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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臺煙霧報警器全部組裝交貨的當天下午，夏瑤跟隨光華模具廠的骨幹人員坐上了出發去廣城的綠皮火車。
火車晃晃悠悠，一路開了30多個小時。
這應該是夏瑤坐過的最為緩慢的長途交通工具，以她以往慣乘的星際飛船時速來算，四五秒光景就可以到達。
科技全面落後的年代，想改變都無從下手，就只能靠時間換取空間。
“小夏師傅，你還是第一次來參加廣交會吧？”
列車徐徐駛進南方，窗外青翠的景色在視野裡緩緩倒退。
雷廠長精神飽滿地坐在對面，姿態閒散呷一口茶葉後，開始侃侃而談。
“這廣交會是1957年開始創辦的，發展到去年，有一百多個國家地區參展，光去年一年的交易總額就高達五十億美元吶，非常了不起！”
夏瑤對商業資料這塊不敏感，瞥見雷廠長誇張地舉起五根手指，臉上交雜著既興奮又自豪的表情，不忍拂了興致，客氣地接話道：
“你們廠參加過幾屆了，有沒有什麼收穫。”
“當然有收穫！”雷廠長越說越激動，手掌在大腿一拍，激昂道，“廠裡頭那些國外的機床都是前幾年在廣交會上籤的合同。”
“那你這次還打算買機床，讓我過來給你參考？”夏瑤適當地流露出幾絲詫異。
“不不不，不買了，你上次修改過公差後，我那幾臺機床已經夠先進了。”
雷廠長擺擺手，說出了邀請夏瑤的真實意圖，
“我是想請夏師傅幫忙看看我們做的模具與別的廠家有沒有差距。另外，上面給了任務，想衝出口，看能不拉到一些外貿訂單。”
夏瑤攤手：“第一個我可以答應你，至於後面的出口貿易，我恐怕無能為力，我外語並不好。”
事實上，精密衝壓模具的應用範圍非常廣，上到航空航天汽車高階武器，下到普通家電辦公用品，關鍵就看精密程度能達到多少。
想要批次生產製造高階武器，配套的精密模具廠必不可缺，夏瑤正好也想借著這個機會了解一下國內的模具廠行情。
“沒關係，沒關係，我有翻譯。”
雷廠長剛打算介紹，就聽到一直注意車程的李經理提醒道：“廠長，快進站了，我們要收拾東西準備下車。”
“那行，小夏師傅，等到了廣交會我再跟你介紹也不遲。”
……
恰逢改革開放第二年，再加之廣城已經落實個體戶政策，民營企業如雨後春筍湧現，使這屆廣交會規模盛況空前。
開幕這天，進出口商品交易會展館門前人山人海，夏瑤在氣勢恢宏的《團結友誼進行曲》中與雷廠長踏進展館。
“不要599，不要199，不要99，只要39！只要29！不要半小時，不要十分鐘，只要一分鐘就可以燒熱一桶水！這就是八十年代的新科技——熱得快！”
剛進展廳，就見人群中一個剃著平頭穿著花襯衫的年輕人站在椅子上，手裡揮舞著根不長的金屬製品，右手高舉喇叭，大喊著奇奇怪怪的口號。
熱得快？
沒聽說過啊，燒水用水壺不就好了嘛。
出於好奇，不少人朝他圍了過去，“什麼叫熱得快，你展位在哪，帶我們過去看看。”
“不要99，只要29！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各位老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年輕人話還沒喊完，就被衝上來的兩個安保人員奪了喇叭，一左一右架了出去。
“你們鼠目寸光，竟然驅趕未來福布斯的首富！快放我回去，沒看到我在為發展華國經濟添磚加瓦，我徐華盛會讓華國世界地位提前二十名！各位老闆，買我的熱得快，只要29！只要2……”
大約是被捂住了嘴，後面的叫賣聲戛然而止。
前面兩個黃頭髮白面板的外國男人聳聳肩，低頭問身側翻譯：
“所以，他說的熱得快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什麼只要一分鐘？”
翻譯一臉懵逼，從那道已經看不見的身影收回視線，學著老外聳肩攤手：“sorry，I don't know。”
“熱得快”作為一個臨時插曲很快被人遺忘，展館恢復秩序，夏瑤跟隨雷廠長來到二樓機械裝置展覽大廳。
“那是內蒙最大的一家模具廠，那是廣城的，那是哈市的，夏師傅等會兒過去看看。”
雷廠長眼睛一掃，熟門熟路報上了對方的機床型號和產品。
作為光華模具廠的特邀技術人員，不但路費伙食全包，還給了二百額外報酬，夏瑤秉著拿人錢財替人辦事的態度，欣然應允。
不過短短兩個小時，便將這三家模具廠的產品引數資料對比交給了雷廠長。
“哎吆，夏師傅不僅人長得美若天仙，這技術還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
雷廠長一頓猛誇，小心翼翼將信紙疊好收進口袋，又不放心地繫住紐扣。
話音未落。
一道不陰不陽的奚落聲漫入耳際：
“吆，這不是那個還沒高中畢業就研發了什麼煙霧報警器的神童嗎？雷廠長出差竟然還帶著，還真是抬舉。”
夏瑤眉心一擰，抬眼就見上次在光華模具廠吃癟的鄧專家在眾人簇擁下，耀武揚威地大步走來。
她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漫不經心道：
“吆，這不是那個幾臺連機床都修不好，還敢稱專家的鄧專家嗎，失敬失敬！”
全場一片死寂。
雷廠長轉過臉縮回到機床旁，只當什麼也沒看到。
“鄧……她說的……”
鄧專家在周圍詭異的目光中驀地頓住腳步，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手指夏瑤，從牙縫裡牙縫裡擠出一句：
“黃毛丫頭，你可敢當眾跟我比試比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