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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天光微亮，宮門大開，兩列士兵魚貫而出，赫胥黎騎著黑色駿馬緩緩走出宮門，晨曦的微光灑在其玄色的鎧甲上，宛如降臨人間的戰神。
文恬猝然站起身，朝著赫胥黎的方向跑了過去，元昭伸手沒有拉住文恬，連忙也跟了上去。
黑色的戰馬前，白衣少女抬眼，一雙深黑色的眸子望著那端坐在戰馬上的將軍，硬生生阻住了那戰馬前進的腳步。
元昭焦急萬分，後面還有眾多計程車兵和輜重等待，她再一次伸手想要拉住文恬讓她先讓出道路來，青瀾卻攔住了元昭。
“你別擔心。”青瀾拉住了元昭的手，示意她不要插手二人之間的事情。
赫胥黎的雙眼一瞬不瞬望著眼前少女，驅使著馬兒緩緩朝前走了幾步，彎下身一把將文恬帶上了馬背。
一陣暈眩之後，文恬靠在身後人堅硬的鎧甲之上，原本慌亂的心奇蹟一般安定下來。
文恬被拉上馬背之後，戰馬依舊在緩緩前行，後面的侍衛以及公主的車駕跟了上來，整個隊伍依舊井然有序，沒有人對赫胥的做法提出任何疑問。
他一隻手鬆開韁繩，拉起文恬的手，將其手心翻了過來，只見原本白皙的手心裡紅斑點點，那是韁繩磨破了皮，鮮血正緩緩滲出。
“你是連夜趕回來的？手都受傷了。”赫胥黎在文恬耳畔道。
他的嗓音低沉而溫柔，文恬覺得自己的驀然漏了幾拍，她沒有說話，只覺得喉頭有些發緊，眼睛發酸，抽了抽鼻子，垂下了眼簾。
赫胥黎懷中帶著文恬一路到了十里亭，這裡會休息一段時間，主要是為了供離開的京都的護衛與家人告別，以及清點輜重，是出京都送別的最後一站。
赫胥黎坐在亭子裡為文恬上了藥，並用紗布為其包紮好了雙手，他輕輕拉著那雙包著紗布的雙手道：“等我送完公主，回來就向上君請旨，你覺得怎麼樣？”
這件事情自文恬出獄之後就再也未被提起，她以為眼前人已經忘了，沒想到他還記得。
“好。”文恬頷首。
“我離開之後，元昭他們會送你去靈虛觀，要好好跟著靈清真人修行，好好保護自己。”赫胥黎囑咐著。
文恬忍不住噗嗤一笑，眼前一身戰甲的高大男子竟然說出這些有些囉嗦的話來，她覺得既溫暖又有些好笑。
“嘖嘖，真是沒眼看。”元昭已經站在不遠處的灌木叢旁邊看了半晌，不由得撇了撇嘴角，捂住了眼睛，轉過臉來，小聲對一旁的青瀾低語道，“老房子著火，燒起來沒救。”
青瀾愕然無語，赫胥將軍不過二十七八歲，也不算太老吧，他雖然持不同意見，卻不敢反駁元昭的話，只是沉默。
五公主南宮柔一身正紅色嫁衣，頭戴鳳冠，披著半透的頭紗，這一身衣服極為不便，因此她沒有下馬車，而是撩開窗簾看著不遠處的幾人。
當遠遠地看到赫胥黎為文恬包紮傷口的時候，她只覺得苦澀從口中一直蔓延到整個胸腔，幾乎要無法呼吸。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明明自己容貌出眾，又是皇家公主，赫胥黎偏偏不喜歡自己，而喜歡一個家室敗落的罪臣之女。
若是那人才情容貌在自己之上也就罷了，看上去還只是一個發育不良半大孩子的模樣，成日裡一身書童的衣裳，一點女兒家的矜貴也沒有。
南宮柔使勁拽著手裡的帕子，回憶著文恬的模樣，片刻之後鬆開了手帕，那個女子的容貌還未全然長開，已經是那副模樣，若是到了跟自己一樣的年紀，恐怕就算是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稱的蘇宛比也不過吧。
母妃曾經說這世上的情愛與容貌不大，只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在牽引著，不知道此去自己的命運會如何。
南宮柔早已知道自己要嫁的北狄狼主已經年過五旬，與自己的父皇一般的年紀，在她看來就是一個老頭子，心中的不甘和怨恨又開始蔓延，她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氣，生生將那股子怨念壓了下去。
再見不得眼前人繼續你儂我儂，轉頭抬眼看了看太陽，立即吩咐宮女去催促赫胥黎。
“等我回來。”
這是赫胥黎跟文恬說的最後一句話。
文恬呆呆地站在一旁，看著漸漸消失在視線中的隊伍，抬眼望向天空，有一對大雁正劃過藍天，霎時間只覺得寂寥無邊。
赫胥黎走在公主車駕的前面，南宮柔揭了自己的蓋頭，衝著赫胥黎道：“將軍是不是很捨不得阿文？你為何不直接將其帶在身邊，去北狄的路途遙遠，再見恐怕就是一兩年之後了。”
“臣此次首要任務是保護公主，豈能因私廢公？”
赫胥黎說完這句話之後夾了夾馬腹，催促著馬朝前跑去，似乎是想要離南宮柔遠一些，好避免與其對話。
“你！”
南宮柔想要說些什麼，卻見赫胥黎已經騎著馬走到了隊伍最前面。一直強調送自己只是公事她只覺得更加覺得難受了，眼中的淚水不自覺又開始聚集。
一步跨進將軍府的大門，文恬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耗盡了，雙腿彷彿是灌了鉛一般沉重，她踉踉蹌蹌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身後元昭看得有些膽戰心驚。
“誒，這喜歡上人都是如此模樣嗎？跟失了魂魄一般。”元昭拍了拍青瀾的肩膀，有些感慨地說。
“不是，我們昨日趕了一夜的路，你我習武多年還好，恬恬她不過比平常女子略微多修習了一點點武藝，自然是受不了。”青瀾客觀道。
“也是。”元昭使勁兒點了點頭。
吩咐阿瑞準備了洗澡水，文恬褪下自己衣衫跳了進去，疲憊的身體總算得到放鬆。
她泡在浴桶，整張臉都淹沒在嫋嫋升起的白霧中，猛然間她朝下一縮，將整張臉都埋在了水中，憋了一會兒氣之後緩緩浮了上來，拍了拍自己的臉。
“沒關係，不就是喜歡了一個異世界的古人嗎，這很正常。”文恬自言自語道，今天她終於徹底認清了自己的心，決定從心所欲，不再掙扎，無論前路如何，都不能逃避。