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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考試的成績下來，我們都不相上下，班主任都誇我們是雙驕，可我更覺得我們像黑白雙煞，甚至還對楊小棋說了這個笑話。
是不是因為我那黑白雙煞的故事說事，惹得黑白無常的不開心了，所以他們生氣的搶走了我最重要的人？
上課時間我還在寫作業，班主任突然被叫了出去，沒一會班主任過來敲了我身旁的窗戶，示意叫我出去。
我不明所以的在眾多同學的注視下，緩緩起身出了教室，當我看到是我們村的吳大嬸的時候，心裡莫名感到一陣心慌。
我剛走近她，吳大嬸眼眶有些泛紅，緊張的對我說“知意啊，回去見你奶最後一面吧！”
我瞬間大腦空白，感覺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被吳大嬸拉著出校門的時候，都沒有反應過來。
等我反應過來等的時候，已經離校門口很遠了，我掙脫開了吳大嬸的手，朝家的方向狂奔，連鞋都跑掉了一隻也全然不知。
等我跑到家裡的時候家裡已經來了好幾個人，都是村裡的叔叔伯伯們，我沒有跟他們打招呼，也沒了打招呼的心思了，直接朝奶奶的房間跑去。
兩位嬸嬸正守在在奶奶身邊，其中一位坐在床上，奶奶靠在她的身上，臉色慘白，閉著眼睛。
我就這樣站在門口腳像是生了根一樣，看著奶奶此時的模樣，瞬間覺得心裡漲得難受，眼眶也酸酸的，慢慢的視線也變得模糊了起來。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其中一位嬸子喊了一下我的名字，奶奶這時突然睜開眼睛看向我。
我眨了眨眼，將眼眶裡的淚水擠了回去，視線變得清晰，也確定的奶奶確實是睜著眼睛的。
我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接替了嬸子的位置，因為我不夠高，所以奶奶我的頭正好靠著奶奶的頭。
奶奶靠在我身上慢慢的握起我的手“知意回來了”
我緊緊回握著奶奶的手，用力的點了點頭，顫抖的聲音帶著一些鼻音回應著“奶奶我回來了，您怎麼樣？”
“奶奶沒事就是摔了一跤，有些頭暈”
奶奶用另一隻手動作緩慢輕輕拍著我握著她的手，語氣很溫和，就像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樣。
我心裡越發的難受，怎麼可能沒事啊，眼淚有一次忍不住的想流下來。
“知意不……哭，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了”
一句話還喘了好幾口氣，聽著奶奶的話，我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我咬住了嘴唇不想發出丁點聲音。
我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把心裡的難受壓了下去，佯裝微怒的說“我不在家，你就粗心大意了不看路了是吧，下次我就不給你出門了”
奶奶輕輕的笑了起來“以後……奶奶就在……家……裡等……著……你放學”
我立馬點頭“以後我陪奶奶出去散步，這樣奶奶就不用擔心摔倒了”
奶奶抬起右手很輕柔的幫我擦著眼淚，可奶奶的觸碰讓我直接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奶奶一邊擦一邊對我說“以後，你要好好聽你爸爸的話知道嗎？”
“奶奶也不要知意了是嗎？”遲遲沒聽到奶奶的答覆，我想轉頭想看奶奶的狀況，差點讓奶奶從我的肩膀上摔下去，瞬間不敢動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奶奶的側臉看。
我這時才發現奶奶的臉色越來越白，一直在深呼吸，我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奶奶的後背，想幫著她順氣。
還沒聽到奶奶說話，我就感受到奶奶枕在我脖子上的衣領溼潤了，頓時心裡難受極了，密密麻麻的疼傳入了四肢百骸，尤其是喉嚨發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攬住奶奶的肩膀將她抱在懷裡，手上傳來的卻是奶奶消瘦到可以摸到骨頭的觸感。
心裡無比後悔自己因為交了朋友而忽略了奶奶，都沒有發現奶奶已經瘦了那麼多了。
“知意啊，還想不想聽奶奶唱歌啊？小時候你總是愛哭，奶奶唱歌給你聽後你就不哭了，奶奶唱你最喜歡的那首歌好不好？”
