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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戰在即。
蘇察親王焦頭爛額。
東夷軍隊挾持雪原國人質兩百七十二人,不出三日即抵達浮雲城外。
雪原國如何才能救出人質,並且擊退東夷軍?
日光漸起,在灰濛濛的天幕中撕裂出一道炫目而通紅的霞光。下了一夜的大雪,終於停了。
“啟稟王爺,郡主醒了。”侍衛來告。
蘇察親王與部下商議戰事,一夜沒睡,高大挺拔的身軀蒼老了很多。
他努力揉搓臉龐,試圖驅散疲累。
“知道了。讓善繼保護好郡主。不要讓郡主亂跑”。他說。
作為一個父親,理應去照看生病的女兒。
可是他不只是一個父親,他還是雪原國的王爺。
領命向北而來,他有責任守護好這片國土,和雪原皇室庇佑下的人民。
當然,更要維護雪原皇室—蘇家的名望。
“是的,王爺。”
侍衛應了。又稟:“王爺,瀟湘閣昨夜大火,雨瀟瀟離奇失蹤,我們人手不足,追查不到。”
蘇察親王灰眸沉沉,壓下怒火,“罷了,讓人不要找了。先打贏這場仗。”
等他秋後算賬。
江湖人士,呵。
他們雪原皇室蘇家,積蘊千年,可不是吃素的。
他要繼續為此戰佈局,勢必要打得那東夷蠻頭小子鬼哭狼嚎,這輩子乃至下下輩子都不敢染指蘇家的國土!
“武喻人呢?日上三竿,他這個浮雲伯爵的位子不想要了?”
蘇察親王目光銳利而威嚴,擺手示意侍衛去叫人。
……
王熠星要上刑場了。
這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天空透藍,襯得空氣也彷彿成為了藍色。
昨夜下的雪還未消融,厚厚一層,能沒過人的腳腕。
脫離沉悶汙濁的牢獄,王熠星貪婪地大口呼吸外面新鮮的空氣。
儘管他的手被鐵鏈銬著,腳赤在積雪裡…儘管千刀萬剮之刑就在眼前…
但他卻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輕鬆。
他本可以走,但他沒走。
“王熠星!”
看熱鬧的人群鬼目湛湛,有嘲弄有不屑有蔑視有憎惡…王熠星卻找到了兩雙焦急擔憂的眼睛。
是朝霞和曹依依。
少年微笑了。他鼻頭有雀斑,臉龐有稚嫩,可是他的目光清澈,像是穿透了漫長歲月,又或是寰宇蒼穹,就這麼淡淡地掃過朝霞和曹依依,似乎在說:放心。
曹依依和朝霞焦急等待,在等一個奇蹟。
焚先生說,待會讓她們帶王熠星去找她。
怎麼帶?
焚先生就這麼輕飄飄地讓她們兩個弱女子帶走一個將要死的囚犯?
“午時已到,行刑!”
監斬官無情地下了命令。
什麼奇蹟也沒有發生。
朝霞瞬間白了臉色。
曹依依顫抖地依偎住朝霞,看到劊子手拿出一把尖凌凌的剔骨刀—
一刀下去,王熠星瘦骨嶙峋的身體抖了抖,他嘴唇抖動,曹依依淚水溢位,聽得他念:
“此一刀,還蘇瞳救我之恩。”
第二刀下去,他渾身抖動如篩:
“此二刀…祭父母生我之恩。”
朝霞抱緊曹依依,血腥衝擊之下,她已然站立不住,又聽得王熠星鐵青著嘴唇繼續說:
“此,三…刀,祭祖父祖母養我之恩。”
少年疼得快要跪下,可是手臂鎖鏈栓住,讓他半個身子吊在木架上…
“此,此,四…刀…,謝焚先生教我之恩…”
“…五…刀,敬朋友伴我之恩…”
“六…六,跪,跪,蒼天…”
天地一片血色寂靜,少年不屈的聲音斷斷續續迴響,眾人皆震,而不語。
轟~
不知何時,藍色天空勃然變色,黑雲壓聚。
雷聲如巨輪攆破天地,驚地眾人一個激靈。
唯有王熠星抬頭,眼睛裡燃了火,像是要穿透千層烏雲,直達萬里高處。
他的靈臺中,有一把劍。
冥冥之中,他覺得那把劍應該纏繞著黑色魔氣,他應該怒罵天道不公,他應該血祭整個十三州,他應該持劍,去逆了這天…
【以千萬人血作天梯,去踏破這偽善天道。
為何?為何他的命運如此不公?】
可是如今,有一個人幫他剪斷枷鎖,給他指了另一條路。
在他的靈臺中點了一盞燈,於是燈旁的劍,也明亮生輝。
…
劊子手看到受刑這小子紅著眼睛,只是死盯著天空,不知為何,手一抖,鋒利的刀刃劃破了他的手。
“是不祥之兆。”劊子手自然有劊子手的準則。
於是,他猶豫了。
“刀下留人!”
“刀下留人!”
吶喊聲由遠及近!
劊子手暗舒了口氣,收回了刀。
是神廟的使者。
使者紅袍高帽,駕馬而來,氣喘吁吁:
“大祭司有令,今日行刑,不利國運。擇日再斬!”
“大祭司有令,今日行刑,不利國運。擇日再斬!”
“大祭司有令,今日行刑,不利國運。擇日再斬!”
這使者足足喊了三遍。
“吾神恕罪!吾神恕罪!”
所有人跪下,向烏黑的蒼穹禱告。
一陣妖風大起,無人看到,行刑臺上,王熠星旁邊又站了個王熠星。
那“王熠星”打了個響指,兩人對換。
虛弱的王熠星走下高臺,立即被等候多時的曹依依和朝霞扶住,扶進了人海。
自由。
何為自由?
雲在青天水在瓶。
……
那人頭頂曦光,背影清冷。
王熠星不顧鮮血淋漓的胸口,倒頭就拜:
“雪原國十三州浮雲城夷水鎮王熠星,以天為誓,引血為證,拜焚璃先生為師。此後天涯追隨,修道正心,鞍馬不離。”
一隻修長柔軟的手落在他頭頂,像是雲般柔和。
胸口一陣發癢,王熠星垂首摸去,血肉洞口簌簌長全。
“拿好了,你的劍。”
烏黑雷雲早已散了,透亮天藍,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
南方,一青衫女子等到了訊息。
十三州沒有出事,完好。
她棕瞳微縮,背上一把漆黑重劍。
去北方,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