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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蔚不是能忍氣吞聲的人。
朝見看她眼裡一副睚眥必報的模樣。
作為一碗水端平的二師叔,他教導阮蔚多時,對她的性子極有感悟,這丫頭脾氣上來可不止整一個,想必連開了嘲諷的玄同也逃不掉。
他必然是不會看著常懷瑾被他師姐折騰死的。
於是。
等阮蔚補完剩下的二十遍。
朝見直接拎著阮蔚,把人丟進後山隨機一位師祖洞府裡,“抓緊點,向玄同看齊,沒悟出一招半式就別出來。”
他走之前對著洞府裡盤坐著的師祖行禮,“勞煩師祖了,她性子頑皮,還請看牢些。”
師祖頷首。
阮蔚,“二師叔——”
她下回要使壞再也不擺臉上了!
洞府毫不留情的關上了。
阮蔚瞬間抽出靈劍,回頭對上一臉和藹的師祖。
師祖,“你師兄剛走,就輪到你啦?”
面前師祖修為太高,他只端坐著,阮蔚卻能感受到他佝僂身軀裡的磅礴靈力,叫她生不出抗爭心思,靈氣也不自覺的湧動著。
“師祖,”阮蔚勉強剋制住體內靈力震顫,“我……請師祖,賜教。”
躲也是躲不開的。
倒不如一氣兒將這頓打捱個結實。
和豐無涯喜歡封靈力揍人不同,師祖們揍人可放開了勁兒揍。
要不說也該呢,一個個成年累月的關在這蓬萊後山窟窿裡閉關修煉,性子再好的也都憋出幾分古怪來了,這些個師祖可逮著機會活動活動筋骨了。
修真界太久無人飛昇。
可修士們壽元將盡,便只能無數次閉關、修煉、妄圖求以突破那蒼天大道。
蓬萊仙宗本就封山,師祖們除了這座島,也不能夠出山。
師祖笑道,“你倒識趣,比你師兄通世多了。”
要說蕭玄同是根直條空心木頭,他這二師妹,倒是個曲徑漆芯蓮杆。
阮蔚身上靈力節節暴起。
她璀璨眸中滿是劍意。
“好!”
師祖大笑。
他又撫上自己潦草鬍鬚,眼裡似有萬事沉浮,定定開口,“你為水靈根,往後這世間磋磨可比你師兄要受的更多。”
“磨吧,你得磨出劍骨來。”
“是,弟子明白。”少女的劍握的更緊。
阮蔚猜到豐無涯將自己丟進後山練劍的意思,她結金丹也不過是這幾年光景了,而後下山歷練,她也只能依仗自己、和她手中長劍。
他只坐著,卻破空一道劍影襲來。
其勢之威。
偌大整個洞府都抖了三抖。
阮蔚險而又險、立即向側一滾,臉頰處瞬間一道血痕。
太快了。
她來不及再想,又是一道劍光。
……
阮蔚這場打捱了足足一月。
豐無涯才叫蕭玄同來後山接她。
見她時,蕭玄同都有些不敢認。
“大師兄!”
中氣十足地一聲喊,蕭玄同立即飛身到她面前。
阮蔚擺手,笑出一口潔白牙齒,“好久不見。”
蕭玄同看她,明明是年紀正好一小姑娘,這下滿頭滿臉的狼狽,他上回出來時估計也是這副乞丐樣,“走吧,師尊說大堂集合,有要事。”
他神色實在有些異樣,阮蔚側目,“那就去大堂,你這是怎麼了?”
蕭玄同搖了搖頭,過了會,他還是忍不住道,“四師妹……還是沒醒,三師弟這些日子也丟了神,他狀態不好,早功捱揍、下午捱罵。”
阮蔚默然。
還是沒醒?
原著裡也沒提過這茬,她也不能確定現在這個狀況正不正常。
她依稀記得,握瑜是一直有些病灶在身上的。
是什麼呢?
阮蔚凝神去想。
蕭玄同看她小臉突然皺成一團,咂舌,“你也不用這樣,師尊師叔他們已經在想辦法了。”
“嗯,”阮蔚應道。
現下也只能這樣了。
走著走著,阮蔚猛地一顫。
“師……”
話沒說完,她意識不知何去,人也直直向後一倒。
蕭玄同立即將她接住,大喊,“蔚蔚!”