我吸了吸鼻子，輕聲對奶奶說“奶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知意一直陪著奶奶的”
奶奶伸手摸著我的臉，緩緩開口唱了起來。
我願變成童話裡你愛的那個天使
張開雙手變成翅膀守護你
你要相信相信我們會像童話故事裡
幸福和快樂是結局
我沒想到奶奶唱的是這首歌，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聲音哭出聲來，原來唱這首奶奶是這個意思。
“知意乖，奶奶只是出一趟遠門而已！別哭”
外面的人聽到我的哭聲，全部走了進來，而奶奶摸著我臉的手垂了下來砸我的腿上。
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奶奶已經朝前摔去，我雙手抱住奶奶朝後倒，我率先倒進床鋪上，奶奶就這樣重重壓在了我的身上，沒有任何回應。
“奶奶”
我哭著叫喚著奶奶，感覺頭昏昏沉沉的我感覺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堂屋已經放了一口漆黑的大棺材，我見過的，在火房的房梁掛著的，我還跟奶奶嫌棄過它太黑晚上還嚇人，如今我嫌棄的東西卻睡著我最愛也最愛我的人。
“知意醒了，快把這個穿上，然後給你奶燒紙錢”吳大嬸將一張白布綁在我的頭上，長長的白布直接拖在了地上。
吳大嬸又拿了一根不知道是什麼的線綁在我的腰上，白布就不再拖在地上了，我麻木的任由她在我身上捯飭。
然後又領著我跪在棺材前面磕了幾個頭，又帶著我跪在棺材旁的火盆面前，拿來了一大堆紙錢。
我精神恍惚的看向吳大嬸詢問她“大嬸孃，我奶奶還會醒嗎？”
吳大嬸眼眶瞬間紅了，摸著我的頭語氣溫柔的說“知意乖，你奶奶變成天使了”
天使？奶奶變成天使了嗎？
“那我還能再看到她嗎？”我看向吳大嬸的方向，我感覺我看不清她的容貌，模糊的只有一個大概的輪廓。
“會的，你奶奶那麼愛你”
一雙帶有溫度的大手輕輕摸著我的腦袋，讓我下意識想到了奶奶，奶奶就是很喜歡摸我的頭了，她說我的頭髮軟軟的。
奶奶說她只是出了趟遠門，可遠到我要走完這一生才見得到她。
吳大嬸將紙錢放在我的手上說“這是紙錢，燒給你奶奶用的”
我拿著紙錢，看向吳大嬸“是天堂用的錢嗎？”
吳大嬸點點頭。
我瞬間將手裡一沓紙錢扔進了火盆，奶奶就是因為沒錢所以才那麼辛苦的。因為我的突如其來的動作讓火盆裡的火直接被我扔的紙錢給壓滅了。
吳大嬸連忙將紙錢撿了出來看向我，我也愣愣的看向她，她欲言又止了一會才對我說。
“紙錢不是這樣燒的，你要將它一張張的燒完你奶奶她才能收到”
吳大嬸一邊說一邊用打火機點了火，一張一張的扔進火盆裡。
我接過吳大嬸的手裡的紙錢開始一張一張的燒，她看了一會兒有人喊了她一聲，就離開我的身邊了。
我開始跪著燒紙錢，然後變成跪坐著，從一張一張到兩張一起，到三張四張，我就這樣一直跪坐在奶奶身旁燒紙錢。
別人叫我吃飯我也沒動，一直維持著燒紙錢的動作，後來有人突然移走了我面前的火盆，我忘記是該怎麼稱呼面前的人，就這樣呆愣愣的看著他。
後來他又拿了一個新盆過來，我繼續燒我的紙錢，我要給奶奶燒多多的紙錢，讓她變成有錢人，這樣她就不用撿塑膠瓶撿破銅爛鐵賣了。
她可以有多多的的錢買新衣服買糖吃了，她也可以有錢坐車去北京了，去看北京的天安門，看毛主席的畫像。
我從早上坐到了下午，突然聽到外面吵吵嚷嚷的聲音，我看眼望去就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人出現了。
來人一身白色襯衫，身體有些發胖，小腹漸漸凸起，在寬鬆的衣服下隱隱綽綽，臉上有微微胡茬，面板是健康的小麥色。
我緊緊盯著走進來的的男人，眼睛一眨不眨，想從眼前了的中年男人上找到記憶中有些模糊的影子。
中年男人在奶奶的棺材面前跪著磕了三個響頭，每一聲都是如此的用力，第三下的時候男人待了許久才抬起頭看著棺材說。
“媽，兒子不孝”
我一直盯著那個男人的動作，直到他走到我的面前，摸著我的腦袋，溫柔的說“意意，爸爸來了”
秦松，我的爸爸，我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眼淚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粗糙的大手擦拭著我的臉頰，臉上的摩擦引起的刺痛讓我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人是真實存在的。
