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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語昔剛下飛機,恰巧天外飄起雪花,夜色漣漪,春節將至,H市到處是冰晶玉露的雪白和張燈結綵的過年紅。
死黨岑諾說要來接她機卻失了聯,陳語昔等了將近半小時,耐心已經磨去了大半,一觸即發的暴脾氣隨時就能找個人即興表演罵人的藝術。
電話終於撥通了。
“哪個沒良心的……大半夜吵人睡覺,我都快和帥哥親上了。”
岑諾囈語的聲音,一聽就剛和周公滾了遍床單。
雪天路滑,確認她不是在路上出了什麼意外,陳語昔捏著拳頭火冒三丈:“親你妹!有人在凌晨三點的雪夜裡挨凍,有人卻在周公的懷裡打炮,這合適嗎鴿子?”
岑諾反應了足足三秒發出豬叫似的哽咽聲:“嗚嗚嗚……被周公睡過頭了!抱歉抱歉!大小姐,你給我三分鐘,馬上去接你!”
“……”
她是不是忘了莫斯小鎮離機場兩小時車程……
岑諾那頭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在穿衣服,她隨口問:“你真辭職了啊?”
陳語昔情緒不高地嗯了聲,伸手接住了幾片雪花,“辭了,想在雪場這邊找份工作養老。”
“叔叔那邊會同意嗎?”
“沒事,大不了回去哭一場。”
“叔叔還缺女兒不?要不我當你後媽也行。”
“滾。”
其實陳語昔這次來莫斯是為了調查母親三年前的死因。那時候她媽媽和莫斯雪場的救援隊一起執行任務,在任務中失聯墜崖,經過三天三夜的搜尋,屍骨才被才找到。
陳語昔根本就不相信這個說法。
也就在幾天前,她突然收到一封匿名郵件,郵件裡的內容就一句話:[阿米,我知道害死你媽媽的兇手。]
Ip地址:H市莫斯小鎮。
這句話印證了她幾年來的謀殺論猜想,她才不顧父親反對拋下家裡公司的所有工作,跑莫斯小鎮來秘密調查此事的真偽。
想到這事,陳語昔的神情淡至了冰點。
“呵呵呵呵,開玩笑的啦!”岑諾反應了三秒突然驚呼道,“不是啊!姑奶奶,我今天有事接不了你忘了跟你說了,但你別急,我叫了雪有去接你,他還沒聯絡上你嗎?”
陳語昔一時間哭笑不得:“張學友嗎?”
岑諾:“我在這邊認識的雪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張雪有。”
“無中生有?”
岑諾:“是真有啦!有沒有的有!我看看啊……張雪有給我發訊息說他也扭傷腳了開不了車,他叫了莫……”
說到這,可能是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她突然彆扭了起來,消了音。
陳語昔閉了閉眼,接著耍起了嘴皮子“不是帥哥都別來接我了。”
突然右側來車雙閃了一下,她恍惚地偏頭看去便看見一輛線條鋒利的黑色越野車。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接下來的事超出了她的可控範圍。
“帥哥!那肯定是帥哥!”岑諾欲言又止欲止又言,說出來的話直接把第六感給坐實:“是莫喻!你追了一年還把人睡了的那個莫喻!”
莫喻……
陳語昔恍惚了片刻,露在外頭的耳朵被凍得發疼,這種痛感告訴她這並不是某種不切實際的幻聽。
“莫教練在雪圈也是叫得上名號的帥哥啊,雙板自由式和公園玩得賊六!前幾天滑雪我在公園碰到莫喻了,一個cork720秀翻全場。他剛從國外回來,拒絕了紅牛贊助,加入了Fk2俱樂部當雙板自由式教練,今天還給俱樂部拿了個獎,他可是Fk2的一張王牌啊!!來這邊滑雪的妹子都想點他……”
陳語昔懶不羈地翻了個白眼,呵呵噠:“哦,不當狗改當鴨了。”
“……”岑諾一陣無語,“阿米,你怎麼跟個怨婦似的?所以你到現在都沒告訴我,和莫喻踉踉蹌蹌的感覺如何啊?”
