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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審問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陸司昭出去了,周隊走進來將筆錄本和開啟的紅印油遞過來,說:“在筆錄上簽字按個手印你可以出去了。”
夏瑤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自我催眠道,好吧,就當和陸司昭做了筆交易,先出去再說。
誰讓她現在無親無故,還沒有異能。
周隊屈指叩了叩筆錄末尾的位置:“籤這。”
“謝謝。”夏瑤接過筆敏捷地在上面簽字按手印,朝他笑了笑。
她的笑容很是晃眼,男人怔了一下,收好印油和本子,冷冷說道:
“不用謝我,要謝就謝你們廠長吧,是他保釋的你。對了,外面還在下雨,他給你留了傘,就在門外的凳子旁。他有事先回廠裡了,讓你回家換身衣服,要是不舒服的話可以請假。”
說到這,周隊面上的和煦陡然一閃即逝,目光如炬盯著夏瑤,“夏同志,你要是現在承認我還可以申請適量減刑;要是出去後讓我查到是你放的火……”
夏瑤懶得聽他廢話,直接起身,“再見!”
走至門口時,目光稍側,一柄黑色長傘赫然入目。
……
外面的天陰沉沉的。
春雨綿綿,不似剛才那般大了。
夏瑤撐開傘走出公安局大門。
發動機的轟鳴聲在前方響起,黑色傘沿微微上抬,看見一輛老式轎車壓著水花緩緩從眼前駛過。
車窗玻璃是搖上去的,但這年代沒有深色防窺膜,後座的男人清晰地倒映在視野裡。
他靠著背椅,坐姿筆挺,目不斜視,昏暗的天色像是給他臉上打了層暗影,襯得側臉輪廓深刻。
汽車很快在拐角處消失了,只有手裡的傘和滴滴答答砸落的細雨在提醒著她,這個男人剛剛出現過,將她帶出了這裡。
“啊嚏——”
春寒料峭,刺骨的寒意讓夏瑤來不及多想,用毛巾擦了擦溼漉漉的頭髮,飛快上了駛來的一輛公交車。
……
還不到飯點,破舊擁擠的筒子樓充斥著柴米油鹽的喧囂和婦女孩子的啼哭聲。
“小夏啊,今天這麼早下班嗎?怎麼帶傘了還淋這麼溼?”
夏瑤收了傘,沿著樓梯拾級而上,回答李大嬸的話:“不小心摔了一跤,換身衣服還得回去上班。”
“那你趕緊換,春天很容易著涼。”
“嗯。”
鞋子剛跨上樓梯口,一道暴跳如雷的中年女聲如滾滾沉雷般傳了過來。
“你個死小子天天學不上學,又把家裡的錢偷偷拿出去輸光了!”
“媽,我就輸了三十塊,等下次贏了連本帶利還給你就是。”
“還?你拿什麼還?每次都是下次下次,多少個下次了!你要是再敢偷錢就給我滾出去!”
男孩嬉皮笑臉地說:“滾出去你可就沒兒子了,媽,你捨得啊。”
“哼,沒兒子才好呢!要不是你姐上班賺點錢這個家早散了!”
安靜幾秒後,噼裡啪啦的翻箱倒櫃聲響起。
沒一會兒,女人聲音拔高了好幾個分貝,幾乎要穿破人的耳膜:
“夏小兵!你姐夫給的彩禮錢哪去了?!”
“什…什麼彩禮錢,我…我怎麼知道?媽你別什麼都往我頭上賴。”嗓音裡閃過驚慌。
“不是你還能是誰!你給我滾!我沒你這個兒子!!”
女人絕望地把空蕩蕩的錢袋子往男孩身上砸,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我的老天爺啊,我怎麼這麼命苦生了這麼個敗家子啊!!”
