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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
評審老師一排坐著，手裡拿著筆表情嚴肅，有的會時不時看看手機，手指關節敲敲桌面，或者抬頭看看別處，甚至有些會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這樣的氣氛更是讓秦青川的心理陡然增加一層如山的壓力，她穿的禮服清涼，黑色吊帶蕩胸款式，卻背後開始出一層薄汗，手心也沁滿汗珠。層層疊疊的拖尾禮服裙下踩著高跟鞋的腳不安地抖動，手裡的琴弓也有些顫抖了。
“下一個。”
輪到她了。
秦青川選修的是音樂教育，主修器樂小提琴，輔修聲樂。小三門的考試她還是很有信心，但是現場演奏的環境賦予她的壓力，在病情的加持下更為無限制的放大。此刻她也只能既來之則安之，聽天由命了。
“《流浪者之歌》。”
抬起手臂，修煉過無數次，早已經養成了肌肉記憶，音符流淌於琴弓的來回踱步之間，優雅，激盪，悲傷等情感糅雜在一起......
秦青川心臟在狂跳，像黃土高原上揚起塵土的安塞腰鼓般猛烈，她有些招架不住，輕微閉眼，緊皺眉頭，盼著曲子不要出事，早點過去。演奏一分多鐘後，評審叫停。
“吱——！”
秦青川心下一驚，最後一音落地太為倉促，沒控制好把位，小指陡然一顫。
此刻心臟更是要跳出胸腔，震顫著她整個身體，肋骨是關押心臟的囚籠，但此刻險些壓不住這頭猛獸。評審原先和藹甚至帶笑的臉，剎那間就黑了幾分。
“完了。”秦青川心下想。
“重蹈覆轍。”
......
“主項153，副項69......”
秦青川靠在牆上，渾身脫力，“小三門考得好也救不回來了，這哪裡還有大學上？”
她在琴房的衛生間裡，一陣乾嘔，想竭力吐出點什麼東西來。頭暈，噁心，耳鳴，那些亂七八糟的症狀倒是一起發作了，整個人已經有些站不穩了。雙手扶牆，手肘也劇烈晃動，顫抖隨著身體的不適在四肢顯現出來。秦青川覺得身體特別痛，但是又不知道痛在哪裡。
良久，才緩過來。
“呼......”她吐出一口濁氣。
翻開手機，微信上鋪天蓋地的訊息，都在問她藝考怎麼樣。指尖冰冷，看著手機介面，她終於繃不住腦子裡的那根弦，豆大的淚珠砸在地上，接連不斷的。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企圖遏制自己的哭泣。灰暗的，遺憾的，不甘的，悲哀的所有此刻排山倒海向她席捲而來，曾經許諾了所有人會上岸，只是這一次卻是真的要溺水了。
伍城
秦母焦急地等著女兒的回話卻遲遲沒有簡訊或電話進入。她在客廳裡來回踱步，急的團團轉。最後拿起手機，撥通顏曉霽父母的電話，問問顏曉霽考的怎麼樣。
“曉霽啊？聽她說是自己是全省第十哦。”
“那你們家顏曉霽知不知道我們家清川多少呀？”
“啊，這個我得想想，我們家曉霽也沒說很清楚，可能的看到的人太多有點忘了，她好像是全省十五還是多少。”
“那這樣算好吧？”
“小孩子的東西，不太懂哦。”顏曉霽的父親說，“您還是親自問問她吧。她們應該就快回家了，到時候問問也不遲。”
顏曉霽實在是很心慌，她也不知道秦青川是怎麼回事，只是這幾天她經常在衛生間待很久，晚上吃飯的時候也不說話。
“你們什麼時候會回來呢？”顏曉霽的父母打電話來問。
“開學的時候吧，差不多就都回去了。”顏曉霽支支吾吾地說。
“快回家吧。”
......
伍城一中
許明月在草稿紙上畫了一大圈亂七八糟的東西，煩躁的很。秦青川已經一個多星期沒和他說話了，兩個人的聊天介面一直都是他在單向輸出。許明月知道秦青川是在準備藝考特別忙不能分心，可是按道理來說今天應該考完了啊，怎麼連個聲都不吱？
“怪，太怪了。”
許明月看了看窗外，夕陽裡都是風的味道，夾雜冬天的戲謔。大片大片的火燒雲蔓延，擁擠，卻遲遲不下。明晃晃的豔麗灑滿整個大地，連過路送信的郵差都騰起朦朧。恍惚間，像大夢初醒。
“可是，今天天氣預報好像，三水市在下雨？”
許明月抿嘴，腦海裡想著。
“反正開學就見到了，也不要緊。大不了過年的時候去她家堵他她便是了！”
“不過，今年秦青川沒有看見一中的煙花呢。”
......
其實今年的冬天很冷，沒有暖意。太陽蒼白刺眼，樹枝靜默，張牙舞爪。飛鳥掠過，落下的羽毛也滿是肅穆的詩篇。一切零落的，不堪的情緒忽遠又忽近，連同本就沉悶的太陽，一起沉溺在滿是沮喪和遺憾的青春裡。
一切有關你的回憶，相遇，告別，重逢，最後是決裂。
冬天敗在遺憾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