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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凌在夜色中前進著。
夜深了，寬敞的官道上只有他一人一馬向前緩緩前進著。
他不敢走的太快，怕驚擾了之前的那位杜二爺，所以只借著月色，任馬匹順著氣味慢慢前進著。
月光清冷，冰涼如水將他的影子拉得修長，在白得發亮的路上格外明顯。四周空蕩蕩，只有道路兩側陰森的樹影，更顯的格外寂寥。
他這一生註定就如此刻一般，在漫漫黑夜做那獨行人。行走在陰暗裡，令惡人恐懼，好人厭惡。
沒有正大光明的身份，沒有同伴，沒有親人。只因他生便是為了那個任務，那個秘密，那個真相。
想起之前在馬車上少女那雙如小鹿般的眼睛，不禁安安自嘲道，“我怎配與她同行呢？”
他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在夜裡結成了白霧。
忽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時所有情緒盡數消失，取而代之是警惕。
他小心側身，手摸上腰間軟劍，向身後瞧去。
卻見紅衣白馬疾馳而來，踏碎路上月色，濺起了陣陣白沙。
馬上的少女一身紅衣勁裝，髮髻高高挽起，長長的辮子垂在後面隨著馬的步伐左右搖晃著。
她就像是一團冰上疾馳的火焰，耀眼而自由，將沉寂的夜都變得熱烈。
“褚大人。”少女拉韁停在他身旁，一臉笑意。
他清楚聽見少女的聲音如初春的泉水，清澈而動人。
“剛又想了一下，覺得大人說的不對。”
他眼神迷惑，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大人怎麼會沒有親友呢？我不知鐵律司的諸位大人有沒有，但經過這兩天，小女子不才，也覺得自己能算上是大人半個朋友了。”
她偏過頭看他，眼神真摯，“另外，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走哪條路，與誰同行，那是我陸無雙的選擇，誰也不能替我做決定。”
多年後褚凌都忘不掉那天，明明露寒風急，兩人兩馬就這樣安靜地走在官道上，前途漆黑一團，更是坎坷未知。但偏偏，卻讓他覺得那是光明，是大道，是坦途。
時隔多年，再次踏上這條當年和親的路。
他還是騎著一匹黑馬，一身黑裝身姿挺拔。不同的是，她不再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只能坐在轎子裡感慨自己被人左右的一生。這一次她是騎在屬於自己的小白馬上，馳騁而去那她自己掌控下的未來。
夜間風急，他們卻只途中歇了三次。
鐵律司辦事向來注重效率，就算是一兩日不吃不喝也是常事。但褚凌一直擔心她是女子，體力上可能會吃不消，更是擔心她會顧及那春夜的風颳傷她的小臉，故而一開始並未盡全力。
卻沒想到她面巾一帶，竟是無懼寒風騎得比自己都快，褚凌這才承認她的確與眾不同。
他們跟著那人白日休息，夜晚疾馳趕路，就這樣過了兩日，中途只換了一次馬，便已經到了南境附近。
天光見亮，郊外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不時看見有貨郎挑著貨在路邊叫賣著，高挑的聲音穿過薄霧叫醒不遠處的瑤城。
這竟是個早集。
二人不得不放慢速度，下馬牽行。幾個早餐攤子也都升起熱騰騰的蒸霧，雪白的像早春湖面上的殘冰透過早霧格外明顯。這是他們都向往的煙火氣呀。但他們現在無暇考慮這些，看著地上凌亂的腳印和車摺痕跡，他們知道他們失去了那人的蹤跡。
秦語霜想出聲安慰一番，可能“大人”二字剛一出口便被褚凌打斷。
“來碗餛飩吧”，他沒有多說，只是接過了她手中的韁繩，將馬匹拴在了小攤旁的木樁上。
清早的陽光還微微泛白，幾張長條座椅上還沾著晨露坐下微涼，像是坐在一塊冰上，原本因騎馬腿根處就有些磨破，這樣一冰秦語霜不禁打了個冷顫，看著四周吃飯的人又不好意思說些什麼，只好調整了一下坐姿，將自己大半個身子懸在空中，只接了椅子一點力。
剛出鍋的餛飩冒著熱氣，撒上一把小蔥，幾滴香油，那香氣聞起來，秦語霜確實有些餓了。“師傅，來兩碗餛飩！”她昂著頭，聲音有些雀躍。
一低頭，便看見對面的大人正在一聲不響用衣袖擦著筷子，面色不明。
想起這時他們已經跟丟了目標，他一定心裡很是不爽。雖然他開口提議地吃早膳，但自己這般歡呼雀躍的模樣著實讓人看著來氣。忙收回方才那個模樣，低聲嘆口氣道，“唉。也許是不是我們太快了，反倒是將他超過了呢？”她說這話時底氣不足，所以很快便被淹沒在四周的嘈雜聲中了。
褚凌彷彿沒聽見她說的話，突然站起身道，“等我一下。”
看著他身影快速消失在人群裡，她才回過神來，盯著她面前那副擺得整齊的筷子，心裡有些不明所以。她真的想不明白這位指揮使大人的行為準則，急匆匆要吃飯，飯來了又走，臨走時還把擦了好久的筷子放到了她面前。看著旁邊剛端上來的冒著熱氣的餛飩，那這飯她吃還是不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