阿米是陳語昔小名。
陳語昔挑了挑眉說:“他不行。”
而後毫不留情地結束通話電話。
那頭又閃了下雙閃。
陳語昔眨了眨眼。
駕駛位的車窗搖了下來,駕駛位的男人低睫點了根菸,吞雲吐霧後,夾煙的手半搭在窗沿,漆黑的目光透過前玻璃窗掃了過來。
侵略性的目光過於強勢,卻又透著冷淡的無聊,只是和陳語昔對視了一眼他便耷拉下眼皮,而後像是困極了,懶不羈地打了個哈欠。
陳語昔微微愣了愣。
車內的光線幽暗,但也勉強能看清他的輪廓。乾淨清爽的碎髮,細緻又精緻的五官,氣質說不出的矜貴,嘴角總掛著淺而壞的笑。
隔了幾秒,陳語昔像只兔斯基一樣給莫喻回之一個面無表情。
破天荒地給莫喻比了箇中指。
低嗤一聲:“狗東西。”
“主人,小p正在幫您尋找追上狗東西的一千零一種方法。”
這時候,陳語昔左耳上的黑鑽耳釘裡響起一個機械又可愛的女孩子聲音。
這是植入了晶片的人工智慧耳釘,陳語昔的生活小助手小p,跟著她已經有些年頭了。
在一次又一次的最佳化下,小p基本上能和她無障礙溝通。
陳語昔眯了眯眼,“晚點我幫你找一千零一種死法。”
小p瑟瑟發抖:“果然最毒婦人心。”
陳語昔碰了兩下耳釘將小p關掉。
而後當即走到一輛計程車前敲窗,在司機的熱情招待下,兩袖清風地上了車。
…
莫喻在車裡看著這一幕,哈欠打到一半停了下來,隨即摸了摸後頸的面板,嘴角扯出一抹淡笑。
眼底冷淡的無聊被興致衝散了些。
電話還通著,張雪有的聲音還嚷嚷個不停:“哥,你接到陳小姐沒?南方來的女生都嬌滴滴的,你別亂嚇唬人家啊!”
“對了,有件事沒告訴你,你在莫斯小鎮租的房子是陳小姐的,還是那個三年前把你睡了的大小姐。”
“我看啊,陳小姐又有錢又有顏,對你又好,她這幾年都沒談過男朋友,肯定還是喜歡你的。陳小姐多好啊,要不你就從了她吧。”
那頭嘰嘰喳喳個沒完,莫喻卻仍舊盯著陳語昔剛剛站的那個地方,腦海裡竄出小女人的模樣。
星點的雪花撲簌簌地落下,她立於燈下,裹著件貴氣的黑色毛呢大衣,形單影隻,看著就很小一團。
這一小團剛剛還朝他豎了箇中指,沒品錯的話嘴裡還冒了句“狗東西”。
果然,還是那個嗆人的作精。
莫喻心裡這麼想著,又打了個哈欠。
張雪有:“誒,哥你怎麼還打哈欠?你沒睡飽嗎?”
莫喻睏倦的聲音牽扯出一個富含金屬質地的嗓音,帶著京腔味:“被陳小姐給餵飽了。”
張雪有聽得雲裡霧裡:“陳小姐還給你帶了南方的特產?什麼特產啊?”
莫喻三兩下將煙吞入肚中,合上車窗啟動車子跟上了前車。
他不自覺地用中指有一下沒一下敲著方向盤,在張雪有喋喋不休的聲音中突然閒閒地笑道:“怒你小辣椒。”
…
上了車後,陳語昔盯著車玻璃失了神。
往事歷歷在目,她突然就回想起和莫喻見的最後一面——
太陽剛落下的時候,天淡雲粉,房間內,衣物東躺西斜,一夜曖昧的餘韻在悄然溜走。
莫喻倚在窗邊,眼皮低垂,眉宇皺得死緊,唇裡咬著一支半燃的煙。赤裸勁瘦的上半身,寬肩窄腰,抓痕猙獰。
他把煙滅在菸灰缸裡,聲音沙啞冷淡:“醒了?”
他抬眸淡掃,漆黑的目光暗晦不明。
而後穿上襯衫,慢條斯理地扣著紐扣,臉上是一絲不苟的冷峻。
臨走前對她說:“我會對你負責。”
這一走就沒再回來過。
…
“姑娘,你是過來玩的嗎?”
去莫斯小鎮需要一個多小時,期間司機無聊地找話聊。
‘負責’二字在陳語昔腦海裡盤旋,她無意識煩躁地罵了句:“負責你妹。”
司機莫名奇妙地啊了聲以為是幻聽。
陳語昔也沒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思緒飄到了自己剛剛豎中指的幼稚行為。
傻。
好傻。
10086個傻。
沒準莫喻還會誤以為她因愛生恨放不下,追他追到H市來了。
一分鐘後,車內傳來嘆氣聲。
五分鐘後,車內傳來腦袋哐哐砸車椅的聲音。
十分鐘後,車內響起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司機的聲音在這聲脆響落下而戛然而止,他頻頻看後視鏡,開始懷疑自己接了個精神病患者,一聲也不敢哼怕刺激到這個危險人物。
這個危險人物情緒似乎達到了最低值,雙手捂臉大奔大潰道:“我有病啊!”
司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