——
阮蔚昏的突然。
這幾年昏的多了,她都能提前預警了,好叫自己不至於砸進泥土裡。
她眼前瞬間又開始了一幀幀畫面。
“常懷瑾。”
一道女聲。
阮蔚忽然覺得自己眉心滾燙。
猛地。
頭疼欲裂。
識海里似乎掀起了滔天巨浪,滾滾翻騰。
是誰,這道聲音,是誰?
畫面再轉,她似乎成為了一個偷窺視角。
這是屋內,依稀看得出曾經的富麗堂皇,卻斷壁殘垣。
身著青碧色道袍的常懷瑾,他束著髮髻,看上去倒與豐無涯有幾分相像。他面容也成熟許多,男生女相的面上滿是怒火,他猛地轉過頭,雙目血紅對著一人怒吼著。
“我說了,我說了你不要再同我提師姐!”
這個視角似乎是縮在屋外的樹上,影影綽綽的樹葉擋著,很看不真切。
阮蔚忍不住要更探出頭些。
忽然,她清晰的感覺到。
一滴淚。
是從她面上滑下去的一滴淚。
阮蔚怔然,她抬手,記憶裡的手也隨著她的心神而抬手。
這不是記憶?!
顧不得想那眼淚,阮蔚連忙更探出頭去看,看常懷瑾究竟在衝著誰怒吼。
那人聲色毫無情緒起伏,“常懷瑾,你瘋了。”
是剛才的女聲,阮蔚看向她。
少女穿著一身濃褐色外褂,三千青絲沒有挽發,直直垂到了腰際,卻從尾端起向上染著絲絲白霜,一支珠釵不倫不類的別在她耳際,她回過臉來,是一張她應該熟悉的臉,與阮蔚怔怔四目相對。
阮蔚瞳孔微縮。
是握瑜,常握瑜,她的四師妹。
她看見自己了?這段記憶裡,常握瑜看見這個躲在樹上窺視他們的人了?
定定看了幾秒,常握瑜率先移開了視線。
握瑜對著痛苦的兄長,神色間只餘冷漠,“常懷瑾,我也說過,不要來找我,不要……再將師姐帶出蓬萊。”
“別再胡鬧了,常懷瑾。”
她一向是不稱他為兄長的。
可這時直呼其名,卻顯得分外無情。
躲回樹影間的阮蔚下意識攤開手掌要接,滾滾淚珠,順著她面頰緩緩而下,穿過她手心,落進地裡。
常懷瑾也覺得她不可理喻,他幾步並作一步,直愣愣衝到了握瑜面前,他髮髻不穩,晃動間如見寒光。
常懷瑾握住妹妹手腕,“究竟是誰瘋了?!”
“你說你能看見,你說你知道師姐究竟要什麼,你要摘了師姐的碑銘我都覺得你是不忍師姐一人在地下長眠。”
“你一個身負魔印的病秧子,師尊斥你狂想,你就自離蓬萊、行了千里跑到這大旱之地來做什麼!”
他雙目赤紅,幾近含淚。
握瑜一把甩開他,一柄長劍立即出鞘,她神色間夾雜濃濃不耐,“我說的都是真話。信不信由你,只是你現在立刻、回蓬萊去。”
他二人就在此處,幾個來回打個不可開交。
常懷瑾忽而抓住她衣袖,神色痴狂,他猛地摔出一件東西來,“我不與你論真假,你能看見,池衿也能看見!他說師姐給他留了答案,也勸我莫出蓬萊!”
“那我呢?”
他徹底瘋魔,額間心魔徹底佔據了他的身軀。
少年滿目蒼夷,只覺滿是荒唐言,他字字泣血,“你們……你們都有師姐交代,你們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我呢?”
“是我送的啊——那是我送的啊!”
他長至弱冠,頭一次跪倒在地、哭的不能自已。
滿地沾染了魔氣的淚珠砸進土地裡,掩蓋了樹劍落下的露珠。
握瑜手裡靈劍錚鳴,她看著面前魔氣四溢,端正髮髻已被衝散的兄長,她呆滯面上似乎是閃過什麼,張了口卻沒聲響。
她知道,她知道的。
是兄長送的。
所以自己才心甘情願的跑到這樣遠的地方來,去尋那個不可能中的可能。
握瑜沒有多說,長劍錚鳴。
常懷瑾也滿身魔氣,他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身青衣,神色似哭似笑,滿臉淚痕,他解開腰間浮猋、只赤手空拳以應。
浮猋砸進地面,好震一聲響。
似悲鳴,似終局。
蓬萊以斬妖除魔為己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