慰似的
不像現在，他一句話不問，只是溫柔、包容……安靜的守著自己，就算黎清毫無防備的後仰也不會摔到地上，而是能穩穩的靠在他身上。
他只要回頭就能找到他，尋求安慰，亦或是得到一顆糖果。
黎清緩緩眨了下眼，維持著仰頭的姿勢，微微將身體前傾，又重重向後仰撞到了白木熙的腹部。
小豹子頭槌攻擊。
但白木熙在黎清的狠狠撞擊之下，依舊紋絲未動，只是笑容變得無奈，任由他鬧。
見白木熙如此反應，黎清反而後知後覺想要回避他的視線，總之，就是突然間，眼神不知道該看哪。
心裡原本是空落落的，卻又被對方不發一言填滿的感覺，這大概就是，確定了不論何時總有一個人陪他的安全感吧。
自己好像被裹進忠誠大狗狗的蓬蓬絨毛裡了，對方可能還在緩慢的甩著尾巴。
緊接著，白木熙就得到了判官大人的一個摸摸頭，不是很溫柔，因為他的髮型瞬間被揉成雞窩了。
“我哪裡惹到你了嗎？還是棒棒糖不好吃？”白木熙語調含笑，低沉的嗓音還有些悶，是縱容的呢語。
“都沒有，我手癢。”
黎清唇角微勾，眼中是惡作劇得逞的調皮笑意，但他的手卻很老實的將白木熙的頭髮重新捋順，恢復原樣。
做完這一切後，黎清精神抖擻的站起身，他口中含著糖果，所以聲音有些含糊。
“老爺子，我們準備去避難洞瞅一眼，據說那裡有我們的同伴，您有什麼話想讓我帶給其他村民的嗎？”
老人緩緩搖了搖頭，他的目光略過黎清，莫名看了一眼白木熙，後又轉回黎清身上。
“後山，一直順著海邊向左走就好了，山腳處有條盤山小路，沿著走就能找到避難洞……一切小心。”
黎清定定的望著老人，最後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您，再會。”
語畢，黎清便和白木熙轉身走了，眾人也早在落勢時就提前準備著，現在已經守在門口，隨時可以推門而出。
但是揚長而去的他們並沒注意到，老人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眼神緊跟著黎清和白木熙並肩而行的背影。
剛才二人的短暫互動被一旁的老人盡數收入眼中。
老人只是張了張口，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他眼神深邃的目送眾人離去，最後坐回椅子上，繼續眺望海洋，如一尊石像，一動不動。
幾人按原路返回至砂石灘上，由於斜坡太陡，他們都選擇了抓住那條鐵鏈慢慢後退的躬身走下去。
黎清是最後一個，等他估摸好剩下的距離，就鬆開了雙手，以後退的姿勢一步跳了下去。
預想中完美的穩當落地沒有發生，他被接住了，後背靠在寬闊的臂膀中。
黎清站穩後回過頭，就見白木熙一臉“我就知道你會作妖”的笑容。
輕咳一聲，黎清皺了皺鼻子，扭頭跑了。
白木熙一挑眉，有些意外黎清居然沒回嘴兩句，但他也沒在意，就快步跟了上去。
“章魚燒。”黎清衝著遠處的章魚揮了揮手。
它的頭上還趴著一隻懨懨的水猴子，章魚體型太大了，它無法像其他變異生物那樣，完全浸入水中。
所以章魚燒只能將觸手泡在水裡，而水猴子也沒什麼反應的趴在章魚燒頭上，它似乎明白，自己即使下去也不能游回海底。
大章魚在聽到黎清呼喚的片刻後，才緩緩轉身，蠕動觸手從渾濁發臭的海水中爬出來。
黎清也帶著眾人迎向章魚燒，只不過，在兩方靠近後，那隻水猴子突然就‘活’了過來，吱哇亂叫的朝著黎清呲牙。
“好凶。”黎清咂咂嘴，覺得它應該能和兔砸的那隻狒狒玩偶夥伴聊得來。
但章魚燒的一隻觸手抬起，抓住了水猴子，然後也不知道這兩隻是能交流還是怎樣，水猴子突然就不叫喚了，只是盯著黎清的眼神還很兇。
黎清意外的挑了挑眉，沒想到這倆還意外的相處不錯，但正事要緊，他走上前，踮起腳拍了拍章魚燒的大腦殼。
“我們要去後山的避難洞，那裡的人類比較多，可能會因為恐懼而攻擊你們。”
“所以你帶著水猴子先待在這裡吧，之後我會回來履行我的承諾，或者你需要額外的擔保嗎？我可以把隊長先生留作抵押。”
白木熙：……誰？
感受著後方灼熱的視線，黎清無聲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惡劣的笑。
章魚燒不懂黎清說的“隊長先生”是什麼東西，但明白他的大致意思。
它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就主動卷著水猴子再次蠕動進了海水。
黎清知道章魚燒答應了，也沒要額外的抵押——當然，他也不會真的將白木熙抵押出去就是了。
……
現在可以確定，變異生物在退潮期間不會攻擊人類，它們執著於浸沒在海水中，不願離開片刻的心安。
落勢的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個小時了，刻不容緩，黎清他們最好趕著下次漲潮前，抓緊找到後山的避難洞。
但黎清倒也沒讓幾人跑著趕路，更何況現在還在下小雨，他們只是撐著傘，步伐稍快的走著。
老人之前已經為他們指過路了，只要順著海邊走就能看見後山，一路上還算平靜，變異生物都安靜的趴在海水中一動不動。
黎清快步趕路的同時，眼神一直盯著海面，也不眺望遠處，就只是看著淺灘入神。
白木熙一直在他旁邊守著，怕他摔跤，蘇謹行和陶氏兄妹也察覺到黎清自從到了海邊，狀態就低迷了許多，感覺他越來越嚴肅了。
一開始還好，現在就連洪陽等人都察覺到了，但洪陽性子比較直，本想直接問來著，不過林裴清將他按了下來，示意他別亂問。
林裴清其實也暫時摸不到頭緒，不過他覺得最好別再有人出聲了。
雖然他知道洪陽和黎清有交情，說話也有分寸，但凡事有個萬一，他不想和會長一起被財務追殺。
至於弒烏的大家就沒那麼多顧慮了，陶馭夢和蘇謹行對了下視線，就腳步輕快的跑到了黎清身邊，順勢擠開了不發一言的白木熙。
“黎哥在想什麼？”她聲音清脆，成功將黎清喚回神。
“我在想主線任務。”黎清意外說起了遊戲場的正事，但他似乎還沉浸在思緒裡，言語間有些不確定。
“我好像知道，‘百川歸海’是什麼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