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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空氣有片刻的安靜。
耳畔除了風聲，只有指尖叩在腕錶上的輕微響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司昭放下袖子，濃眉下那雙鷹隼的眼神罩住夏瑤，鄭重其事道：
“這件事我現在不能答覆你。
工廠有22名班長，如果真如你說的那樣，那麼班長原來的工作需要增加一名工人頂替，勢必會造成人員成本的增加。
另外，拋去成本因素，你說的生產管理、人員管理這些都比較抽象，我需要量化，也就是看到更具體的可以衡量班長是否稱職的指標。”
怕夏瑤不開心，男人抬手徐徐握在她單薄的肩上，說道：
“等我召集各個車間主任開會討論，權衡過後再給你結果，好不好？”
夏瑤抿了下唇，蹙眉道：“你以為我是想偷懶？”
“你怎麼會這麼想？”
陸司昭俯下身，打量著她唇角的弧度，字字低沉溫柔，
“在其位謀其事，我既然當了廠長，就該設身處地為工廠考慮，並不是不同意你的方案，只是需要全面權衡罷了。
你要是想輕鬆點的話，我給你提供一個職務：當我辦公室助理如何？”
東邊，朝陽漸漸升起。
好似在蔚藍色的天畔塗抹了波浪似的胭脂，男人的臉被暈染了一層金粉，站姿鬆弛，有種漫不經心的迷人感。
“我才不要當你的助理。”夏瑤垂下臉藏住自己的窘迫，轉身往車間走，很有骨氣地說，“我去上班了。”
“……”
陸司昭沒追過去，望著她背影唇角微抬，仿若剛才那個一本正經討論工作的男人不是自己，吊兒郎當道：
“以後請假直接找我審批。”
她一個小小的班長，請假流程怎麼會到廠長那裡。
哼，狗男人就是假公濟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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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瑤倏地頓住腳步。
回過頭，皮笑肉不笑地盯他，“陸廠長，要是隻請一天呢？”
男人笑得雲淡風輕，“就算請半個小時，也得我批。”
……
陸司昭並非敷衍夏瑤，回到辦公室後，就讓李助理通知四大車間主任前去開會，討論車間班組長的具體工作職責和考核辦法。
他不否認，夏瑤說的是對的。
但其他班組長能不能做到和夏瑤一樣自律、優秀，這需要打個問號。
對此，四大車間主任都兩眼懵逼，完全跟不上思路。
考核？
怎麼考核？
什麼人員出勤，成本控制，質量控制，安全生產……這怎麼量化？？
會議開了兩個小時，毫無進展。
……
中午在食堂吃飯，夏瑤特意打了兩個葷菜，又將兩個在供銷社買的髮圈分別送給了徐婷和王海燕。
“這半個多月，謝謝你們在生活上對我的照顧。
去國營飯店吃飯海燕姐不方便，簡單打了兩個菜，就當我對你們的感謝。”
王海燕不明所以，說什麼也不肯收：“瑤瑤，你這還欠著債呢，這又是菜又是髮箍多浪費錢，你的心意我領了，菜錢我來出！”
“哎呀，海燕姐，請你吃你就吃，磨磨唧唧的。”
徐婷透過她哥徐軍對夏瑤在拖拉機廠的情況瞭如指掌，當然知道她這趟賺了不少，笑眯眯地接過髮圈往頭上一戴，抬起下巴問夏瑤：“怎麼樣，好看嗎？”
“不錯，”夏瑤幫她捋了捋劉海，順手將給徐軍的兩包煙塞進她口袋裡，附耳悄聲道，“給你哥的。”
徐婷斜她一眼：“夏班長，你還真客氣。”她拍了拍放煙的口袋，擠眉弄眼道，“行，我替他收下了。但不能白收，以後讓他有活了多給你介紹介紹。”
“好。”夏瑤也不客氣，這半個多月窮怕了，多搞點錢放身上才有安全感。
坐在對面的王海燕看看徐婷，又看看夏瑤，看看夏瑤，又看看徐婷，忍不住開口道：
“你倆交頭接耳說啥呢？這髮圈真能收？”
“快收下吧，我自己也買了個。一兩毛的東西，不值錢。”
王海燕摸著髮圈上的寶藍色綢料，歡喜極了，她一直用的織毛衣剩下的毛線做頭繩，哪裡捨得給自己買這些。
“那我也戴上，謝謝夏班長。”
褪色的發繩被換下，王海燕對著窗戶玻璃照了照，眼裡閃現淚花，不禁自嘲道，
“你看看我多沒出息，一個髮圈就把自己感動了。”
徐婷掏出手帕給她擦了擦眼淚，恨鐵不成鋼地說：
“你也該對自己好點了，一個月五十多塊錢工資，過得跟乞丐似的。”
王海燕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就被徐婷懟了回去：
“行了行了，別提你家那點破事了，大好的日子，影響心情。要不是看在你面子上，就衝你男人打我那拳，我爸我哥能衝到你家裡把屋頂掀咯！”
她捧起碗轉頭朝夏瑤，豪爽道：“來，讓我們以飯代酒，祝願瑤瑤日子越過越紅火，明年當上萬元戶！ ”
夏瑤被她的模樣逗笑，想起她心心念唸的相親，調侃道：“那我也祝你早點找到如意物件。”
“知我者，瑤瑤也。”徐婷嘿嘿笑了兩聲，拿起筷子往嘴裡大口拔拉米飯，雀躍道，“幹了！希望我們都得償所願！”
話音未落，就聽得“砰”的一聲巨響，震得窗戶玻璃都在哐哐晃動。
“不好，地震了？快逃！”
也不知道誰喊了聲，食堂裡頓時慌亂作一團，一個個飯也顧不得吃了，尖叫著往門口逃竄，哭喊聲響成一片。
夏瑤坐在食堂靠裡面的座位，前面的路都被堵死了，正猶豫要不要砸窗逃生時，望見遠處天際升起滾滾烈火濃煙。
她當機立斷大聲喝止像無頭蒼蠅般到處亂竄的人群，
“不是地震，你們快看那裡，是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