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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想到，沈沐的嘔吐會變得越來越頻繁。
最開始不過四五日才有一次，後來便縮短到兩三日，再到現在，幾乎每日都有發作。
顧影站在馬桶旁為吐得昏天黑地沈沐拍了拍背，直到男孩吐得一絲不剩無力地靠在一旁，他才抱起男孩重新放回到了床上。
“喝點水吧。”
顧影舀了勺清水遞到了男孩的嘴邊，但沈沐只是搖搖頭。
他指了指地上弄髒的衣服，顧影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拿起衣服後悄然退了出去。
衣服是被穢物弄髒的，高頻率的嘔吐讓沈沐已經很難及時跑到廁所，但當男人剛準備如往常一般將衣服丟進洗衣機的時候，卻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他盯著那團衣服看了半晌後，鬼使神差的開啟看了看。
只見那皺巴巴的白色襯衫裡竟然佈滿了點點紅痕。
一滴又一滴，全是殷紅的血跡。
顧影猛地把衣服合上了。
他瞳孔微縮，轉身就去拿手機，可沒想到通話的鈴聲響了又響，白祁那邊卻是絲毫沒有要接的跡象。
“快接啊，快接啊…”
顧影握著手機急得直跺腳，可下一秒，沈沐的房間裡卻猛然傳來了一聲巨響…
“沈先生！”
顧影驚呼一聲就往樓上跑，可沒想到與此同時私宅的大門被人用力開啟。
他一回眸，就發現本應在南方的白祁，正帶著初春的寒意風塵僕僕地站在了門口。
白祁這幾天總覺得慌得厲害。
好像心裡空了一塊，四處漏風，讓他做什麼都無法集中注意，不論幹什麼都莫名其妙地會想起顧影的那些話。
生病了？又吐了？
他盯著手機怔怔出神，可顧影實在太聽他的話，這幾天竟一個電話都沒有再打過來。
蠢死了。
白祁皺了皺眉，將手機的螢幕倒扣在了桌面上。
在顧影第十天沒打電話來的時候，男人再也忍不住，連夜找人訂了張最近的機票。
他總是喜歡預訂晚間的航班，但這次不知為何，他只想越快越好。
車在路上開上了飛速，離私宅越近，他的心就跳得越快，可剛行駛了門口，就聽到了顧影的那聲慘叫。
怎麼了！
白祁腦袋空白一片，心好像猛然被誰揪了一把，痛得他幾近彎下了腰。
他扔下車就往樓內跑，便看到了一臉慌張的顧影，男人衝著他指了指樓上，他便什麼也不顧地就往男孩房間裡衝。
“沈沐！”
頂光被開啟的那一瞬間，整個房間都好像成了一幅悽美的歐洲油畫。
昏黃光線的籠罩下，瘦骨嶙峋得男孩就那樣倒在了床邊細細得喘息。他是那樣的憔悴，滿面病容，卻為他增添了一份攝人心魄的破碎。
白祁看到了，怔了一怔，隨後便驚惶失措得將男孩攏在了自己的懷裡。
沈沐窩在他的臂彎裡小聲地咳嗽著，他沒有什麼力氣了，咳嗽也像是呻吟。有滾燙的淚水從男孩的眼眶滑落，那淚實在是太多了，白祁的手一遍又一遍不停地抹著，卻是怎麼擦也擦不完。
“別哭了…別哭了…沒事的……”
白祁只覺得自己的面板都要被這淚水燒灼了，他一聲一聲地勸慰著，而男孩卻好似全然聽不見。
他只閉緊著眼，痛苦得皺緊著眉頭，渾身細微得顫抖著，嘴唇一張一合。
男人將耳朵湊到了他嘴唇旁邊，就聽見男孩說…
“好痛啊…怎麼會…這麼痛…”
沈沐只覺得腦袋裡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
他本是想關上窗戶，但突如其來的一陣劇痛，讓他不受控地就倒在了地上。
眼前的畫面已經痛到模糊，隱隱約約間，他只聽到了有慌亂的腳步聲從樓下響起，隨後便有人將自己抱在了懷裡。
那人猛烈地搖晃自己的身軀，可他的意識卻越來越昏沉。
別搖了，他想，他只想好好睡一覺。
男孩任由自己的思緒飄得越來越遠，最後眼前一黑，徹底與外界剝離。
好舒服。
這是沈沐最後的想法，他的世界終於清淨了。
……
白祁站在手術室外，焦急得來回踱步。
他的手上還有點點血跡，那是沈沐最後躺在他懷裡吐的，他只知道自己看到的時候，心跳都要驟停了。
男人顫抖著將手藏到了身後，他問顧影，沈沐是什麼時候開始吐血的，顧影卻只搖搖頭，說自己並不清楚。
“你天天照顧他，你tm說自己不清楚？”
白祁頓時暴怒，他一個拳頭就揮了過去，顧影被打得偏了頭，好幾秒才緩過勁來。
但他沒有絲毫的害怕。
他只是平靜地抬起頭，看向面前雙眼噴火的男人，很木然地說道：“第一次嘔吐的時候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是你自己不願意我再彙報的。”
“他每天都吐得肝腸寸斷，到最後幾乎入口就吐，是你自己說死不了就行的。”
“話是你說的，事是你做的。”顧影冷哼一聲，只道：“人也作賤完了，你現在做這個樣子又給誰看呢？”
“你…！！”
白祁面上神色幾變，他牙關緊咬氣得渾身發抖，可手裡的拳頭舉了又舉，最後卻不知為何頹唐地落在了一邊。
男人眸光閃了閃，一瞬間彷彿老了十歲。
他靠在醫院冰冷的磚牆上，很無力地低垂著頭，眼中倨傲的神色已不再，只有滿目的蒼涼。
手術一直進行了十個小時才結束。
手術燈熄滅的那一剎那，白祁就衝了過去，病床上的男孩血色全無，但溫熱依舊。
還好…還好…他還活著…
白祁雙目含淚，他是真怕，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
可男人顯然安心得太早，下一秒，醫生就對他說了一個驚天的噩耗。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白祁不可置信地盯著面前的醫生，他抓住醫生的臂膀，指力大得幾乎都要將人碾碎。
可醫生沉吟半晌後，只道：“你聽得很清楚，鎮定劑這類的藥物本就不能像這般使用，直接作用於神級中樞很容易對人造成損傷，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
“更何況我們在沈先生的體內，並不只檢測出了這一種鎮定類的藥物。”
醫生想了想，終是一口氣說了個乾淨。
“我們這邊無法檢測出來具體的成分，應該是某一種類似膽鹼受體的阻斷藥，能夠反作用於基底節黑質紋狀體。”
白祁聽得一頭霧水，他皺了皺眉，就聽見醫生又道：“這種藥屬於國家命令禁止的藥品，只會存在於黑市。簡單來說…應該是在你之前，他被人餵了某種其它的不明藥品，並且時日不短。”
“如此兩相結合之下對他的神經元產生了重創，所以…”
醫生後面的話沒再說，但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到底是誰？…他還經歷了什麼？…
白祁踉蹌著退後了兩步，他看著病床上昏睡的男孩，只覺得自己的心好似一絲又一絲的被人凍結，輕輕一碰，就碎了個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