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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水市
秦青川正在和那海歸小老頭大眼瞪小眼。
起因是那小老頭開局就給秦青川一個下馬威，叫她在二十分鐘內配平完五十道化學方程式，秦青川自信提筆，結果錯了二十多個。那小老頭當機立斷就給秦青川貼上一個“化學基礎爛，數學更爛”的標籤，雖然說的沒錯。
“小劉的手下帶出你這樣的也真是......”
那小老頭扶著眼鏡嘆息。秦青川羞的無地自容。確實她的文化課差的離譜，偏偏老師們都很重視她，這讓她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董老師我......”
秦青川想為自己狡辯些什麼，卻無從下口。
哦對，那小老頭姓董，叫董剛強。
“想當年我在多倫多大學唸書時......”
又開始了，秦青川在心裡腹誹道。
一節課兩個小時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在聽他講他的海歸經歷和教書心得，一講起來高興的手舞足蹈，像個小孩。秦青川向來仰慕強者，尊敬長輩，只是當下心疼那如流水般消失的課時費，那可都是真金白銀啊！
“咳咳，扯遠了。現在我們來看看這幾個題，這些題都是歷年的競賽模擬題，雖然是模擬但是也含金量十足，題目新穎。有做的意義和參考的價值，你先把這幾張試卷我勾出來的題目做了。”
董剛強終於想起了正事，咳嗽兩聲佯裝嚴肅，推了推眼鏡。隨後像變魔法似的，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幾張試卷遞給秦青川。
秦青川接過後閱覽了一遍，都是推斷化學方程式的題目。好傢伙，可是踩到她的雷點上了，她對推斷物質這種都是半吊子，時對時錯的。
戰戰兢兢地寫了半個多鍾，恭恭敬敬的遞給老師。董剛強眯起眼睛，紅筆像一把尖刀，畫下的紅叉和圈圈犀利地插進秦青川的心裡，鮮血淋漓。
“唉......”
這樣的嘆氣不知道從多少個補課老師嘴裡聽過了。秦青川眼角抽搐，心裡哀嚎。
完了。
......
出了董老師家裡已經是中午一點多了，下午三點要和李老師影片回課。此刻秦青川眼皮子瘋狂打架，在睡覺和吃飯面前她忍痛選擇了前者，沒有午休的人生是不完美的！
“先走一遍基本功，然後把我上次安排給你的兩個曲子演奏一遍，我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給你發新任務。”
影片裡，李老師身著一條西裝大衣和素色的家居服，背後是一臺施坦威鋼琴，牆上掛了大大小小的小提琴。
秦青川一眼就看出那條西裝是奢侈品牌的，雖然看不出是哪家但是質感和麵料細節絕對價格不菲。
當私教老師可真是有錢啊。她暗戳戳的羨慕了。
因為比賽的陰影一直揮之不去，所以秦青川在李老師面前有些緊張兮兮，畏手畏腳的，生怕她不高興。
當秦青川在曲中的一個跳弓有些黏糊時，李老師皺眉，叫停了。
“再強調一遍，帕格尼尼的曲子一定要先慢練再快，不要拉成這個鬼樣子，黏糊巴拉的聽的我難受。”
秦青川頻頻點頭，大氣不敢出一個。
下了課天已經黑了大半，大片瀰漫的墨色在接觸到地平線一抹鮮紅後戛然而止，耳邊是汽車鳴笛，人聲嘈雜。小攤販的叫賣，酒樓的推杯換盞，茶館流淌的水聲，花店門口的風鈴，一幀一幀的，湧進秦青川的大腦，充斥著少女迷茫的內心。
“儂今天上課怎麼樣？”
媽媽打來電話。她們家在三水市沒有房子，秦青川只能暫住在秦母的朋友家，秦母因為工作無法陪伴留在了伍城。
“呃，今天被老師說了。”
“老師說你是為了你好，說明你做的還不夠完美。好好練琴，好好學習，馬上要期末考了，你又要集訓，學習的時間不多了，珍惜這個機會。”
秦青川本想說，其實她不想報名競賽，其實她不想補課，其實她不希望秦母為了她那點分數東奔西跑四處求老師，她希望靠自己，而不是把時間壓縮，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可是聽到媽媽的話，她又閉嘴了。
“算了，人各有命。明明自己已經夠困難了，還要麻煩別人真是差勁。誰又不是在生活的縫隙裡匍匐前進，我又有什麼好抱怨的呢。”秦青川這樣想。
“我不該無病呻吟的。”
天完全黑了。揹著琴盒走回去的路上，秦青川看到一個老奶奶，面目慈祥，頭髮花白，讓她想起外婆。
走近看，那老婦人在販賣茉莉花絲帶手鍊，只剩最後一條了。
“小妹妹，來一條手鍊嗎？很香很新鮮的茉莉花，五塊錢。”
那老奶奶像捧著稀世珍寶似的，小心翼翼地舉起來給秦青川看，清新猶如雨後清晨的花香撲鼻而來。
“我買一條。”
老奶奶為秦青川戴上手鍊，並且祝她學業順利，身體健康，生活快樂。
“謝謝奶奶，你也是，早點收攤吧。”
望著那老人佝僂著背，一手拿著為了展示商品而鋪在地上的紙板，一手拄著柺杖顫顫巍巍的走遠。那雙手背，爬滿風霜與流年，像陳年的樹皮，盡是人間滄桑。
秦青川抬頭看月亮，今晚是鉤月。慘白的，被寒風裹挾，在翻江倒海的黑色濃雲裡搖擺不定。
......
可是生命這卷書，寫不完也讀不出，我們被無形扼住了的咽喉再也發不出震耳欲聾的嘶吼。我們早就在隨波逐流中喪失了應有的鮮活，每一個人心裡都在下雨，飽含了生命的痛楚。當我們後退一步，就是對現實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