我緊緊的抱緊了爸爸，就像漂許浮久的得浮木找到了落腳點，滿腔的委屈找到的可以宣洩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感覺很累很累，雙腿也都沒有了知覺，眼皮子就像千斤重一般，腦子裡陷入一片漆黑。
…………
我是被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吵醒的，我從屋子裡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有幾個先生圍著奶奶一邊敲著鼓一邊跳著看不懂的舞蹈。
我以前聽奶奶說過，這是護靈，保護剛去世的人不被其他孤魂野鬼欺負，也是送靈，為去世的人指引方向的。
以前參加別人葬禮，看到那些大叔大伯跳的舞蹈，搞笑又好玩，甚至還想模仿，可當自己的親人去世的時候，聽著這一步一響都敲擊到心靈深處。
內心說不出的難受，那漆黑的棺材裡，躺著是自己最親之人，一顰一笑，一嗔一怒，如今都變成了平靜。
我繼續走到我之前跪的地方，跪了下來拿著紙錢一張一張的燒了起來，爸爸叫我去吃飯。
我搖頭拒絕了，我什麼都不想吃，只想離奶奶近一些，再近一些，一張張紙錢在火盆中燃燒殆盡。
喪禮辦了三天，都是爸爸和叔叔伯伯們操辦的，我只是安安靜靜的燒著紙錢，在別人眼裡可能是覺得我在發洩心裡的難受。
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想多燒點錢，今生奶奶過得太苦太苦了，我要給她燒個幾百幾千萬，讓奶奶不再為錢而發愁了。
奶奶下葬了，雖然爸爸住在這裡，但我還是感覺心裡空落落的，跟爸爸分別了那麼久，少時的記憶與感情早已模糊了。
相處間慢慢的不適應和疏離感，這讓我更加覺得寂寞，我很清楚少了什麼，還是不適應，家裡最鬧騰的兩隻大鵝，這幾天也是懨懨也不叫喚了。
都說動物是有靈性的，也許不知是我不適應吧，天天有奶奶陪著的大鵝也一樣，不然有穿著和奶奶同款顏色的其他老人路過，兩隻大鵝就興奮的拍打翅膀叫喚著。
見沒人理它們又縮回了自己的窩，時不時的四處張望著，兩隻大鵝被送到了吳大嬸家了，原本爸爸是打算把鵝殺了招待人的。
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把鵝賣給了吳大嬸家，花了五十塊錢，原本爸爸是打算不要錢的，吳大嬸執意要給。
兩人互相謙讓的模樣讓我瞬間想起了田大伯和田大娘拿著大鵝說要送我們時候的場景，這就是來自大人之間的客氣嗎？
爸爸決定帶我離開村裡和他一起回家，我嘴裡慢慢咀嚼著家這個字，家，在我看來這裡才是我的家啊！
我沒有拒絕的權力，也沒有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著別人安排著我的人生。
爸爸去學校辦了轉校手續，順便將我的書包那些拿回來，那天走得很匆忙，後面也沒有去學校。
我竟然還會幻想著有沒有人記得我，對於楊小棋，我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態去面對她，一想到她，我就會想到我忽略奶奶的那些日子。
看著爸爸忙碌的身影，那股陌生感開始慢慢從心底浮現出來，相處上也是客客氣氣的。
爸爸問了我很多事情，讓我感覺就像班主任在抽查作業一樣，說了很多和奶奶相處的的事情。
越說感覺喉嚨越緊，眼睛也脹脹的難受，爸爸見狀摸了摸我的頭讓我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就轉身離開了。
我揉了揉眼睛，進屋整理了我的東西，開啟有些殘破的衣櫃，將奶奶幫我買的衣服裝進了一個袋子裡。
正準備開啟旁邊的抽屜，發現怎麼都打不開，我想應該又是奶奶鎖起來了，我拿了凳子站在凳子上摸了摸衣櫃頂上了，一下就摸到了鑰匙。
我用鑰匙開啟了抽屜，入眼的是我這幾年大大小小考試的獎狀，十幾張被整整齊齊的放在抽屜裡。
我拿起了獎狀，一張一張的數著，回想著奶奶摸著獎狀的模樣，數著數著發現了不對勁。
我仔細看了看。發現上面貼著透明膠布，整張獎狀是被膠布粘起來的，我立馬想到了那張被王萍撕壞的那張。
我摸著獎狀上的膠布，原來奶奶是知道的，她只是沒有跟我說而已，在我不在家的時候她已經悄悄把它粘了起來。
我將獎狀放進了我的書包裡面，將我的東西整理好了之後我並沒有立馬出去，靜靜地坐在床上，看著眼前的房間，下意識想到了奶奶。
奶奶曾經的話如今還在腦子裡迴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