爭吵聲是從二樓中間的一戶人家傳出來的,不用看,夏瑤就知道吵架的兩人是原主的母親和弟弟。
原主父親前幾年在機械廠工傷意外去世,夏母根本管不住叛逆期的夏小兵。
他整天跟著社會上的人遊手好閒,這一年還沾上了賭癮,將工廠賠的一百多塊錢輸得分文不剩外,現在竟然連原主的彩禮也輸了。
“太不像話了,要我看啊這個夏小兵就顆老鼠屎,遲早會進牢子裡去。”
“就是,怎麼能把彩禮也偷了呢?他姐結婚的東西好像還沒置辦呢,連床新被子都沒打。”
“別說被子了,臉盆都沒買一個。”
“嗐,可憐了好好的一個姑娘攤上這麼個弟弟。”
夏瑤在鄰居各式各樣的同情目光中,腳步沉重地上樓。
樓梯狹窄逼仄,牆壁又髒又黑,沾滿一層噁心的黏膩。
上了二樓,不到一米寬的走廊雜物堆得老高,兩邊晾滿衣服,溼的乾的混在一起,夾著滴滴答答的落水聲,襯得走廊愈發昏暗。
夏瑤順手抄起旁邊一根手腕粗的木棍藏在身後,徑直走到門口。
“姐,你怎麼回來了。”
夏小兵眼裡的驚慌很快消散,笑嘻嘻地指了指地上捶胸頓足的夏母,“你看,媽又在那發瘋了。”
“是嗎?她打你了沒?讓我看看你手。”夏瑤故作心疼地說。
“沒打,她才捨不得呢。”夏小兵一臉無所謂地把右手攤開,伸到她面前。
下一秒,夏瑤倏地抽出木棍狠狠砸了下去。
“嘭——”
記憶裡,這個漂亮姐姐一直對自己百依百順、有求必應,夏小兵根本就沒防著,這一棍嚴嚴實實打在掌心上,霎時又紅又腫起來。
“夏瑤你瘋了!”
夏小兵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捂著手目露兇光。
“瘋了?是!”夏瑤掄起木棍上下紛飛,“你不是很喜歡賭嗎?我今天就打斷你的手,看你拿什麼賭!”
“嘭——嘭——嘭——”
木棍與肉體重重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
夏小兵邊往夏母那躲邊疼得嗷嗷直叫:“媽!快拉住她,你兒子都要被打死了!”
夏母只愣了半秒,眼淚也來不及擦便將寶貝兒子緊緊護在身後,指著夏瑤怒罵道:
“死丫頭你幹什麼?連親弟弟都揍還是人嗎?”
“我不是人?”夏瑤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好,你既然要護著他,從這個月開始,我一分工資也不會往家裡給。”
“你說什麼!”夏母氣結,叉著腰,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你個不孝的死丫頭!不給錢我們娘倆吃什麼?想把我們活活餓死嗎?”
“餓死也活該,我從十七歲上班上到今年二十二歲,整整四年的工資再加上彩禮都被你們揮霍光了,我已經仁至義盡。”
更確切地說,
是原主,仁至義盡了。
“什麼揮霍?死丫頭有你這麼跟媽說話的嗎?!”
“你別一口一個死丫頭,我當不起這三個字。”
夏瑤內心替原主非常不值,為這個家掏心掏肺,最後連換了人她母親都沒有發現,一心只惦記著她每個月五十來塊的工資。
“你要是敢不給錢,我就去你們單位鬧!讓你的同事都看看你是個什麼東西!”
夏瑤很清楚這年代輿論的壓力有多大。
只見她冷漠地說:“好啊,那我也不去上班了,大家都別活了。”
“……”夏母愣了下,哭聲戛然而止,“好你個死丫頭,臂膀硬了想造反!”
她推開夏小兵,騰地從地上爬起來往門口一坐,拿手帕抹著眼睛,哀怨地抽泣起來:
“大家快來看吶,我女兒不要我們了,想把我和小兵活活餓死啊!”
隨著她一聲聲哀嚎,周圍不少鄰居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看過來。
演戲?
想道德綁架她?
她也會!
夏瑤攥住木棍的手五指收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哎吆……我的命怎麼這麼……”
夏母剛準備開始新一輪進攻,卻見夏瑤柔柔弱弱地倒在了自己身側。
那眼淚就如斷線的珠子,哭的比夏母還可憐:
“各位叔叔阿姨大伯大嬸,麻煩你們給評評理。
我每個月一分不剩的往家裡交錢,現在工資沒了不說,就連我爸的賠償金和我的彩禮錢也被他們賭光了。
媽,求求你給我一條活路吧!”
女孩外表本就生得嬌弱,現在梨花帶雨的模樣,更加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憫。
夏瑤的表現完全出乎意料,夏母一下子懵了,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你個死丫頭到底想幹嘛?你給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